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韓湘,道:“這小子與我一個好友有緣,我那好友有事不能來,便教我來點化他。昨日在雲端,正見那和尚忽悠這小子。”
他道:“我曆來做事直接,有話說話。那和尚也是爲這小子而來。我與佛門有仇,又有好友囑托,自不能讓他如願,本要設計一番,教這小子識破和尚面目,沒想到和尚自己整出了這事,我便順水推舟。”
“和尚因着這小子,實也打算阻止摩尼教圈地。本欲趁夜把摩尼教的人殺了,如此便沒有今天的事。我施了個法,把他困住,沒讓他做成。今天便教你一家遭了災禍。你們若恨我,我自擔着就是。”
常昆毫不諱言,三言兩語把事情說的通透。
韓氏婆媳聽罷,茫然之中,亦頗無奈。
茫然的是這事因由竟源自于韓湘,無奈的,則是自家隻能随波逐流,無從反抗。今日這一切,都在人家計較之中。
不過尋根究底,面前這位,不能說壞。
那許多事,終究不是他做的。反倒救了一家。且頗大氣、堂皇,不曾遮遮掩掩。
畢竟書香人家,韓氏婆婆是個明事理的,她微微一禮,道:“您言重了。這佛門等一幹教派,這些年所作所爲,雖我一婦道人家,也頗有耳聞。便昨夜教那和尚殺了摩尼教的,等這裏一過,下回再來個祆教的、景教的,又是一樣下場。”
又道:“家中叔叔來信,常提起教派之害。我還道我家有些靠山,不至于被人害了,卻這裏醒悟過來。那邪教膽大包天,端是無惡不作。今日若非有您,我一家怕是要遭人害死。老身感激都來不及,何以恨您呢?”
韓家媳婦也道:“隻感激耳!”
常昆哈哈一笑:“感激不感激無關緊要。我這裏來,說到底,也是有目的的。不算純粹。”
他如此不諱言,雖然不太好聽,卻并不遭人恨,反倒覺得他開敞。
韓夫人便道:“請您府上奉茶!”
常昆笑道:“正要商量一下這...兩個小子的事。叨擾。”
這裏丢下一地狼藉,便到了韓氏府上。
匆匆忙忙,教下人上了茶水,分賓主落座。
常昆道:“你家這兩個小子,我昨日已是看過。今日也見了各自表現。說實話,若非這韓湘是我那友人的有緣人,我瞧不上他。倒是這叫韓湐的小子,甚合我的脾胃。”
便道:“韓夫人當也知道,我非是普通人。這裏卻要說一聲,我叫常昆。近三十餘年來居于永州雲霧山中。前不久我那友人來尋我,說有要事纏身,走不脫,要我代爲點化有緣人。”
“我在這邵州地面尋了兩三天,尋着這小子。友人予我信物,見着他時已化作一道氣機融入他頂門之中。确信已是無疑。”
“他年紀尚小,不是修行時候。須得等他長大,人格成熟,再踏足修行。因此點化一事,耗時頗多,這也是我那友人托我幫他的原因。實在不是一年半載的事。”
韓夫人婆媳聽着,心中亦是明了。
便聞常昆又道:“點化韓湘一事,乃友人囑托,我必定不負他。這裏一個提議:我那雲霧山白水谷就在永州,距離這裏也就二三百裏路程。便自今日起,每月教他到我那裏去住十天,打基礎。具體修行事,等他長大了再說,韓夫人以爲如何?”
常昆這個提議,無疑挺合脾胃。
原以爲所謂點化,便是要把韓湘帶走。現在知道,一月十天,大半時間還是在自己家裏,便如去書院學習一般,倒也不是長久别離。
而且韓夫人考慮到更多的事——這裏摩尼教的摩尼僧、佛門的秃子,雖然都給常昆打死,但這天底下,胡僧、秃子不計其數。今天打死幾個,明天又來,到時候還要圈她家的地,又該如何是好?
那邪教連她家叔叔刑部侍郎都不放在眼裏,該靠着哪個才得平安?
所以點頭認可所謂點化,便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教那旁人知曉,她家中孩童得了這位氣魄兇猛的仙家的垂青,以後許多麻煩,便可迎刃而解。
于是韓夫人痛快點頭:“韓湘能得您的垂青,那是他的福分。老身怎能拒絕?便依您所言。”
常昆點點頭:“韓夫人開明。”
說了韓湘的事,常昆便把韓湐拎到身邊:“韓湘的緣分應的是我的友人。韓湐這小子,我常昆自己看上了,頗合我脾性,有股子剛勁兒。我看他也是個有根性的,這裏也要與韓夫人提一提,若是願意,教他跟我學幾手。”
韓夫人與媳婦對視一眼,亦喜亦猶豫。
韓家媳婦道:“敢問仙長,我聽說修行的都要絕情絕欲,若我兩個兒都學了仙法,我家豈非斷後了也?”
常昆聞言哈哈大笑:“哪裏聽的這樣的話?荒謬!看我,像是斷情絕欲的人嗎?常言道:天下無不孝的神仙,我等修行中人,也一樣可以成親生子。那龍虎山張家,可是代代的血脈傳承。”
又道:“或許有些派别有這樣那樣的規矩,但我常昆這裏,卻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等他學了幾手,以後出來,便是三妻四妾,我也管不着。”
如此,皆大歡喜。
留了常昆一頓飯,午後,常昆便帶着兩個毛孩,就在那韓氏府門前,駕雲而去。
這裏常昆帶人走了,約好十天後送還。下月往複。
韓氏婆媳,則連忙寫了書信,以告她們家在長安的那位叔叔。
雲端,常昆負手迎風,兩個毛孩則好奇的俯瞰天下景緻。五六歲的年齡,最的好奇時候,又是初生牛犢,也不怕高,都趴着雲邊,指指點點樂的不行。
常昆也不管他們,倏忽已至雲霧山,入了白水谷。
常昆畢竟與其他修行的不同。若是換個修道的,必定遮遮掩掩,搞的跟特工似的。常昆則不在意這些。大模大樣的很。
也不怕引來雞毛蒜皮——他這裏雲霧山中,白水仙府藏虛空。若能找着地方的,那也是有緣,予些方便未嘗不可,找不着地方的,又哪兒來的雞毛蒜皮?
便是從白水谷出去的居民,也無法找回來,更别說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