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張世平頭也不回地走遠,這滿是淚痕的孩子,用袖子抹幹了淚水,他擡頭看着身邊明叔微微搖着頭,神情頓時頹喪了下來
銀狐心丹,用來入藥的銀狐心,必須是一種生活在雪峰之中的明靈銀狐。制作這種丹藥,其實不難,可以說最是簡單的。隻需捉住銀狐後,在它還未死去之前,便施法将其全身妖力血肉,逆行牽引至心髒處,凝結成一枚血丹,就是所謂的銀狐心丹。
這種心丹是修行了魔道功法修士的最愛,能壓制住平時聚壓于心的雜想邪念,在渡劫之時,對心魔也有幾分壓制之效。不過除此之外,若用銀狐心丹浸泡過的清水,喂食給因神傷心衰而昏迷不醒的凡人,每日一次,連着三個月,那凡人便很有可能會醒過來。
可最爲關鍵的是明靈銀狐實在是太少了,幾乎能和張世平先前遇到的翚鸠一般,極其罕見。
那是因爲南州以及滄古洋氣候常年溫熱,一年到頭幾乎就看不到下雪。隻有那些數千丈、萬丈之高的山峰,峰頂常年積雪,終年不化,适合明靈銀狐生存,不過這雪峰又能有多少座?
如此一來明靈銀狐自然也多不到哪裏去。更何況銀狐心丹,所用的明靈銀狐修爲至少也得二階上品,這樣的銀狐每一隻就堪比一頭金丹大妖。通海商行南枭分店,這裏倒是有幾粒心丹,可這個煉氣初期的孩子,縱使他将家底都掏出來,也買不起。
莊明是海通商行南枭分店的掌櫃沒錯,但是這種珍貴的丹藥,他也沒辦法,總不可能白白送人。因此他也隻能狠心将這孩子帶走,不過一出來恰好看到張世平,他方才動了些心思。這也是因爲張世平脾氣好,要是其他一些性情古怪得真人,莊明是絕不會冒險的。
“回去吧。”莊明輕聲對身邊的孩子說道。
“明叔你就再幫一幫吧,父親去世後,如今我也就隻剩您一個親人了。”孩子眼巴巴地望着莊明。
“明叔過些日子是不是要送貨給那位張真人,到時候您就帶我一起吧。我這裏還有幾張方子,萬一真人看上眼了呢?”他手中抓着一張黑乎乎的獸皮,皺巴巴的。
上面的文字用紅白兩種顔色的染料抒寫着,隻是其中筆畫斷斷續續,看起來極其殘破。可要不是方子殘破,一看就是沒用的廢紙,他這般拿在街上,說不定哪一天就被人打殺了去。
“這……”莊明很是猶豫。
“明叔。”孩子苦求說道。
“好吧,那這幾日你不要出城,就呆在家裏照顧你母親,要去時我在叫你。還有去後,可不要亂說話。”莊明這老掌櫃狠不下心,最後應下了此事。
而已走到另一條長街的張世平,此刻卻搖了搖頭,将神識收了回來。
這條街可就沒有什麽店面了,而是一排排、一列列的小攤位,其中人來人往,很是熱鬧的模樣,很多修士穿行在此,期望着能淘到一些好東西。這樣的場所,張世平已經很少來了,他似乎回憶起了什麽,笑了笑走了過去,眼光随意地落到攤位上各種零零散散的雜物上。
張世平已将剛才的事情抛之腦後了,他活了那麽久,又哪會像年輕時候那般沖動,去做什麽所謂鋤強扶弱,替天行道的事情。
莫看這孩子如今這般可憐,但是能以煉氣初期的修爲,在南枭城生存下去的,又有哪個是簡單的?再說了要是真的過不下去了,以莊明對這孩子的關懷,足可以安排他到世俗當中,做一個富足安樂的凡人。
世上不幸的人比他多了去了,昔日鄭亨運要比這孩子苦了多。當時他們整個村子爲了避戰事躲徭役賦稅,舉村逃到山中,四周财狼虎豹,平日又缺米少鹽,一年到頭也不見得能吃飽過幾次,忍饑挨餓是常有的事。
再有個發燒頭疼,就隻能依着些土方子吃些草藥,然後咬牙挨着。要是撐得過去,那就活下來,要是挨不住,那也就不用再受苦了,而且他們甯願聽天由命,也不敢出山進城去看病。因爲在外頭他們被叫做野民,就好比豬羊牛馬,被人抓了,就成了奴隸。
這種事情官府非但不會制止,反而大肆鼓勵一些江湖遊俠,進山去抓捕野民,好換取賞錢,由此便知當時已曉事的鄭亨運,過得是什麽日子。
至于‘替天行道’,這種事更是一個笑話而已。天地不仁,以萬物爲刍狗,誰有資格去定下所謂的‘道’,說到底無非是彼此間的利益沖突罷了。
之所以喊這一句,其實是爲了扯張虎皮,來一個師出有名,可那是世俗中人的做法,修仙界中就沒有幾人這樣了。
難不成修士在打鬥之前,彼此還要唇槍舌劍一番?
也就隻有在雙方都奈何不了對方的情況下,他們才能好生好氣地停下來交談。
而修仙宗門的處事方法,則更爲幹脆明了。
功法實無正邪之分,人有善惡之念。不管修士修行何種法門,隻要不殘殺凡人,自毀人族根基,那如玄遠宗的這等門派,便不會通緝追殺。
修仙界中看似繁亂,但其實自有它的規矩在。
逛了許久後,張世平在攤子上一件有意思的東西,都沒有看到。
看着幽深的天空中,星光點點,天色已晚,張世平也就起了回去的心思,在不再逗留下去。
……
……
在庭院前,張世平輕輕一點,破開了白色光幕,而後跨步走進。
禁制之中有數道各色玉符,浮沉其中,張世平很是習慣地揮手招來,漂浮在他身邊,随其走動。
張世平随手取過一枚紅色玉簡,神識探入其中,數息後就又伸手拿向下一枚。他一連看了五枚傳音玉符,都是那五位管事發來,用于彙報事情的。
煉丹事宜,有這五人在,省了張世平很多心思。如同今日他一下子召集所有管事過來,通常一旬也就一次,不然這二十年來,張世平豈不是沒有半點時間修行?
“這丫頭,竟然舍得回來了。”張世平取過還沒看過的一塊赤紅玉簡,神識一彈,語氣頓時有些驚喜,随後将玉簡收進儲物袋中。
玉簡是張世平徒弟林曦兒發來的,說今日她與丈夫兩人剛到南枭城,本來想要向張世平這位師尊問下安的,但是等了許久,也不見回來,他們就留下了玉簡先回家中,說明日巳時再準時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