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昆現在的身份,已不允許他像此前那樣,對凡世之人随意出手,喊打喊殺。除非是硬上門來打常昆的臉,否則無論以常昆大真君神位,不便再出手對付凡世之人。
在東晉時,常昆出手毫無顧及,對付孫恩時,将他許多軍兵也一并連累。在大唐時,殺起人來也不手軟。
就連之前,還未被回道人架上這昆吾大真君的火坑時候,也動過找上金山寺的門,把金山寺一巴掌打平的念頭。
可現在不能了。
他入了體系,便要跟着體系的規則來——當然,這是在不暴怒的前提下。若是真有那憤怒難當的事,常昆大抵恐怕也不會去管什麽規則。
左右怎麽說呢,人跟常昆講規則,常昆便還以規則。若有人越線,常昆自然十倍報之。就是這麽個道理。
眼下他是諸世陰神的頭頭,而諸世陰神有監督凡世真修的責任。這佛門蠅營狗苟,做些手段,雖然隐秘,但已經犯了規了。
小郡王的身份一來不同,二來又是凡人,卻被算計淹死。
這便犯了規。
對比起來,神霄道便做了挺好——他們跟人間王朝合作,走人道規矩的路數,畢竟在規矩之内,說林靈素蠱惑徽宗也好,左右呀壓制佛門,都是通過王朝的行政命令,得到了皇帝的允許,在規則之内行事。
這佛門路數便野了去了。這裏諸般算計,卻是把個孩童害死,還是那不擇手段的手段,令人不齒。
按理說常昆以都諸世陰神昆吾神将大真君的身份,持泰山神府權柄,直接問罪于金山寺、問罪于佛門,斥責、懲罰其以不正當手段幹涉凡俗之罪。
但常昆想的,卻是把把柄先積攢積攢,等抓着機會,狠狠的爆一波,給佛門來一刀狠的。
所以這裏,他沒想着伸手直接把金山寺抹去。卻是将之記錄在案,動念傳去泰山神府,作了案底。
不過他這裏雖不直接動手,但迂回給佛門上點眼藥卻沒問題。
小郡王還陽過來,幾個軍兵一邊分出一人,速去告知其他還在西湖搜尋小郡王屍骨的同袍,一邊與常昆磕頭道謝,準備告辭。
“常先生救了小郡王,便是救了我等兄弟的性命,救了嶽元帥北伐大計!結草銜環不足以報之!待小人等将小郡王安全送回金陵,便來常先生左右侍奉,以報此恩!”
這裏大宋,畢竟有些不同。國都不是什麽臨安,而是金陵。
他們要立刻把小郡王護送回去,以安北伐派之心。
常昆聞言擺了擺手:“不必如此。我敬佩嶽元帥已久,亦樂見北伐事成。這事既然撞到我手裏,斷無袖手旁觀的道理。”
道:“爾等此去,我派祁六護送。免出意外。須知此間事,有陰謀算計其中。那佛門金山寺設計淹死小郡王,爲的便是破壞嶽元帥北伐大計。剛剛派個蘭若姥姥,意圖毀滅小郡王屍身,我這從神祁六下地府也頗爲輾轉。”
“隻爲不使小郡王還陽。而今我雖已将他還陽,卻難保佛門不會在途中截殺。爾等回去之後,須得将此間事,與賢王、嶽元帥禀明,教他們提防之,免得再遭算計。”
這裏給他說明,便是給佛門找點事做。
料來嶽元帥和賢王定然會記着此仇,至于報與不報,什麽時候報,常昆也不理會。畢竟出了這樣的事,便嶽元帥與賢王有所顧及,那神霄道卻一定會抓住這機會,給佛門來一刀。
金山寺能安安穩穩呆在這西湖,一則有真修,二則也是沒有跳出來作妖,苟着。現在既然跳出來了,神霄道又怎麽會放過這機會?
隻要神霄道和賢王稍作努力,搞一道政令下來,就可以讓這江南的佛門吃不了兜着走——膽敢暗害宗室子弟,真是膽大包天,必定又是一番狠狠的鎮壓。
這便是常昆樂于看到的。
先讓凡間的王朝修理他們一頓,常昆自己攢點把柄,尋着機會狠狠發難,輪着來,好好出口氣。
而且這也與常昆梳理陰神體系息息相關——常昆對于如何梳理這腐爛的陰神體系,心中已有幾分計較。
陰神體系現在的腐敗,與泰山府君空懸息息相關。而泰山府君空懸,與佛門息息相關。若能贊些機會,給佛門來一下,打一打他們的勢頭,應該挺劃算的。
這裏交代清楚,教祁六子護送他們去金陵。
又念頭一動,将此事不相幹的知情者,比如李公甫,他們的記憶修改、抹去了一些。李公甫迷茫了一下,回過神來撓撓頭:“總算把他們打發走了,唉,得虧小郡王找回來了,幸好沒事,否則我這捕頭怕是做不下去了。”
常昆笑道:“找回來了自然是好的。”
便打發走了李公甫。
祁六子護送小郡王去了,他地府一行的經過,竟沒來得及與常昆說。
常昆暗暗動念,一邊感應,一邊掐算——他這掐算之術,自己修的不行,但藉由神位的神通,卻非常精準。
幽冥世界畢竟不是這裏這個大千世界,隻憑感應,是無法知曉詳實具體的事。
不過常昆這裏掐算感應,卻什麽也沒抓到,想動用泰山神府的權柄,又按捺下來——顯然,這是有人蒙蔽——因此無法掐算——至于動用泰山府君的權柄,未免動靜太大。
那就等祁六子回來再說吧。
...
卻說蘭若姥姥一死,金山寺的法海和尚便有了感應。那蘭若姥姥早被他降伏,下了禁法,能牽連感應。
她這裏死了,法海便知事情不妙。
想到那羅漢之前跟他說的,錢塘有一尊大神,他心中不禁下沉了一下沉。這裏的事,畢竟陰鬼,不是好路數,雖說是爲了教門利益,但心裏的坎兒卻不好過。
若這事被那大神知道了,該怎麽辦?
既陰鬼,不是好路數,被人知道羞慚難當;又害怕壞了教門大計。實在教他寝食難安。
他想了想,決定打探一二。
于是披上袈裟,持了禅杖,走出了幾十年沒出過的金山寺。
他這裏一走,卻早被人看在眼裏——一青一白兩道曼妙人影,便藏在天上的雲朵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