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永年城外明軍大營。
朱慈烺看着面前的李國桢，笑呵呵的說道：“怎麽樣，我的襄城伯，這一次是不是本宮說對了？”
李國桢心悅誠服的點頭：“太子殿下神機妙算，臣萬萬不如啊。”
朱慈烺湊近李國桢，輕聲道：“其實你心裏也很擔心吧，不然的話也不至于帶着兵悄悄的跟在本宮身後。”
李國桢直接尬住，過了好一會才非常勉強的笑道：“殿下是怎麽知道的？”
朱慈烺哈哈大笑，拍着李國桢的肩膀：“開什麽玩笑，大軍過境的痕迹那麽明顯，如果本宮連這都看不出來的話，還混什麽戰場啊。”
李國桢讪讪一笑，過了好一會才道：“殿下英明。”
朱慈烺示意李國桢跟着自己走向帥帳，邊走邊道：“所以李自成那邊現在有什麽反應？”
李國桢道：“目前來看似乎是并沒有什麽太多的反應，可能是還沒有接到具體的戰報。”
這場仗畢竟是在明軍控制的地盤内發生的，對李自成來說屬于“敵後”，消息滞後一些似乎也很正常。
朱慈烺走進帥帳之中坐下，笑道：“所以在你看來，這一次李自成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李國桢在一旁坐下，殷勤的給朱慈烺倒上一杯茶，道：“臣覺得，李自成其實也就三種反應。”
朱慈烺接過茶杯，道：“哪三種？”
李國桢道：“要麽惱羞成怒直接決戰，要麽依然遲疑進退兩難，要麽心生畏懼果斷逃跑。”
朱慈烺喝了一口熱茶，輕輕的哈了一口熱氣出來，道：“襄城伯，你這是說了等于沒說啊。”
李國桢：“……”
朱慈烺看着一臉尴尬的李國桢，笑道：“算了算了，不管這個李自成想要做什麽，本宮都接着就是，難道咱們還怕他不成！”
李自成很高興。
之所以這麽高興，第一個原因是明軍這兩天發動的攻勢明顯沒有之前在固安、保定時候那麽兇猛。
李自成非常自信的得出判斷：“看來這些明軍的主力應該是已經全部都被英國公帶走了，永年城外朱慈烺帶的這些兵馬的戰鬥力是完全不足的。”
對于李自成的判斷，在場的其他大臣們自然紛紛應是。
“陛下所言極是。”
“說起來，這朱慈烺的幾萬部隊裏究竟有多少兵馬是真有戰鬥力的，其實也很難說。”
“雖然咱們大順軍的兵馬需要整訓，但明軍那邊最近的兵力也在飛快的擴充之中，顯然也很需要整訓，不是一下子就能形成戰鬥力的。”
在這一群大臣們的附和下，李自成心中越發的堅定，覺得自己應該是判斷到了真相。
于是李自成大手一揮，非常豪邁的下定決心：“若是這樣的話，那麽等到過兒他們勝利之後，就讓過兒他們也不用回來了，直接兩面夾擊，讓朱慈烺首尾不能兼顧！”
李自成說着說着，開始變得眉飛色舞了起來，笑道：“到那個時候，朱慈烺被朕打敗，朕就可以再度北上，先把保定府收複，再好好的和那個英國公玩一玩！”
面對着揮斥方遒的李自成，大順的衆多臣子自然更是大加贊賞。
“陛下真有明太祖之風也！”
“滅亡明朝，驅逐建奴，振興華夏，便在陛下！”
在一片阿谀奉承聲之中，李自成哈哈大笑，可謂是樂不可支。
就在此時，一名将軍突然沖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陛下，情況不好了，李過殿下和賀錦他們……回來了！”
聽着前半句話的時候，李自成的心中其實還是有點擔心的，但在聽完後半句後就放下心來。
李自成笑罵道：“回來不是好事嗎，你怎麽這麽一副……等等，朕都沒有給他們命令，他們怎麽就突然回來了？”
李自成話音落下，其他衆臣也是面面相觑，一臉不解。
答案當然還是隻能等當事人來揭曉。
片刻之後，李過帶着賀錦，踉踉跄跄的奔進大殿之中，噗通一聲跪在了李自成的面前。
“陛下，臣有罪，被那朱慈烺設計埋伏，折損了陛下的衆多兵将，還請陛下治罪！”
李自成聽完李過的話之後，臉色刷一下變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在場的其他大臣們同樣也是臉色大變，紛紛發出驚呼。
“這怎麽可能？”
“竟然被識破了？”
“明軍有埋伏？”
李自成突然變得心煩意亂了起來，他鐵青着臉走到李過面前，一腳就踢了過去。
李過不敢躲閃，被李自成一腳踹出去，然後又慌忙起身連連磕頭。
李自成冷冷的說道：“來，你們兩個給朕好好的說一說，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這一刻的李自成心情是真的壞透了，原本以爲兩人會帶來一場勝利，沒想到居然帶來的是失敗的消息。
李過和賀錦你一言我一語，雖然有些淩亂，但還是将整個事情都說得清楚了。
李自成眯起眼睛，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所以按照你們的話來看，那朱慈烺其實事先就已經知道了你們要去襲擊運糧隊了？”
李過忙道：“是啊陛下，如果陛下不相信臣的話，可以派人去問一下那些跟随着臣回來的人。運糧隊的糧食都是僞造的，明軍都是突然出現的，這兩點絕對千真萬确，臣願意用人頭擔保！”
賀錦也道：“臣也願意用人頭擔保！”
李自成的表情徹底變得冰冷下來，一顆心也沉到了谷底。
他的目光開始在面前衆人的身上巡視着，沒有任何一個人敢面對李自成的目光，紛紛低下頭去。
這一刻大家其實也都已經回過神來了，既然李過和賀錦并不是正常的失敗，而是被人突然埋伏，那就隻能說明一件事情——大順軍這邊事先有人跟明軍通風報信！
“是誰？”李自成冷冷的說道：“誰出賣了情報，現在站出來，朕可以饒他家人的性命不死。”
沒有任何人開口。
李自成呵呵一笑，表情陰鸷的說道：“很好，那就查。給朕一查到底，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誰這麽膽大包天，居然暗中勾結敵人，出賣朕和大順！”
李自成的話語之中充滿了殺機，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大家都知道，李自成一旦生氣起來，那就是要死人的！
李自成又低下頭，看着李過和賀錦，過了好一會才哼了一聲，又一人補了一腳，吼道：“辦個事情都辦不好，給朕滾下去！”
雖然聽起來是罵人，但李過和賀錦卻都不約而同的松了一口氣。
李自成并沒有提到任何的責罰，這就代表着兩人這一次算是過關了。
李過賀錦連聲謝恩，然後退了下去。
李自成看着面前的衆多大臣，欲言又止，最後揮手道：“散會！”
出了這件事情之後，李自成已經覺得叛徒就在自己面前，他當然不會再繼續商議機密事項了。
當天晚些時間，一場規模更小，隻有五個人參加的軍事會議召開了。
李自成看了面前的李過一眼，沒什麽好氣的說道：“明軍的戰鬥力如何，你老實和朕交代一下。”
李過雖然打了敗仗，但從事情的經過看來算是非戰之罪，而且他又是李自成的侄子，忠誠度杠杠的，這就是爲何李過還能出現在這次會議中的原因。
李過忙道：“回陛下的話，明軍的戰鬥力其實是非常一般的，隻不過當時臣的部隊都在燒糧，完全沒有形成什麽像樣的隊形，這才被明軍有心算無心，鑽了空子。”
李過之所以這麽說，一方面也是想要繼續開脫一下，洗清戰敗的責任，另外一方面來說，當時就是一場大混戰，确實也看不出明軍有什麽獨到的地方，感覺還是大順軍這邊太亂的原因才輸掉的。
李自成微微點頭，沉吟良久不語。
李過小心翼翼的問道：“所以陛下的意思是……”
李自成擡起頭，雙目之中閃過一絲精光：“朕的意思，當然就是找個機會，和這個朱慈烺決戰！”
李過愣住：“啊？”
在李過想來，原本大順軍的精銳就不多，現在還損失了一萬人，那最好的方式應該就是先行撤退，改日再戰。
現在李自成居然說要決戰？這可真的是出人意料了。
李自成呵呵一笑，非常果斷的說道：“朕這兩天其實也感覺出來，對面的這支明軍戰鬥力是相當弱的，而且數量又不算多，咱們未必就會輸給他們。如今朱慈烺又打敗了你，他的心中必然是非常的驕傲，正所謂驕兵必敗，這樣朕就有了能夠翻盤擊敗他的機會！”
李過：“……”
聽起來确實是很有道理，但總感覺有哪裏不對是怎麽回事？
其他幾名大臣明顯也是心中疑慮，紛紛開口勸阻。
李自成一拍桌子，斷然道：“好了，别廢話，就這麽定了！如果朕連朱慈烺這支偏師都打不過，将來還怎麽去應對英國公所率領的主力？爾等都好好下去做準備，再過幾天就正式和朱慈烺開戰！”
李自成的目光之中閃爍着光芒，他就好像是一個輸了不少的賭徒，正在瘋狂的将最後一點籌碼也投入到賭桌之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