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諸世,本無幽冥輪回。一應權柄,皆在老天爺。生死自然,輪回無蹤。是佛門牽頭,諸般計較,最終建立起幽冥輪回。
當初常昆也是參與者——屬阻礙幽冥輪回建立的一方。
最終老天爺一錘定音,認可幽冥輪回,下放權柄,卻立泰山神府主宰幽冥、執掌生死輪回。以地府爲其下屬機構,将地府的權柄大部分交給佛門。
那十殿閻羅全都是佛門的人,又有地藏王坐鎮,幽冥輪回的下級權柄皆在佛門。但若要徹底執掌輪回,就須得拿下泰山神府——就算不能拿下,也要架空。
常昆這一會兒便想到了這許多。
東華帝君清貴高遠,全不理事,若再令泰山神府府君空懸,骨幹調離,這執宰輪回的權柄便無從說起,而具體做事的地府便可順利的架空泰山神府,以間接達到目的。
但這樣一來,問題便出現了。
泰山神府成了擺設,其下屬的諸世陰神體系随之崩壞,造成諸多理不清的麻煩——正如佛門爲了傳教,可以令凡世民不聊生一樣。
爲了架空泰山神府,他們同樣可以無視諸凡世的混亂和惡虐。
這便是未達目的不擇手段。
佛門能發展起來,這樣的手段起到了極其重要的作用。是典型的管殺不管埋——死多少凡人無所謂,人道有多混亂也無所謂,他們隻要達到他們的目的,至于其他的,不是有老天爺麽,不是有道家麽。
那人類不過是蝼蟻而已,反正死的多生的也快。
常昆微眯着眼睛,眼皮下厲芒吞吐。
楊元帥含笑看着他,道:“神将果然也是明白人。這神佛有心,不是石頭。便也有勾心鬥角,也有争權奪利。隻是所争者、所奪者,不是金錢權勢,而是大道權柄。”
常昆點頭:“萬類霜天競自由,這是天理。我倒不覺得有什麽不對。隻是佛門太下作了些,行事不擇手段,口中說着衆生平等,卻把衆生當豬羊屠宰,實在令人不齒。”
楊元帥笑道:“佛門起于微末,若非不擇手段,發展又怎能如此迅速?以宏願、哄騙的道道起家,必定要不擇手段,否則怎麽還那宏願呢?”
一步一步的走,怕是還沒等到還宏願,佛門就完蛋了。所以必須要快,要快就要不擇手段。
常昆歎了口氣:“佛門的算計我無能爲力,最多也就殺個把秃子,于事無補。但凡世陰神的混亂終歸不是辦法。楊元帥燭照諸世,不知可有計較?”
楊元帥道:“當務之急是令泰山神府運轉起來,這關鍵之處,便是要有府君。泰山神府的權柄,皆系于府君一身。沒有府君,我等下屬遇事不能決,動用不了權柄,其他的什麽計較都是空談。”
常昆也知道楊元帥說的對。但府君之位空懸這麽多年,楊元帥他們也想過許多法子,可一直沒有着落,常昆又有什麽辦法呢?
楊元帥看出常昆心思,笑道:“之前我是沒辦法,現在卻是有了。”
常昆一怔:“元帥既然有辦法,那還不快快行動起來?”
楊元帥搖了搖頭,笑呵呵看着常昆:“我倒也不知具體的法子,是上一任府君卸任時,留我一個錦囊。說等我見到常君時,問常君,是否要打開這錦囊。若打開錦囊,便有法子,若不打開,便沒法子。”
“哦?”常昆眉頭一挑:“回道人這牛鼻子又在搞什麽鬼?”
楊元帥便從袖中取出一錦囊,錦囊上一道封印閃爍:“府君叮囑,這錦囊獨常君可以打開。常君,願不願意打開,在你。”
他把錦囊一托,懸在常昆面前,含笑不言。
常昆看着面前錦囊,一時間沒有動彈。這玩意兒是回道人留的,裏面肯定藏着大坑。這些年被回道人坑的可不少,常昆已經有了豐富的經驗。
他敢斷定,若他打開這錦囊,立刻就要跳入坑中。可若不打開...又不甘心!
“這苟驲的牛鼻子!”
常昆暗罵不已。
殿中一片安靜。楊元帥喝着茶,也不說話,就看着常昆。常昆則盯着錦囊,心中也在盤算。
他不大想得明白,回道人留在錦囊中的會是什麽法子。這牛鼻子也是個算計了得的家夥,今日之事,怕是早在他卸任之前,就已胸有成竹。
這是吃準了常昆的脾性。
常昆暗恨,心想下回遇到這牛鼻子,非要狠狠的揍他一頓不可!不打他個滿頭包,如何罷休?
悶哼一聲,常昆摘下錦囊,伸手揭開了錦囊上的封印。
這一揭開,隻見一道光飛出,霎那消失不見。常昆愣了一下,翻開錦囊,裏面什麽也沒有,擡起頭看着楊元帥:“就這?”
楊元帥哈哈一笑:“常君莫急,先喝一杯茶。”
...
卻說辛氏一窩狐狸,第二天一大早,全家收拾妥當,備上許多禮物,帶上莊中書籍,剪紙作馬、折枝爲車,作浩浩蕩蕩一溜車馬,下了西山,往奔縣城而去。
辛十二再是不願,也被辛翁強制一起,教她非去不可。
車馬出了西山,上了官道,浩浩蕩蕩數十輛,迤逦一條長龍,所過之處令人啧啧稱奇,暗道誰家大員外,竟這麽多豪華車馬。
看那車,皆楠木所造。看那馬,皆雪白無一絲雜色。
似這等,便王侯之家也少見。
車水馬龍,一路進了縣城,在常氏醫館外一溜兒擺開。
隐娘早在門前,見之失笑——昨日常昆從西山歸縣城尋城隍,抽空給隐娘傳了信息,隐娘由是知道辛氏狐狸一窩的事。
倒也沒料到他們來的這麽快。
送書籍而已,搞的這麽轟轟烈烈,這麽多車馬,其中載着書籍的不過一半,剩下半數全都是人間難尋的禮物。
隐娘也是老江湖,如何不知辛氏一窩狐狸的意圖?
換算換算,若自己是辛氏狐,怕也會如此——大神當面,這樣的機會都不逮着巴結,那可就太愚蠢了。
辛翁一家子下了馬車,見醫館門前站着的隐娘,隻一看,便心下一跳——這女子,一身清炁沖天,修爲無疑高深,卻不見柔和,反倒鋒芒刺目。
暗道神将家的女子,果然也不同尋常,這修爲比他辛翁都要高出一籌。那鋒芒,更教人不敢直視。
連忙上前:“老朽西山辛翁,敢問此處可是常君府上?”
隐娘道:“夫君已告知于我,辛翁,屋裏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