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薩。
在這片高原上，春回大地的時間總是要比低海拔的地方慢不少的。
範文程腳步輕快，落後身邊的羅什半個身位。
羅什緊了緊手上大襖的領口，哼了一聲，道：“這個鬼地方，比他娘的山裏還要更冷許多！”
羅什是正兒八經的建州女真，從山裏殺出來的野蠻人二代，但就連他也無法忍受高原上的嚴寒。
範文程笑道：“大人勿憂，等到固始汗出兵之後，咱們自然就能跟随汗王回歸中原了。”
羅什聞言，也是有些悠然神往：“你别說，前些年俺也跟随着先皇去過濟南。那裏的漢人男子都是廢物，一刀一個，倒是女子頗爲帶勁，比俺們女真的母老虎嫩太多了。”
範文程面不改色，笑道：“大人說得是啊，咱們大清戰無不勝，自然不是那些小小的平民所能夠應對的。”
羅什發出一聲感慨：“隻可惜自從先皇死後，咱們大清這些年也沒有在明國的身上讨到太多的便宜，不知道下次再去濟南爽快一番得到什麽時候了。”
範文程笑道：“明國如今是真正的色厲内荏，隻要大清再拖延兩年，明國必然會因爲連年征戰而爆發内亂。到那個時候，大清入主中原的機會就到了，大人您的願望也就實現了。說不定陛下和大王再封您一個濟南候，到時候您想睡多少漢女就睡多少漢女，一天換十個都行。”
羅什雖知道範文程的這番話還是拍馬屁居多，但仔細一想竟也有些心馳神往，忍不住露出笑容。
“範先生啊，到時候俺們一起睡！”
兩人相視大笑。
片刻後，兩人見到了固始汗。
固始汗似乎還沒睡醒般，打了一個哈欠，對着兩人道：“本汗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們，根據本汗的情報來看，一支明國的兵馬很快就要抵達西安，對青海發動進攻了。”
羅什和範文程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臉上看上愉快的表情。
羅什立刻開口道：“尊敬的大汗，漢人一直以來都視蒙古人爲鞑虜仇寇，這一次更是主動挑釁您的威嚴，實在是令人憤怒。我們大清作爲您忠實的盟友，願意和您一起聯手進攻明國，瓜分富庶的中原之地。”
固始汗擺了擺手，道：“該說的你們幾個月前不是都已經說清楚了嗎？本王也不想廢話了，青海那邊很快就會有一隻軍隊調集起來和明國對抗，你們明天就出發去青海吧，順便寫信給你們的皇帝協調一下，别搞得隻有我們和碩特孤軍作戰。”
羅什楞了一下，道：“大汗，您難道不親自出兵嗎？”
固始汗大笑了起來：“隻不過區區一萬明軍，你覺得有資格讓本汗親自出馬？你們放心吧，本汗的十個兒子駐紮在青海，有超過五萬的騎兵，明軍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羅什還想要說些什麽，一旁的範文程趕緊開口道：“汗王說得對，五萬騎兵已經完全足以踏平陝西了，不知道到時候我們要去聯絡哪一位汗王的王子呢？”
固始汗擺手道：“本王的大兒子朝魯将會是這一次的統帥，你們去找他便是了。”
範文程輕輕的拉了一下羅什的袖子，然後笑着對固始汗道：“汗王的意思我們明白了，那我們就告退了。”
片刻後，走出宮殿的羅什明顯有些不太高興，冷冷的說道：“範先生剛剛爲何不讓俺說清楚？”
範文程笑道：“大人是不是想要讓固始汗親征？”
羅什點頭道：“那是自然，他之前明明就是這麽和俺們大清約定好的。”
範文程道：“羅什大人，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這幾個月來，難道您沒有發現，在拉薩之中其實還有一股親近明國的力量嗎？”
羅什哼了一聲，道：“你是說那群僧人？他們隻不過是固始汗用來統治民衆的工具罷了，能有什麽力量。”
範文程搖頭道：“大人您這就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僧人們或許無法控制固始汗，但他們卻能控制固始汗的子民。除非固始汗真的想要和他們完全決裂，不然的話還是得聽從一下他們的意見。”
羅什顯然已經完全會意，道：“所以你覺得，固始汗不親征的真正原因是這群僧人的勸告？”
範文程點頭道：“正是如此。”
羅什有些煩躁：“那俺們的任務怎麽完成？”
範文程微微一笑，道：“和碩特部族真正的根據地是在南疆和青海，但如今南疆已經被準噶爾部占領，所以青海就成爲了和碩特唯一的大本營。從青海出發的五萬騎兵絕對是和碩特精銳中的精銳，隻要這支兵馬能夠消滅來襲的一萬明軍并直逼西安城下，大人您在大清之中就是當之無愧的首功了！”
羅什的眼睛亮了起來，道：“當真？”
範文程道：“千真萬确！”
羅什哈哈一笑：“那還等什麽？俺早就已經不想在這個冷死人的地方待着了！”
羅什和範文程離開之後，另外一個身影走進了大殿之中。
“貧僧見過汗王。”
從固始汗的表情來看，他似乎對這名高僧的到來并不意外：“清朝的使者已經前往青海了，本汗這一次如你們所願，你們應該滿意了吧。”
高僧歎息一聲，道：“汗王爲何一定要和大明作對呢？若是汗王願意向明國稱臣，貧僧願意從中斡旋，讓明國承認汗王對整個高原的統治。”
固始汗大笑了起來：“我乃是堂堂正正的成吉思汗黃金家族後人，怎麽可能向當年被我們蒙古人踩在腳下的漢人國家稱臣？高僧啊，你或許在佛法上遠超本汗，可是在世俗這方面，還是讓本汗來決定吧。”
高僧默然半晌，道：“青海之戰，真的無可避免？”
固始汗冷冷的說道：“明國發兵的那一刻起，這一戰就已經無可避免了。本汗的軍隊将會長驅直入，最少也要攻克西安，才能徹底的發洩完本王的怒火。”
高僧不再說話，朝着固始汗行禮，然後離開。
固始汗看着高僧離去的背影，良久後，發出一聲冷笑。
“這高原是本王的高原，可輪不到你們這群僧人來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