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一位黑袍人摘下了頭罩,露出了一張滿是血肉疙瘩的醜臉,雙眼碧綠,兩根寸長的尖牙裸露在唇外,顯然也是一具煉屍。
隻見它一張口,一股慘白的屍氣噴出,落在了地上的屍身,頃刻間此人血肉潰爛,化成絲絲縷縷的血氣從宮門門縫中飄然而入。
很快,地上的屍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半點血迹都沒有留下。
而後餘下的三具黑袍煉屍,躍過了宮牆。
在牆的另一側,半空之中,有十八瓶同樣樣式的血玉瓶,正呈傾倒狀,一道道極爲濃稠的猩紅液體從瓶口流淌而出。
此中,怨氣與煞氣彌散相融,凝成了一方半圓形的血罩,倒扣在地。
罩壁上似有團團螞蟥一般的東西在蠕動着,密密麻麻地攀附在罩壁上,密密麻麻,看不出半點空隙。
那三具煉屍朝着血罩躍去,一碰觸便化成了一攤血水,融入其中。
血罩内,一個麻衣老者直愣愣地癱倒在地上,此人形容枯槁,眼窩下凹,身上除了骨頭之外,也就隻剩下了一張皮,看起來與那幹屍别無二樣。
罩内的血魂似乎極爲害怕這老者,絲毫不敢靠近。
“也罷了,既然這南州所謂的五宗已經反應過來了,那眼下血魂也隻能收集到這裏了,後面再做打算。不過這些人也盡是無用之輩,屠戮了七百萬凡人,竟隻煉化了不到十萬頭血魂而已。”老者語氣淡然地說道。
說着,隻見他閉目凝神,不再多言。
過了許久之後,他右手食指微微動了下,似乎是撥動了什麽一般,有道無形的漣漪傳蕩于天地之間。
下一刻,罩中的數十萬血魂頓時鬼哭狼嚎了起來,瞬間轉變成了灰白之色,凝成了一顆顆龍眼核大小的灰珠,同時爆發出一股陰森的冰涼寒意。
老者張口一吸,将其吞入腹中。
很快,此人幹枯如樹皮的肌膚變得晶瑩異常,仿佛白玉精雕細刻一般。
待血魂化成了灰珠消耗一空後,這老者也變成了童顔鶴發的模樣。
他挪動了下身軀,費力地坐了起來,扭了扭脖子。
忽然間此人臉色一變,隻見一杆耀動着銀色火焰的降魔杵從胸前直直地插入,從背後穿透而出。
緊接着,一隻手掌無端地出現,搭在了他肩頭上。
“道友做得太過了。”一道蒼老聲在他身後響起。
此聲還未落下,四周便有瓣瓣金蓮顯化,地湧金光,照耀四方。
而後伴随着一聲鍾響,隻見一尊十餘丈高的梵鍾虛影将兩人罩在其中。
“本座運道可當真是一言難盡,先是好不容易碰到了逆靈通道,卻被陰月那賤婢暗算,受空間之力反噬,非能飛升靈界,反而落在此地,身受重創,一身法力盡失,以至于十餘年動彈不得,差點隕落。如今好不容易緩過些許,卻招來了道友。”老者歎聲說道。
……
……
在萬餘裏外的一座凡人城池醫館之中。
一個白發蒼蒼的布衣老者,正爲一個面容憔悴的中年秀才把脈,看其容貌,原是覺明此人。
本在瀚海漠原的小部落之中勞作了七八年時間的覺明,如今卻是到了世俗之中,化成了一個醫者,行醫治病了十餘載。
南州本就不喜佛僧,因而他也是入鄉随俗,生出了頭發來。
而當那麻衣老者施展神通之時,他忽然感覺到天地間的一絲波動,不禁皺了下眉頭。
“明老,我的病還有得治嗎?”中年秀才見其默然不語,惴惴不安地問道。
“你這病乃是讀書勞累,心神損耗太過所緻,回去之後休息幾日,靜養心神,再下地勞作一段時間,以強身健體。”覺明緩聲說道。
這中年秀才讀了一輩子的書,卻仍不願放棄科舉,家中老妻又是織布,又是下地勞作,辛辛苦苦地供養着他。
醫者非治病而已,更在于救人,覺明心中希望此人能看到這些,不再執着于那些所謂的四書五經,聖人之言。
聞言,這位秀才頓時松了一口氣,而後連聲道謝,至于回去之後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老夫還有些事情,就不留你了。于文,過來坐診。”覺明呼喚了一聲。
“師傅等一下,我這就來。”
藥架前,一位正在抓藥的中年男子高聲應了一句,又繼續将幾副藥材配好,打包好後交給了一位衣衫打着補丁的老叟,而後殷聲囑咐了幾句。
做完這些後,他才快步走來,與覺明換了位置,接待起後面的患者。
這中年人乃是覺明從瀚海漠原中遇到的那個少年,不過并無靈根。
覺明離去之前,将此人一并帶走,一路教其識字讀書,又授予黃岐之術。
如今二十餘年過去了,此人也将近四十歲,在醫道方面也算是習有所成。當然他也已知曉覺明乃是修士,也知道自己身無靈根,不能修行。
不過奴隸出身的他,對于如今有妻有女的大好生活,已是極爲滿意,不敢再奢求太多。
覺明起身之後,則朝着後院走去。
随後,一步踏入了空間裂縫之中,消失不見。
下一刻,他便出現在了範國冷宮之内,一察覺到此處怨氣沖天,不禁皺了下眉頭,而後二話不說便制住了那個麻衣老者。
“道友挑動天地之間的規則時,恰逢貧僧就在不遠處,也算是你我彼此有緣。”覺明緩聲說道。
“這種緣分本尊甯願不要。不過這種蠻荒之地,竟還能出現道友這般人物,也實在是出乎意料。”麻衣老者苦笑了一聲。
“蠻荒之地?南州在道友眼中也算是蠻荒之地,敢問道友從何而來?剛才口中所說的陰月又是哪位道友?”覺明聞言,倒是有些意外。
“老夫羅啓,乃是大晉皇族,至于陰月那賤婢是六道魔宗太上長老。果然那些煉氣、築基小輩口中是無法了解到此地修仙界中詳細情況,敢問道友名号?”羅啓問道。
“貧僧忝爲西漠白馬寺主持覺明,道友罪孽太深,還是随貧僧回寺吧,免得爲禍世間。”覺明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