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裏,隐娘正在坐診,旁邊一個二十二三歲的女子見常昆進來,忙迎上:“常大哥,可等着你回來了。”
這女子,常昆認得。名叫許嬌容,算是鄰居。
許家的宅子與常昆現在的住宅是隔座的鄰居。
因着鄰裏,早與隐娘相熟。當初常昆從隐娘口中得知許家情況,還刻意了解了一下。
這許家,原本也是大戶。不過七八年前錢塘發了瘟疫,許父許母亡故,留下一對兒女。這大女兒便是許嬌容,還有個小兒,喚作許仙的,當時才三四歲。
許嬌容沒了父母,僅以十四五歲的孱弱之身,帶着個小弟艱難度日,到現在,那許仙十一二歲,可算是她一手帶大的。
許嬌容三年前嫁了人,夫家李公甫。
李公甫原本是個破落戶,但爲人勤勉、誠懇、實在,又會幾手把式,被衙門裏的老捕頭瞧上,招進衙門,從捕快做起,現在接了老捕頭的班,是錢塘縣的捕頭。
許嬌容、許仙、李公甫,這些名字,常昆怎能不熟?
但常昆稍作了解之後,便放在一邊,不甚在意了。他自己可是堂堂真仙,白蛇傳什麽的,很了不起嗎?需要他這個真仙去捉緊?
倒是那金山寺,常昆更捉緊些。早琢磨着把回道人這裏交代的事完了,什麽時候去把那金山寺給掀了。
這裏許嬌容在醫館等他,見他回來,迎上來說話。
常昆道:“李家娘子有什麽事嗎?”
許嬌容嫁了李公甫,她便是李許氏,平素稱呼,多稱李娘子。
許嬌容搓着手,神色躊躇了一下,似有點不好開口。
常昆道:“有什麽事隻說來。我這人是個直性子。”
許嬌容才道:“常大哥知道我有個弟弟。早前将他送到學社,卻沒甚資質,先生說他讀書是不成的。我就琢磨着,把他送到這裏來做個學徒,學一門持身的本事,以後也不至于沒甚着落。”
常昆了然。這是打算讓許仙跟隐娘學醫。
道:“這是小事。既是鄰裏,如何不成全?你明日便把他帶來,隐娘自傳他醫術。”
許嬌容高興得很,連連道:“謝謝常大哥!”
常昆擺了擺手:“你一個女子,把小弟一手帶大,本已不容易。又爲他考慮長遠。你是個有德的,不必謝我。”
許嬌容聽了,隻道不敢,說:“我是他姐,長姐如母嘛。常大哥可不能誇我,不然我尾巴要翹起來了。”
但看得出,她真的挺歡喜的。
于是告辭:“小女子這就告辭了...常大哥,明日若有空,到我家來吃頓便飯。可千萬不要拒絕,不然小女子心中不安。”
說完蹬蹬蹬跑了,好像生怕常昆拒絕。
晚上吃飯,常昆對隐娘道:“李家娘子想必已是說了教許仙學醫的事。你覺得如何?”
隐娘道:“是說了。但看夫君之意。”
“帶個學徒吧。”
隐娘嗯了一聲,笑道:“說起來嬌容妹子也是個有能耐的。換做我若是她,十三四歲帶個小弟,還能把家業操持起來,可真是不容易。”
常昆道:“她是個有德的。能幫一下便幫一下。”
第二天常昆照常去西湖邊賣湯圓,中午暫時收攤,與隐娘去許嬌容家吃午飯。這是人家的感謝,要是不接着,許嬌容心裏不安,未免不好。
有德的人便是如此。
若換個無德的,巴不得常昆不去,更不會心裏不安。
當然,若是無德,常昆也不會應她。
到了許嬌容家,李公甫早候着,見常昆夫婦來,忙請進屋裏,笑呵呵道:“老李我這裏實在感謝常大哥!”
這年頭,學手藝可不容易。那是吃飯的看家本領。尋常的醫師絕不會輕易收徒。
李公甫是實在人,他兩口子也十分捉緊許仙的未來。原本送去學社讀書,想謀個讀書人的門路,可許仙不是那塊料,學不走。
許嬌容爲此十分憂慮。
李公甫也是如此。他并未把許仙這個内弟當作外人,是真心當作自己親弟弟對待的。
原本說若不成,便練練身體,以後進衙門做捕快,若有能爲,接他的班也行。但許仙那小子讀書不成,鍛煉身體也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鍛煉不下去。
可把兩口子愁壞了。
許嬌容思來想去,想到常家娘子醫術了得,便厚顔上門,提及此事。常昆是一口答應。這令李公甫夫婦十分感激。
早把許仙叫出來,讓他喊隐娘‘師傅’。
這小子一出來,常昆便看了個分明。第一眼,有點熟悉。再看一眼,常昆心下明了。
這不就是雲霧山下許家村的那小子,許宣嘛!
這是轉世到這裏來了!
倒也算是緣分。
常昆對許宣沒有什麽惡感,雖然當初禁止許宣再上雲霧山,可并非對他有什麽看法,隻不過是摒除雞毛蒜皮麻煩而已。自家那蛇轉世去了,求了常昆,常昆便也不再禁止。不過這小子後來,幾乎也沒上過雲霧山了。
許仙叫了聲師傅,不是師父,因着先是學徒的關系。若真被隐娘收爲弟子,那才能叫師父。
隐娘自然看不出許仙是許宣,瞧着唇紅齒白輕聲細語的一少年,倒也高興,勉勵了幾句。
吃飯時,桌上李公甫活絡氣氛,說起他經曆的一些事。
他說:“常大哥剛來錢塘不久,要說這錢塘,也有不少奇事。當初我剛在縣衙做捕快時,有一樁奇案,我師父帶我...”
還别說,李公甫經曆的許多案子,的确是不錯的談資,聽着挺有趣味。
神神怪怪的不少。
常昆心下知道,這方時空,比上回大唐的時空,水可要深的多。什麽東西都有。李公甫說的一些奇事,無疑與神魔鬼怪之屬有關。
一頓飯,吃的其樂融融。
飯後,常昆自去西湖擺攤,隐娘則直接帶了許仙去醫館。
西湖邊上,攤子再支起來,點上爐火,煮上湯圓,常昆默默的賣。西湖邊上的風景的确不錯,但看的久了也就那樣,無甚爲奇。
有人來吃,常昆給舀一碗。沒人的時候,便坐在旁邊馬紮上,悠悠看雲水一線,時不時拿起腰間的葫蘆喝上一口,倒也悠然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