至任家請林道長看完祖墳風水的這一夜,連續三夜裏,任婷婷的車隊運走了大批物資。
糧食、布匹、藥物、軍資,這是任家的大半個家底——這幾年被任婷婷換成物資,一直囤積着。
任家幾代積攢的金錢、做生意的進項,大多在這裏面。
爲了支持人道盛世的來臨,任家可謂是破家相待,鼎力支持!
止金錢物資不算,一家老小性命也都在這裏面。
“任姑娘,今夜你随我等一道離開。”一個穿着長衫、戴着眼鏡的青年鄭重道:“連續兩夜,動作太大,業已暴露。你必須要離開,造成不在場的證據,才能在事後重新回來。”
任婷婷心下猶豫。
危險就在眼前,一邊是理想和大業,一邊是家庭和親情。
她深深的知道,也許就在這一兩日裏,要與父親陰陽兩隔。知道,可能就在這一兩天裏,任家會變成廢墟。
她願意爲崇高的理想付出生命,但父親...
戴眼鏡的長衫青年安靜的看着她,等她決斷。
這時候,門敲響。
屋裏幾個人瞬間警覺,各自摸出手槍來。
便聞:“婷婷。”
任婷婷猛地一松:“是我爹!”
戴眼鏡的青年緩步走到門邊,從門縫裏仔細一瞧,見門外止任老爺一人,這才把門打開,把任老爺讓進來,然後左右看看,關上門。
任老爺面含笑容,他目光從屋裏的這幾個熱血青年的身上一一看過,道:“都是好小夥呀!”
便拉起女兒的手:“乖女,老爹說不出什麽大道理來,止一個,你要做什麽就去做。家裏的事,你不必擔心。”
他坐下來:“我看過你的那些書,知道你的理想。我也憧憬你們理想中的世界,去把她造出來!”
“我雖然年紀大了,但不是老古董。”
他拍拍任婷婷的手背,笑着對屋裏的青年們道:“我女兒就拜托給你們了。”
言罷轉身就走。
任婷婷含淚,卻說不出話來。
任老爺離開這屋子,在外面的院子裏站了好一會兒,也是老淚縱橫。他起初不算是進步人士,隻是寵愛女兒,任婷婷不論做什麽,他舍不得阻攔她。
可随着接觸漸多,他終于也受到感染。
那描繪中的世界,真是太美好了。眼前的世界,真是太污穢了!他這個年紀的人,竟也有了理想,有了抱負,有了一股子氣!
任老爺從沒想過,自己面對生死危機、面對破家沒門的大禍的時候,竟然可以如此從容的面對!
長吸一口氣,任老爺急步走出後院。他還要作最後的安排。
...
義莊,林道長在祖師牌位前上了一炷香,靜坐着,念誦着清靜經。可他心裏,一點也不清淨。
正是波瀾起伏。
眼看三更将至,忽然門轟的被推開,蘑菇頭闖進來:“師父,有一支軍隊進鎮子了!”
林道長呼啦站起來,一把抽出面前案台上的寶劍,又抓起旁邊一條紅纓槍順手丢給蘑菇頭:“文才,跟爲師去殺敵!”
“嗯!”蘑菇頭本是猥瑣的臉上,此時卻顯露出石頭一樣的堅毅。
師徒二人匆匆走出義莊,直奔任家鎮而去!
...
“今夜果真月黑風高。”
常昆家裏,後院花園,婆娘們都在。
烏漆嘛黑,月亮不見蹤影。淡淡風聲耳邊,樹葉嘩啦啦作響。
小七抓着常昆手臂使勁搖:“我不走!”
她道:“婷婷有危險,我不走!”
常昆失笑,捏了捏她鼻子:“莫任性。任婷婷是你好姐妹,我自不教她家破人亡。”
大丫頭道:“夫君此番...妾身們在天壽宮等着你。”
常昆點點頭:“上頭一天,下頭一年。說不定你們剛回去,一兩天我就完事,轉眼即團圓。”
常昆要辦正事了。
三百年禁锢,出來之後,陪了婆娘們近十年。而今回道人的事,時機已至,正好辦了,便去辦自己的事。
婆娘們自然要回真宇去。
别離在即,未來怎樣,常昆自己也不知道。雖然說的簡單,三兩天團圓,那不過是安慰的話。他去了結恩仇,天知道最後會怎樣?
隻皆當作一件小事,各自述說一些家長裏短。
便聽的宅子外的街道上,踢踢誇誇的腳步聲,常昆站起來:“回吧。”
大丫頭輕輕嗯了一聲,七個婆娘站在一起,七雙眼睛柔情似水,常昆甚至心生出打消辦事的念頭,從此與她們永遠在一起。
可常昆畢竟是個烈性的。
他隻回應了一個淡笑,一道淡淡的玄光閃過,婆娘們杳無蹤迹。
甩了甩衣袖,常昆将心中的那點柔軟徹底掩埋起來,即大步流星,往宅門而走。
...
任老爺從後院出來,正打算叫來護院頭領,作諸般吩咐。卻隐約看到熟悉人影正沖大門而去。
便聞哐的一聲,大門打開,許多人湧進來,立時喊殺四起!
任老爺心中狠狠一沉,轉身即又回後院。背後,淩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再進後院,任老爺沒有大喊大叫,隻連忙推開門,低聲道:“快走!”
戴眼鏡的長衫青年等正是警覺,聞言齊齊起身。
“爹!”
任婷婷臉色發白。
“走。”任老爺道:“走地道,我這裏給你們拖着!”
言罷轉身出去,反手關上門,就着後院花樹下的石凳子坐下,神态一派悠然,仿佛正在納涼。
此時,許多人舉着火把蜂擁而入!
就着火把的光,任老爺看着那爲首的,不禁歎了口氣:“阿威,果然是你。”
那爲首的,正是任老爺的外甥,任婷婷的表兄,任家鎮治安隊的隊長,阿威。
這是個不成器的——遊手好閑本是個混混,任老爺看不過去,又挨不過阿威娘的哀求,施了些銀子,讓阿威作了任家鎮的治安隊長。
不過阿威本事不大,野心不小。一直觊觎任婷婷,想娶任婷婷爲妻,把任家一口吞下。
任老爺人老成精,怎麽會看不出來?一直沒答應這件事。可終歸顧念着阿威是亡妹的後人,沒有對他下狠手。
到段凱申的觸手伸到任家鎮,阿威卻腰身一晃,成了保安團的團長。一下子嚣張跋扈起來。
任老爺原本還以爲,阿威會念着以往的好。可現在看來,是任老爺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