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話音,喀拉作響的栓機聲連成一大片,森然铳口仿佛一隻隻獰惡眼瞳。陳酒頭皮一炸,狼群環伺般的強烈危機感油然而生。
與此同時,他面前那具大紅甲胄突然發出刺耳至極的尖嘯,就跟鍋爐失控漏氣了一樣。
甲隙内的齒輪高速運作,黃銅輸氣管爆開一條條裂紋,噴出大量的灼熱蒸汽,直噴陳酒面門,溫度居然直逼沸點,而且并不是尋常的淡紅,而是比血霧更濃烈的深紅顔色。
“警告!擺渡人,由于附近空氣中的紅水銀濃度過高,您無法在此範圍之内使用技能【攝柳】,【借花獻佛】。”
陳酒瞳孔驟縮。
轟!轟!轟!
密集彈雨映入眼簾,将包括大紅甲胄在内的整輛機車覆蓋,大團火光爆燃而升。
周圍的機車和摩托接連刹車,圍着火光架起了一支支機铳。
幾十步外,達達尼昂站在車頂上,問旁邊摩托上的副官。
“看明白了麽?”
副官戴着單片眼鏡,後腦上插了幾根神經針,連接着一個不停冒蒸汽的小型方盒。
他扶了扶鏡片,觀察了一遍陳酒來時的路線,語速極快地說:“這個巫師擁有置換位置的能力,但使用距離不超過三十米,而且看樣子對蒸汽甲胄沒有作用……隐身能力未納入觀測範圍,無法分析。”
“這樣啊。”
達達尼昂點點頭,開口大喝:
“蒸汽甲胄向前壓,其餘人退開四十米外,繼續開火!”
槍炮聲再次轟響,比之前更加兇猛。運輸車的殘骸被籠罩在高溫蒸汽和硝煙内,轉眼間又被滔天炮火徹底吞噬。
“将軍,您的甲胄……”
副官來不及阻止。
在他看來,這個東方巫師雖然懂些巫術,但本質上依然是孱弱的人類,第一輪齊射就已經足夠要了他的命,将軍的命令不僅有些……多餘,而且似乎完全沒把那具珍貴的一檔蒸汽甲胄【加斯科尼獵熊犬】放在眼裏。
“抓住了獵物,就不要再留餘地。這種程度的火力,還遠不足以讓我親愛的獵犬報廢,頂多也就是翻修一番。正好,我早就打算給它換一雙更強力的臂膀了。唔,得趁這個機會,給法座寫封信,申請一些特殊經費……”
話音一頓。
達達尼昂眯眼盯着火光中的運輸車,臉上神色驟然變化,向後一仰躍下車頂。
副官還以爲将軍是腳滑摔落,剛想去扶起,一簇鋒銳的紅芒刺破了硝煙,金屬車頂随後便被突如其來的爆炸削平。
彈片好巧不巧擊碎了鏡片,将眼珠子插爛。
随着一聲痛苦的嚎叫,副官捂住左眼,大股大股的鮮血從指間汩汩湧流。
同時,濃烈硝煙被一抹殘破不堪的身影沖得向兩側滾滾排開。
陳酒滿臉鮮血,铠甲破碎,骨骼扭曲,身上是大片大片露出粉紅肉質的灼傷和深可見骨的傷口,部分内髒甚至被彈片與碎骨插穿,正在大出血。
這幾乎是必死的嚴重傷勢,但眼下所有創傷都正在飛速複原愈合,沾血的彈片被肉芽擠了出來,冒着熱氣掉落,融化了積雪。
【榮枯】:在此效果期間,擺渡人将一直維持在巅峰狀态,受到的任何非瞬時緻命性傷害,都可以在三秒鍾内恢複如初。
“媽了個巴子的……”
劇痛碾軋神經,疼得陳酒幾乎把牙齒咬碎,眼眸中滿是猩紅。
自從來到這個位面,這還是他頭一回吃這麽大的虧,強烈的憤怒和殺意仿佛激活了某頭藏在心底的猙獰野獸。
“擋住他!”
達達尼昂一把推開還在慘叫的副官,獨自翻上摩托,将腳蹬踩到最死。
“跑得了你?!”
陳頂翻刀挑開一枚直逼面門的鉛彈,目光越過蒸汽甲胄的封鎖,牢牢鎖住了那抹背影,前掠的身形如猛虎撲澗。
附屬技能【巡世】對速度的大幅提高,加上【小還丹】的狀态巅峰,
在這五分鍾内,他的移動速度勝過這個位面的任何一種載具!
三具四檔蒸汽甲胄迎了上來,手中粼粼泛光的西洋刺劍仿佛一條修狹的銀色帶魚。
不同于别國的兵器庫一般的甲胄軍團,法蘭西火槍隊的蒸汽甲胄,下到四檔【火槍手Ⅲ型】,上到第二檔的【凱爾特十字】、【高盧雞冠】……冷兵器都是以西洋刺劍爲主。
一方面,這是因爲他們别稱“開罐器”的大威力短手铳彌補了刺劍在破甲方面的短闆;另一方面,據說這是對傳統的繼承與尊重。
但刺劍的特性,注定了它更側重于技巧性的格鬥……
铛,铛,铛!
三聲碰撞幾乎連成一聲,陳酒屈膝、絞步,刀出如滿虹,仿佛在同時格開了三個刺擊。他一翻腕,刀刃黏住右側的劍鋒,往回一帶一扯,便重重戳入了左方甲胄的肋下甲隙間,而另外兩具蒸汽甲胄也因此疊在一條直線上。
緊接着,陳酒縱步起躍,五尺長刀在半空中如矛槊直鑿,貫穿兩隻頭盔!
而這一系列動作,用時總共不超過五秒鍾。
咚一聲敲鍋般的悶響,
靴尖在湧血的頭盔上一點,陳酒繼續奔向遠去的摩托。
就在這時,【警魄】突然警鈴大作!
陳酒隻來得及一擰腰背,身形便仿佛被千斤重錘猛敲了一下,斷線風筝般抛飛出去。
直到這一刻,格外響亮的特殊槍聲才在耳畔炸裂。
陳酒右手長刀一杵雪殼,臉龐猙獰扭曲,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他的左小臂上炸開了一個鮮紅的大洞,血肉幾被削光,可以直接看到慘白的骨頭,嵌着一枚大号錐形鉛彈。
狙擊!
或許,在這個蒸汽朋克位面的十七世紀,由于時代限制,專業的狙擊手體系尚未正式成型,但見識過伢子的【旋翼機虎鸠尾】之後,陳酒便認識到了狙擊類單兵武器的存在。
對于陳酒而言,這是比蒸汽甲胄更難纏也更危險的威脅——有小還丹的藥效,哪怕斷肢、割喉、内髒破碎,都可以在三秒鍾内恢複滿血重回巅峰,可一旦被狙擊手的冷槍掀開了腦殼,那便屬于瞬時死亡,藥石無醫。
趁着陳酒立足狼狽,槍林彈雨又是一輪火力覆蓋。
小白蛙探出頭,張嘴吐露煊赫的雷光,雷電交織成一張大網,籠罩在陳酒頭頂。
做不到擋子彈,但可以稍稍改變那些射向頭部的彈道軌迹,避免緻命傷害。
“謝了,蛙兄……”
話音未落,陳酒突然擡刀擋在臉前!
隻聽得一聲重響,震得陳酒險些握不住刀柄。切成兩半的錐頭彈掉落在地,明晃晃直紮人眼睛。
“好小子哈……”
自交戰開始,陳酒頭一次将目光從達達尼昂身上拔開,越過眼前的刃口,投出了上百米遠。
一輛機車後頭,倏忽閃過玻璃鏡的反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