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般的紛紛彈幕落在身上,仿佛一輛大卡車迎面撞來,面對這種飽和的密集攻擊,即便是唐猊甲也難護周全。
瞄準要害的射擊被陳酒揮刀擋開,但依然有不少子彈擊穿铠甲鑿入血肉,帶來一陣陣劇痛,其中以一枚鑲嵌在肋骨下的鉛彈最爲兇險,隻差幾寸便要損傷内髒。
一大口淤血直往上頂,陳酒喉頭鼓動,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一個箭步踏出硝煙,仗刀直沖向一具蒸汽甲胄!
“這是什麽怪物?!”
甲胄裏的騎士高聲大叫,但多年訓練的本能驅使着他不假思索揮動輪鋸。
狂旋的鋸齒連成一道白芒,兇悍砸落,但隻劈開了灼熱的空氣,卻是陳酒在奔跑中一屈膝、一挺腰,滑過甲胄雙腿之間,同時刀口昂然上挑,将胯铠連同裏頭的騎士鑿了個雞飛蛋打。
若是從旁人的角度看,簡直像是那台蒸汽甲胄自己一頭往利刃上撞。
“呼~”
陳酒刹那間換了口氣,随手用刀脊拍碎一個普通士兵的腦門,折步貼上另一台蒸汽甲胄,刀出如矛,直插頭盔上的眼洞。
就在這時,【警魄】突然預警!
陳酒瞳孔驟縮,毫不遲疑地放棄了眼前唾手可得的獵物,靴子往前重重一踏,在石闆上踩出一圈圈蛛網狀的裂紋,他本身則借着這股子勢頭強行折往了另一個方向。
轟!
一枚角度刁鑽的炮彈随即落在原本的位置,彈片伴着濃烈硝煙彌漫四溢,甚至将來不及閃避的蒸汽甲胄都掀了出去。
紅水銀版本的開花彈!
“艹,這真的是十七世紀麽……”
陳酒在地上打了個滾,卸掉龐大沖擊,灰頭土臉的,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星。
結構複雜的連發火铳,應用神經駁接技術的機械義肢,速度火力堪比坦克的蒸汽甲胄,威力驚人的高爆榴彈……這套配置哪怕拉到一戰裏頭,怕是也不遜色于任何一個國家的兵團。
念頭一閃而逝,陳酒擡起頭,目光鎖定了十幾步外的一台甲胄。
那台蒸汽甲胄體型比同伴要大上一圈,胸前的郁金香花紋也更加絢爛奪目,甲隙間裸露的齒輪呈暗金色。
精英怪啊。
甲胄右肩上扛着一支尺寸驚人的精鋼銅箍長铳,粗度長度堪比重型炮筒,居然還帶有簡單打磨的玻璃瞄準鏡片。
相比之下,其餘蒸汽甲胄手炮輕铳的寒酸裝備,仿佛鬣狗和劍齒虎間的差距。
荷蘭陸軍三檔蒸汽甲胄,【愛國者Ⅱ型】。
設計師傑林·道奧倫曾在醉酒後将其比喻爲“鋼鐵胸肌”,當衆放言“【愛國者Ⅲ型】是受寵愛的情人,但在Ⅱ型這種高傲貴婦面前,永遠也隻是價格實惠的小情人而已”。
甲胄裏的蒸汽騎士對上陳酒的目光,愣了一下,沒想到對方居然毫發無傷。
“這個明國人簡直像一頭羅刹妖,不,羅刹妖也躲不開這一炮……狗娘養的,他沖來了!”
電光火石之間,兩人的距離就縮短了一半。
榴彈重铳隻有一發容量,【愛國者Ⅱ型】丢下燒紅的炮筒,從腿铠上拔出兩柄巨大的鶴嘴鋤,黃銅排氣管噴出蒸汽煙柱,推着甲胄筆直迎向了那一襲明铠。
陳酒擡刀,側挑!
重鋤側面被刀口一敲,正好敲打在靠近握柄的位置,軌迹偏移落了個空。【愛國者Ⅱ型】揮動另一柄鶴嘴鋤頭逼退了湊上來的陳酒,肋下輕铳噴吐出灼熱的火舌。
哒哒哒哒哒……
子彈追逐着陳酒的身影,但總是險之又險差了些距離。陳酒不停揮刀,磕碰着沉重的鋤頭,似乎正在尋找機會。
“你沒機會了!”
蒸汽騎士緊咬牙齒,眼神兇悍。
原來,在兩人搏鬥的時候,其餘蒸汽甲胄已經一個個拉動鋸條,拔出刺劍,合圍上前——戰場的法則從來不是單打獨鬥,獨行猛虎在群狼面前沒有嚣張的資格。
兩柄輪鋸交叉下落,被陳酒滑步堪堪避開,傷痕累累的背部又失去幾枚甲片。
情勢兇險無比,陳酒卻一副不管不顧的模樣,鳳圖刀死死咬住那一對鶴嘴鋤,看上去仿佛紅了眼的賭徒以命相搏。
铛!
三下碰撞。
五下。
八下。
陳酒的眼瞳越來越晦暗,好似黑玻璃覆上了一層霜花。
終于,第十下。
刀口格住金屬鋤柄,火星四射!
下一個瞬間,【愛國者Ⅱ型】動作莫名其妙地一僵,寒霜從兵器交擊處飛快蔓延上去,凝滞了齒輪,凍實了軸承,堵住了銅管。
【霜冷】
咔咔咔~
甲胄掙紮着發出令人牙酸的響音,裏頭騎士被凍得牙齒打戰。
陳酒腳尖輕點在鋤頭上,踏着握柄和臂甲一路攀升,長刀在半空中舞出一輪紅白相間的冷光。
鮮紅沖霄!
……
郁金香胸铠支離破碎,翻卷的鐵皮邊緣沾滿血斑。
陳酒踩着一地的紅色液體和金屬彈殼,左手拄刀而立,右手變形扭曲,明顯骨折。
【神銘】縫合着累累傷痕,一枚枚彈頭從傷口中被擠出,叮當墜落在地。而除了他之外,整片戰場上再沒有一個能夠站立的東西。
“勞駕,幾點了?”
陳酒踢了踢腳下的荷蘭副官。
副官整個下半身模糊糜爛,但不是陳酒做的,而是不幸被妄圖逃跑的蒸汽甲胄一腳踩了個正着。
他還吊着一口氣,死魚般的雙眼死死盯住陳酒,嘴角噴出粉紅的血沫子。
“……算了,我自己看。”
陳酒刀尖一挑,精準挑開副官胸前的懷表,側頭一瞥。
“五分鍾到了。”
……
“五分鍾到了。”
鮮血從指縫間汩汩湧出,宮商靠在一輛雙輪蒸汽摩托上,咬着牙從腹部生生摳出彈頭,将一把閃光的紫色粉末細細灑在傷口上。
嗤……
粉末一碰上液體就冒起大量氣泡,激得宮商臉色一片煞白,但猙獰可怖的傷口也迅速結痂,沒幾秒鍾便止了血。
“也不知道那小子靠不靠得住。”
她叼上一根煙,回頭望向軍械庫。
縱目望去,一具具軍裝屍體橫七豎八,傾倒的鐵桶流淌出大灘紅水銀,畫出歪歪扭扭的雜亂線條,如同一張蛛網覆蓋了整座倉庫,最終彙聚在宮商的馬丁靴下面。
宮商兩大口抽完了整支煙,煙頭一彈,落在了紅水銀小窪裏。
火焰爆燃,火光蔓開。
宮商立即跨上鐵盒子般的銀色摩托,馬丁靴一踩腳蹬打火,高速運作的鍋爐噴出大量蒸汽,驅動着摩托一路沖向了敞開的庫門,沖入了剛剛降臨的夜色。
凜冽寒風撲面而至,吹得短發飄飛,吹得俏臉上的一雙眸子越發鋒利。
轟!!!
隻聽得驚雷般的炸響,一團小蘑菇雲在摩托後頭升騰而起,照亮了整片夜幕。
十六世紀時,全世界第一隻懷表在德國誕生,由德國鎖匠Peter Henlein所制作,後人并呢稱其爲紐倫堡鐵蛋。
據說在17世紀前,就有人将瞄準鏡應用在了火器上,但那不是咱們熟知的光學瞄準鏡,隻是近視鏡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