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妃突然來這麽一手,常昆卻不好接。
不能說因爲當初說了幾句她前夫如何如何,她便轉而愛上常昆雲雲,這不大合适。
此女美則美矣,但卻善妒。河伯馮夷與她鬧出那許多事,也不止河伯一人之故。早前與回道人閑聊時,回道人也提過一嘴。
說是宓妃與馮夷宮中,連一個仙娥也沒有。是因宓妃不許,隻把許多醜陋水妖來使喚,生怕馮夷拈花惹草雲雲。
這實在有些高壓政策的味道。
想想那神仙們,壽元無盡。若說一時半會,倒也忍得了,可年長日久下來,必定生隙。
而宓妃又是青帝之女,馮夷便隻能憋屈着。
如此下來,哪裏有什麽夫妻感情?
常昆當初說那話,不曾是指摘馮夷拈花惹草什麽的。對常昆來說,男子漢大丈夫,多幾個婆娘怎麽了?
他說那話,說的是馮夷沒有擔當,懦弱,逃避。
若換成他常昆,青帝之女又如何,要鬧的家宅不甯,必定要好一番收拾,非得給收拾下來不可!
這樣善妒的女人,又是個二婚,常昆不認爲她因着幾句話便要死要活進他常昆的門。常昆家裏好幾個婆娘呢!她不知麽?
上回婚宴,她還參加過。
尤以宓妃的身份,當知大丫頭和小七的根腳。進了門,她善妒,卻如何拿大丫頭小七有辦法?她善妒,常昆可不是馮夷,又如何鬧騰?
再則常昆雖覺她美,卻沒想過收入屋中雲雲。
仔細打量她,卻是看不出她心思。也不知有什麽法寶護身。以太乙真仙之能,少說一件與玄冥珠相當的寶貝,才能遮蔽常昆目光,否則等閑人物的心思,常昆一眼即知。
畢竟是青帝之女,家底肯定厚的很,倒也不值得奇怪。
他隻不言,微微閉目,仿佛養神。宓妃便也沒法繼續說了。
便沉默着,一路到了一處冥冥之境。
正是青帝道場。
青帝清貴之極,因着平素不管事,并無公開辦公之處。而青帝道場知道的人又不多。雖說常昆覺着宓妃之前唐突,但心裏感激卻不曾抹去,他曆來是個恩怨分明的。
聽宓妃道:“我爹爹的道場到了。”
常昆便起身抱拳:“多謝。”
宓妃擺了擺手,神态意懶:“本說與你多說些體己話,你有所求,我自助你;可你卻不應我,如之奈何?你要尋我父親,你便進去罷。”
常昆點點頭:“多謝。”
徑自下了車辇,入了這處道場。
早有個頭角峥嵘的仙童候着,見常昆來,笑道:“老祖早知帝君要來,命我這裏等候。帝君,快快随我去見老祖吧。”
常昆抱拳:“有勞。”
青帝道場如何飄渺,隻不需贅言。與常昆那老嶽母白帝的道場,各有分說,亦是大道淼淼,顯化諸般神妙。
便一路到了一處院落前,卻是個樸素的。
古拙、粗糙、樸素,仿佛遠古時,人們在莽荒中建造的那種早期的房屋類似,有這麽一股味道。
院落中,此時有兩人正在閑談。
常昆走進來,見了,知道一個是青帝,但另一個卻不認得。但冥冥之中,卻知道也是自家人族的老祖宗。
便上前拜道:“常昆拜見人祖!”
青帝笑呵呵擺了擺手:“不必多禮,坐下說話。”
卻那女子,哼一聲:“不許坐下!”
常昆正待坐下,便一怔,手足無措。
青帝皺眉:“妹子何來此意?”
女子道:“何意?我不喜他。”
青帝道:“此我道場。”
女子道:“你是我兄長!”
青帝啞然,卻對常昆道:“休要理她,你自坐下。”
常昆這才坐下。
那女子又是一聲哼。
便聽她道:“我好些年不曾見你,先前教金翎來,你不應她,我自來,你還是不應我,到底你是我兄長,還是這小子的兄長?!”
常昆立時眼觀鼻鼻觀心。
青帝道:“你忒也胡攪蠻纏了些。看來這女人,便是修成你這般神通,也還是女人,不曾變化。”
又道:“我的事自由我區處,你摻和些什麽?你不借他法寶便不借,還要我也不借,這麽多年了...”
歎了口氣:“你還是如此!”
常昆這下,卻是知道是誰了。
稱青帝爲兄長,又說不願借他寶貝的,若非女娲娘娘又是哪個?
原以爲是見罪了金翎仙子,沒想到是得罪了女娲娘娘。可常昆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何時得罪了她。
他心中一轉,便自起身,拜道:“我不知何時見罪了娘娘,實也是不該。既娘娘有此意,常昆不敢多言,這便告辭。”
若因借寶,令女娲娘娘與青帝不睦,這就是常昆的不對了。
他又對青帝拜道:“老祖,常昆告辭。”
不及多言,轉身便走。
兩位人祖看着他,皆是無言。
等他走了,青帝才歎道:“要我如何說你才好?妹子,你也曾是人王,也不曾是沒有心胸,卻如何要揪着這裏不放?”
女子卻笑起來:“兄長隻當我女人小心眼即是。”
青帝搖頭不止。
道:“你不借他,我也不借他,他自去道德天尊處,未嘗借不來。終是他能借來,你我借他何妨?”
“我就是不樂意。”娘娘如此道。
“罷了,罷了。”青帝道:“我原教我那不孝與他相遇,若随他同來,便你在這裏,我也借他,可...”
隻是搖頭。
常昆出了青帝道場,也是歎了口氣。
他倒不怪什麽。或許什麽時候真個哪裏得罪過女娲娘娘,既如此,今日這事,也是應有之理。
常昆不會因此憎恨誰。
這人生在世,要分得清恩怨。先想想自己哪裏不對,再去憎恨别人不遲。不是扯起半截便怨天怨地,那便不是個東西了。
常昆仇視佛門,是因佛門作妖在先。當初東晉,他好生生一家子過日子,佛門來招惹他,那不是他的錯。
可這回,常昆認爲,以女娲娘娘的身份地位,又是自家的老祖宗,若非真的什麽時候得罪過她,她必不至于阻攔常昆借寶。
這對她這樣的存在來說,隻是一件小事。
更犯不着自己親自出馬。
必然是什麽時候見罪了她——她既是人祖,是常昆的祖宗,又是大道之下,數得着的厲害人物,常昆隻敬着她,如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