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史可法所言，三天後，馬士英、左夢庚率領十萬明軍趕到濟南城外。
“十萬？”在聽到這個數字的時候，朱慈烺不免有些驚訝：“這兩個家夥，居然還有這麽多的兵馬？”
英國公臉上的表情很不好看，哼了一聲，道：“京師危急的時候，若是多出這十萬兵馬，早就把李自成打到爪哇國去了。”
史可法在一旁打圓場：“英國公息怒，其實當時他們距離京師也是過于遙遠了，濟不得什麽事。”
英國公搖頭，完全沒有給史可法面子的說道：“就算是他們不能援救京師，若是和史大人你一起會師北上，李自成也不可能如此肆無忌憚的一直率領賊軍主力在京師、固安和保定作戰，給朝廷如此巨大的壓力。”
史可法啞口無言。
英國公說得沒錯，如果馬士英和左夢庚所部十萬兵馬能夠及早随同史可法出擊的話，那李自成在聽到這十三萬大軍北上的消息之後是怎麽樣也不可能無動于衷的。
十三萬兵馬，就算是十三萬烏合之衆，那也是足以改變整個戰場局勢的力量。
要知道，那個時候的京城之中可是連一萬三能打的部隊都組織不起來，若非朱慈烺猶如天神下凡般的穿越并且連續開挂，大明就隻能完犢子了。
史可法開口道：“話雖如此，但如今大明的形勢國公也是知道的，還請國公看在大明的份上，和這兩位大人好好相處吧。畢竟，他們現在也是前來助國公一臂之力的，不是嗎？”
英國公怪笑一聲，道：“本國公倒是希望他們不來呢。”
朱慈烺看了英國公一眼，道：“國公似乎對這兩位有些意見？”
英國公欲言又止，悶悶的說道：“殿下誤會了，老臣對他們并無意見。”
朱慈烺哈哈的笑了起來，對着英國公說道：“怎麽，難道國公連本宮都信不過了嗎？”
英國公臉色一變，道：“老臣隻是覺得讓這些人幹的蠢事壞了殿下的心情，沒有必要。”
朱慈烺搭住英國公的肩膀，正色道：“英國公啊，本宮覺得我們得好好談談。”
片刻後，在隻有兩人的大帳之中，朱慈烺認真的對着英國公說道：“英國公，若是等到馬、左二人的軍隊抵達之後，大明在濟南城外可就有十八萬兵馬了。你，想不想成爲這十八萬兵馬的真正主宰？”
……
關于主宰這十八萬兵馬的事情，有些人顯然有着其他想法。
剛剛在濟南城外紮營之後，左夢庚就迫不及待的去找到了馬士英。
馬士英似乎對左夢庚的到來有所預見，他甚至還泡了一壺茶，招呼左夢庚一起喝茶。
左夢庚在馬士英的面前坐下來，苦笑道：“馬總督，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喝茶？”
馬士英眉頭一擡，笑道：“什麽時候？若是老夫記得不錯的話，現在正是大明否極泰來，對李自成賊軍發動反攻的時候。你我一路率軍勞頓，先喝口茶再去拜見一下太子殿下，也是非常合理的吧。”
左夢庚心中無奈，知道說這些屁話他是肯定比不過馬士英的，于是幹脆就将心中所想和盤托出：“不瞞馬總督，其實我父親大人在出發的時候就已經對我有所囑咐，今日前來，主要是想要知道一下馬總督的态度。”
馬士英的表情微微一動，但表面上依然是頗爲鎮定，說道：“什麽态度？”
左夢庚的話都已經說到這地步了，自然也就是實話實說：“對英國公的态度。馬總督，你我的軍隊得來不易，都是咱們辛辛苦苦訓練、攢出來的軍隊，這一次可不能被那英國公給吃了白食啊。”
話到這裏，左夢庚，或者說他背後的左良玉之心已經是昭然若揭了。
馬士英一邊伸手用茶杯蓋磨着茶杯的邊緣，看似在爲喝茶做準備，實際上在開動大腦思考。
過了好幾秒鍾之後，馬士英才道：“英國公乃是陛下所冊封的主将，你我既然已經北上勤王，理所當然的是要聽從英國公命令的。”
左夢庚道：“确實是這個道理，但陛下不是還沒有真的給旨意嗎？在陛下的旨意到來之前，你我二人應該同氣連枝，對着英國公聽調不聽宣便是。”
所謂的聽調不聽宣，就是說英國公的命令可以遵守，但英國公不能插手到左夢庚和馬士英的軍隊内部事務之中，這兩支軍隊必須還是由他們兩人做主。
馬士英沉吟半晌，喝了一口茶，然後繼續開口：“如果陛下的旨意到了呢？”
左夢庚看着馬士英，突然笑了：“陛下真的敢有這份旨意嗎？”
馬士英砰一聲放下茶杯，厲聲道：“左夢庚，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面對着馬士英的疾言厲色，左夢庚絲毫不爲所動，而是依然平靜的說道：“馬總督，你又何必在此裝模作樣呢？若是你真的心系大明，一心向着朝廷的話，你早就應該和那個史可法一同北上了。”
馬士英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左夢庚繼續道：“所以你我都很清楚，你其實也是想要當家父第二，也想和家父一樣對朝廷聽調不聽宣，不是嗎？若是你我聯手，朝廷對我們是無可奈何的，區區一個英國公又算得了什麽？若是你不願意和我聯手的話，那到時候朝廷收你兵權，再治你一個坐視京師被圍不願勤王的罪名，可就别說我們左家沒有給過你機會！”
馬士英的眉頭跳動得越發厲害了，但他的表情卻慢慢變得和緩了下來。
片刻之後，馬士英笑道：“此事，老夫可以跟你合作。但你别忘了，太子可也是在英國公軍中的，根據之前的種種傳聞來看，那位太子殿下可不是什麽好相與之人。”
左夢庚哈哈大笑，道：“一個十五歲的孩子罷了，我便是拿腳趾頭想也知道，他所謂的功績無非就是朝廷爲了吹噓、安心民心所想出來的馊主意罷了，能真有什麽本事了？你就放心吧，到時候這個太子殿下若是當真發難，我自然會将其應付過去的。”
馬士英呵呵一笑，将茶杯之中已經有些涼的茶水一飲而盡，站了起來。
“那還等什麽？随老夫去見一見這位太子殿下吧。”
日落時分，馬士英和左夢庚率領一幹随從将軍，來到了英國公的大帳之中。
“見過太子殿下，見過英國公，襄城伯。”
朱慈烺看起來心情不錯，含笑點頭。
英國公張世澤面無表情，簡單的嗯了一聲。
李國桢則是露出微笑，朝着馬士英、左夢庚二人拱手回禮。
朱慈烺笑道：“兩位率軍遠來，也是辛苦了，來來，都坐。”
馬士英和左夢庚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些意外，沒想到這位太子殿下居然還是比較好說話的。
坐下之後，馬士英也是趕緊道：“還請殿下和國公知曉，這一次我等率領十萬兵馬前來，那是一定會聽從兩位命令的，還請兩位不吝吩咐。”
這也是之前馬士英和左夢庚兩個人商量好的，雖然說是聽調不聽宣，但表面上朝廷的面子還是要給的，不然真的把朝廷給惹急了雙方撕破臉，那将來這糧草兵饷可就不好辦了。
朱慈烺呵呵笑道：“如此甚好。不過本宮是不懂什麽打仗的，具體的事情，就讓英國公、襄城伯和兩位商量着來吧。”
這句話完全沒有引起馬、左二人的疑心，反而是覺得理所當然。
還是那句話，沒有親眼見到之前，誰會相信一個之前沒有打過仗、出生到現在都在深宮之中的太子居然能南征北戰，連續擊敗李自成和滿清這大明的兩大死敵呢？
英國公咳嗽一聲，面無表情的開口道：“既然都已經來齊了，那麽本國公覺得事情就很簡單了。如今我們的兵馬正好可以分成三部分，本國公率領八萬主力在西側攻城，左夢庚将軍你的五萬部隊去東側攻城，馬總督你的五萬部隊在南側，都沒有問題吧？”
馬士英和左夢庚聽到英國公的這番話，越發的放心，連連點頭。
“國公所言極是，馬某沒有任何意見。”
“左某完成贊成國公的策略。”
坦白說，這正是兩人之前所預想的最佳情況。
英國公聽到兩人贊同，似乎也放松了一些，難得的露出笑容，道：“但是呢，本國公也知道，你們的兵馬畢竟都是南方人，和朝廷主力這些北方人一時間難以配合，這是一個大問題。所以本國公決定，讓襄城伯作爲馬總督的監軍，讓史大人作爲左将軍的監軍，督促和協調兩位軍隊和朝廷主力之間的作戰，如何？”
馬士英和左夢庚聞言，頓時臉色大變，幾乎是同時出聲。
“英國公，此事還請三思啊！”
“英國公，請恕左某不能從命！”
監軍是什麽？那就是專門監督主将的人。
按照大明的規定，在極端情況下，監軍甚至可以選擇殺掉主将取而代之，并且不會遭到朝廷的責罰。
對于馬士英和左夢庚而言，這顯然是完全無法接受的！
兩人話音落下，朱慈烺的臉頰頓時跳動了一下，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