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剛一落到手裏,光柱便消散了,但一枚暗金色的花形符記浮顯在額頭上,像是某種妝容,怎麽搓也搓不掉。
陳酒試了試,花瓣放不進個人空間,隻好别在腰帶裏。
妖豔女子一落水,便被嗆醒了過來,滿臉驚惶,掙紮着逃離。
陳酒默默注目,沒有任何動作。
太上玄元燈會要的是能增光添彩的異士,不是征伐四方的戰士,這是一開始便定下的基調。
雖然規矩看似鼓勵衆人争奪,但如果真把這裏當成大逃殺的生死角鬥場,殺出個血流成河來,未免也太幼稚了。
頭頂沒人看着,他是萬萬不信的。
按照他的揣測,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殺人,隻是需要殺得讓頭頂的人眼順。至于這個“眼順”的分寸……陳酒其實也隻能代入上位者的角度,自行揣摩拿捏。
拖泥帶水。
說實話,挺憋屈的。
感覺包括自己在内的,這裏所有人,都隻是在做一場取悅别人的表演罷了。
這個時候,肩頭大腿的傷口在【神眷】作用下已然愈合,隻留了兩道瘢疤。
腦袋還有些發暈,陳酒取出【大關丁的糖葫蘆】,咬下一顆裹着糖衣的鮮紅山楂。
酸酸甜甜的滋味兒在口腔内炸開,頭腦爲之一清。
“開胃菜,還挺帶勁兒。”
一百九十二個異人,四十九片花瓣,接近四比一比例,狼多肉少,單這一架肯定是不夠打的,陳酒也做好了鬧市持金招人眼紅的心理準備。
一邊想着,一邊縱向高台。
大概過了兩條街,陳酒腳下忽然一滑,卻不是動作失誤踩空,而是整條街道突然晃了起來,連帶着瓦片一跳一跳。
陳酒耳尖顫了顫,
朝震動的源頭投去目光,看清楚之後,忍不住吸了一口氣。
“好家夥……”
長街盡頭,
一道矮小身影疾行而來,額頭上印着顯眼的金色符記,一身勁裝被風吹得緊貼軀幹輪廓,小腿上綁着兩隻色彩鮮豔的甲馬,速度竟比開了【巡遊】的陳酒都快上一籌。
但,制造出這份地動山搖的人并非他,而是緊追在他身後的三隻大車輪。
仔細一瞧,這些輪子其實是一隻隻抱團的巨型金甲蟲,高大如房屋,當中甲蟲的甲片稍稍舒展,露出了一張怒氣橫生的兇橫人臉,左臉上頭還明晃晃印着一個大鞋印子。
沿途的屋舍紛紛被金甲車輪蟲轟隆隆碾碎,脆弱得就像泡了水的土坷拉。
和這種大場面一比,陳酒剛剛與妖豔女子的一場搏鬥,無非弄壞了幾片瓦,踩塌了幾根梁,根本就是小打小鬧。
“狗賊,孫賊,奸賊,惡賊!”
包裹在甲蟲中的兇橫人臉口吐惡言,“敢偷爺爺的花,敢踩爺爺的臉……”
“額是你老漢兒!”矮子抛下一句話。
“批嘴給你扇扯!切碎了你喂蟲!”
“額是你——老漢兒!”
矮子咬緊牙關,滿頭大汗。
倒不是他速度不濟,而是金甲車輪蟲在前行的過程中,時不時就會從口器吐出一潑金水,即便堅如金石也遇之則化。
隻不過後背沾上了一點,矮子的背部衣物就已經全部融掉,從大脖梗子一路露到屁股溝,皮膚潰爛嚴重,一片猩紅模糊,極大拖累了腳步,眼看就要被車輪蟲碾成血泥。
兩人同時看到了屋頂的陳酒,也看見了陳酒額頭上的符記。
“壯士,助我……救我!”
“兀那刀客,莫要多管閑事。”
兇橫漢子目光狠厲非常,警告意味十分明顯。
陳酒冷眼相看,五指摩挲着刀柄。
摻一腳?
那聲音隻說了持花登台者,可以燈會面聖,卻沒有說一人隻能拿一片……
那,自然是多多益善。
陳酒膝蓋剛屈下去,誰知眼簾中突然飛來一個小東西,竟是命懸一線的瘦子咬咬牙,将手中的花瓣徑直丢給了陳酒!
随着花瓣離身,瘦子的符記開始緩緩消散,與之相對應的,陳酒一擡手接住,額頭便金光大盛,奪目無比。
瘦子頭也不回,果斷繼續前奔。
操控金甲車輪蟲的兇橫漢子稍一遲疑,調了個頭,面向屋頂。
三隻甲蟲舒展開來,抖動的鱗甲下露出一個個圓型口器。套在裏頭的細碎鋸齒一環又一環,不停滴落着拉絲的金水,滴答滴答,将青石地面腐蝕出一個個深坑。
“交花,還是喂蟲?”
兇橫男人抱着雙肩,目光居高臨下,“爺爺我胃口大,兩朵花,我全都要了。”
陳酒默不作聲,
将花瓣别入另一側的腰帶裏,擡頭,笑出一口森白牙齒。
“個頭大,了不起啊?”
……
“飛來橫禍,抑或意外之喜,就看這個刀客的本領了。”
許是抱得太久抱累了,楊太真将沙皮小狗交給了身側的宮女,一雙妙目依然牢牢盯在沙盤上,興緻盎然。
“三郎,你看好誰?”
“誰勝誰負,其實已經不太重要了。”李隆基卻搖了搖頭。
“這,妾身愚鈍,不知三郎何意……”楊太真微怔。
“深宮婦人,不懂兵法,聽朕給你講講。”
李隆基探出袖子虛指了四下,指頭落處,四道人影正從東南西北逼近,相互之間配合相當默契,不留一個漏網死角。
“金甲蟲從一開始便不是單打獨鬥,追逐神行甲馬,也是有意往這張網裏驅趕,不料刀客時運不濟,自己一頭撞了進去。以一敵五,勝算實在渺茫啊……”
話音一窒。
“哎呀。”
麗人舉袖捂嘴,眯眼輕笑,“這不就變成以一敵四了?”
……
靴子狠狠踩在兇橫的臉上,在右側留下一個紅腫的鞋印。和左邊的相比,小了一些,顯得不怎麽對稱的樣子。
鳳圖刀從甲蟲體内緩緩拔出,金水滑落,顔色似乎黯淡了一些。
三隻金甲車輪蟲被切成好幾大碎塊,散落在屋宇之間。
“任務一進度提升(4/5)。”
大甲蟲的觸須在陳酒手中散作星星點點,彙入胸前。
陳酒一擡頭,
縱目環顧,三個男女才剛剛奔至。
兩人額頭有符記,其中一個中年男人腰間還挂着兩具血迹斑斑的甲馬,用【陰陽】一望,其上死氣怨氣濃郁又新鮮。
“你們殺人了?”陳酒問。
“是啊,花符沒散盡,以爲他有貨來着。”
男子指了指額頭,嘴裏咀嚼兩下,吐出一枚杏核。
“怎麽,怕了?”
“不是怕,是别的。畢竟,你們先殺了人,我可算能——”
陳酒望了望天空,笑容反而越發燦爛。
“開葷了。”
晚上還有,建議明天上午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