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蘭太太居然沒有影子!正常人怎麽可能沒有影子呢?唐毅下意識的拉了拉羅蘭的衣角,向他使了一個眼色,羅蘭也注意到這一點,立馬眼色一變,一隻手放至腰部的凸起,再一次仔細的打量起這個房間。
此時的羅蘭才注意到,在冰箱的後面似乎貼着一張照片,羅蘭指了指照片的地方,示意唐毅去看看。
唐毅站起身來,靠近照片,那是一張格蘭太太和兒子的合影,合影中兩人站在别墅的花園中,笑的很是開心,一切都顯得格外的安靜祥和,曾經的格蘭太太也許也很幸福?隻是現在,格蘭太太的兒子已經不在了,隻剩下她孤零零的待在這個房子。
“抱歉……我才想起來家裏已經停水了。”
蒼老的聲音打破了甯靜,格蘭太太推着輪椅從廚房回到了客廳,一張老臉滿是愧疚與窘迫。
“沒關系的,太太,我們能在房子裏檢查一下嗎?最近兩天你必須搬走,當然!我們會爲你申請一個安置房的。”
羅蘭表面上若無其事的和老太太繼續交談着,手始終放在腰部附近,确保發生戰鬥後,第一時間能掏出武器。
“你們随意吧……隻是……诶……”
格蘭太太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在看見唐毅正在打量自己冰箱後面的照片後,繼續出聲道。
“那是我的兒子,看起來很陽光是嗎?”
“是的,他的确是一個非常英俊的人。”
唐毅看着照片,由衷的贊歎道。
“他死了,警察說,他有精神疾病,在一家商店裏行兇,拒捕,然後被擊斃了。”
聽見格蘭太太的話,唐毅有些默然,這件事他是知道内情的,在來之前,行動報告上清楚明白的寫着,這個老婦人的兒子是一個賭鬼,爲了錢,将房子都抵押了出去,後來更是因爲未知原因被感染成怪異,于某商店行兇的時候被ssu戰鬥小隊消滅,隻是這些肯定不能和老太太說,唐毅唯一能做的隻有沉默。
“我……我想……算了……”
格蘭太太有些欲言又止,她擡起了腦袋,看着房子的天花闆,似乎對自己的房子充滿了無限的眷戀。
“很抱歉,格蘭太太,雖然……但我們不得不這樣做。”
唐毅很同情這個老太太,可如今的他更明白一件事,不能寄望于所有的怪異都像自己居住的公寓裏的鄰居一樣好說話,她若繼續待在這裏,恐怕連自己的意識都不會有了吧,現在的格蘭太太已經有了感染的迹象,失去了自己影子,并且不排除最壞的可能,想到這裏,唐毅的心裏有些低落。
“……我懂,我都懂,你們不用道歉,我會盡快搬走的。”
格蘭太太推着輪椅,轉了個方向,眼睛看向了窗外的陽光,溫暖的陽光或許是此刻唯一能安慰老婦人的東西了吧。
唐毅朝着羅蘭看了過去,眼神中流露出詢問的意思,我們是否還繼續調查下去?羅蘭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随即開口道。
“格蘭太太,不知道我們現在是否可以在房屋裏到處看看,您知道,對房屋的評估是我們的一項工作,所以我們想……”
羅蘭的話還沒說完,格蘭太太就點了點頭,說道。
“當然可以,如果可以,多希望能在這裏永遠的住下去啊……”
格蘭太太說到這裏,又掏出了一塊手帕,開始擦起了眼淚。
羅蘭和唐毅面面相觑,互相點了點頭,他們實在不想在這裏看見這樣的場景,哪怕這個格蘭太太很有可能已經成爲一隻怪異,他們不約而同的站起了身子,向二樓走去。
木質的樓梯伴随着兩人的腳步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上到二樓,長長的走廊出現在兩人眼前,長廊的兩側有數個房間,最引人注目的當屬一間敞開大門的鋼琴房了。
站在鋼琴房的入口,可以清晰的看見幹淨的能倒影出人影的木質地闆,正對着的是摒棄傳統推窗設計落地玻璃窗,巨大的落地窗擁有極好的采光,金色的溫暖從窗外照射進來,讓整個琴房都充滿着溫馨和舒适,一架看上去價格不菲的鋼琴坐落在房間的正中央。
站在門前也能清晰的知道鋼琴被保養的不錯,油光發亮的古樸琴身一塵不染,看上去主人非常愛惜他。
這是多麽優美的鋼琴啊,複古的木質結構看起來就像少女美妙的肌膚,讓人一眼望去就忍不住想去撫摸他,唐毅的眼睛慢慢被鋼琴所占據,滿腦子都是上前彈奏一曲的想法,雖然他從未學過鋼琴。
“啊!”
腹部的疼痛讓唐毅瞬間清醒過來,西裝大佬控制着唐毅的手臂撩起衣服對着唐毅的肚子就是一拳,劇烈的疼痛讓唐毅的眼睛恢複清明,也讓其很快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自己怎麽會如此眷戀一架鋼琴?
與唐毅暫時在疼痛下恢複不同的是一旁的羅蘭,他顯然就沒有這種好運氣了,縱使身爲比普通人意志更強大的血族,此刻居然也抵擋不住鋼琴的誘惑,他緩慢的走到鋼琴前,做了一個打開燕尾服尾巴的手勢,哪怕今天他并沒有穿燕尾服。
拍了拍椅子,緩緩坐下,蒼白而修長的手指很快在黑白鍵上極速飛舞,悠長而美妙的音樂從鋼琴中發出,這是一首不知道名的曲子,動人的旋律讓人如癡如醉,流連忘返。
唐毅本想上前阻止,卻被鋼琴發出的美妙聲音所吸引,作爲全世界人類都能鑒賞的聲音,這動聽的琴音讓人覺得阻止它是一種極大的罪惡。
琴音還在繼續,羅蘭手指之間的動作越來越快,随着不知名的樂章前兩章舒緩的旋律演奏完畢,沉重第三章開始了,當!當!當!三聲長長的低音仿佛來自地獄的竊竊私語,又好像是宣告審判的鍾聲,惡心、難受、罪惡等負面情感瞬間在心靈深處爆炸開來。
格蘭太太是如此的可憐,我們卻還要收走她唯一的住處,我們爲何要做出如此令人發指的事情,不!我們簡直就不配被稱之爲人。
内疚在無數的負面情緒中脫穎而出,唐毅此刻的心裏完全被格蘭太太老淚縱橫的臉填滿,影子、鋼琴、來調查等事情更是抛之腦後,贖罪!是的,此刻的他隻想贖罪!而贖罪的最好方式就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我這種罪大惡極,迫害他人的人就該去死!繩子!我需要繩子!隻要一根繩子把自己挂上去就好了!
唐毅的心裏開始呐喊着,他的眼睛開始變得迷惘,他木讷的靠近牆角的桌子,從抽屜拿出一捆麻繩。
彈奏鋼琴的羅蘭此刻更是陷入了癫狂,他的雙手超負荷的在琴鍵上來回飛舞,如果此刻有人意識清明,那麽他會驚駭的發現,羅蘭的雙手化爲了殘影,鋼琴更是發出了人類聽不見的聲音波段。
面無表情的唐毅拿着麻繩直勾勾看着天花闆,那個曾經懸挂燈具的挂鈎深深的吸引着他,挂上去!隻要将自己挂上去就解脫了!
腦子裏傳來嗡嗡的聲音,似乎很多人在說話,又好像有人在争吵,然而不論是争吵還是說話,所有的聲音都在告訴唐毅,他應該将自己挂在天花闆上。
唐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邪惡的笑容,淳淳鮮血從七竅流出,慢慢的搬起凳子,站在上面,墊着腳尖用繩子在鈎子上做成一個繩套,試了試繩套的結實與否,唐毅将自己的腦袋送了進去,兩腿一蹬,整個人就随着繩套搖擺了起來。
此情此景,像極了唐毅當時在木偶眼睛中看見的自己。
窒息的痛苦讓唐毅的眼睛恢複了清明,咽喉傳來的巨大力道讓唐毅整個臉都憋的通紅,停滞的呼吸讓大腦開始缺氧,随時都可能暈眩過去,不自覺吐出的舌頭開始越伸越長,唐毅努力的掙紮,可越是掙紮繩索傳來的力道就越大。
危急時刻,西裝大佬全身打了個哆嗦,西裝大佬動了!
唐毅的身體迅速以一個人類不可能的姿勢扭曲起來,一隻手如蛇一般扭動着反握住繩套上方,用力将整個人向上拉起,緊接着,另一隻手将脖子上的繩套硬生生的扯斷,掉落在地,翻滾,卸力一氣呵成。
唐毅半蹲在地闆大口的喘着粗氣,西裝大佬卻從自己身上撕下兩片布料塞進了唐毅的耳朵,至此,唐毅的神智才再次恢複過來。
來不及休息,摸着仍然發痛的咽喉,唐毅看向羅蘭,此刻的他仍然在全神貫注的進行個人演奏,随着時間的推移,他的影子開始逐漸變淡,唐毅皺起眉頭,更加仔細的觀察起羅蘭影子的部分,隻見地闆上被鋼琴的影子分出幾條黑色的絲線,它們正死死黏住羅蘭的影子,随着絲線每次用力拉扯,羅蘭的演奏也越發的癫狂。
看起來這架鋼琴就是傳染源了,唐毅面色凝重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雖然傳染源已經找到,但接下來該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