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麗珠也看到了邵芸,她跟曲長歌對視一眼,齊齊看向另一邊,隻當沒看到那個人。
可是上次在安家吃了大虧的邵芸怎麽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在她看來,安家的人除了安首長,其他都是她的下飯菜。
聽着哒哒的皮鞋聲往自己這邊來了,曲長歌隻覺得心生厭煩,這位大媽是虧沒吃夠,還上趕着找虐呢。
今天自己可不怕她,到時候兩個孩子讓自家老媽抱着,她就好好跟這位大媽會會。
“哎呀,這是誰啊?這是帶着安首長的便宜閨女出來了,哦,這是便宜外孫子吧?”邵芸那故作嬌媚的聲音響了起來。
曲長歌沒理她,沒點名沒點姓的,不好随便接茬。
邵芸見兩人都沒理自己,她就轉到兩人身前來:“怎麽沒了安首長在,你們兩個都成啞巴了?”
曲長歌笑了:“你一個犯錯誤降職的,還好意思跑到受害人面前來耀武揚威。要是沒有你帶一些危險分子進大院,也不會出那麽嚴重的事,不知道你怎麽就沒有一點自覺,是仗着你們家老頭子的勢又來欺負人嗎?”
“你……”邵芸沒想到自己的事情已經讓這個野種女知道了,氣得她話都要說不出來了。
旁邊有早就看不慣邵芸的人問了起來:“閨女啊,帶了什麽危險分子進大院了?”
曲長歌趕忙介紹道:“大年三十的時候,站崗的戰士都不讓進的人,她非得要帶進來,結果那危險分子帶着有刀呢,把我媽給紮傷了,縫了好幾針。”
“那是你們自己惹急了人,關我什麽事?”邵芸看周圍的人眼神不善地看着自己,忙辯解道。
“啊!我也聽說了一點點,原來是她帶進來的啊,這人怎麽這麽壞?”
“要是以後都像她這樣随便帶人進來,那就麻煩了,說不定帶了敵特進來搞破壞,我們不都危險了!”
曲長歌聽到這個論調,自然是要強力支持的:“這位大媽擔心得對啊,大院可一直都是敵特想破壞的重要目标,真的不可不防呢。”
她這樣一說,周圍的人看向邵芸的目光裏多了别樣的意思,簡直就跟看敵特本特一樣了。
曲長歌又加上一把火:“這位邵大媽,你原來還是文工團的團長呢,怎麽一點覺悟都沒有,随便啥人都往大院帶?”
“對啊,她還是文工團的團長,還是老窦的愛人,天啦,這樣的人比我們這大字都不識幾個的人覺悟都差呢。”
“就是就是,這簡直就是通敵呢。”
“哎,你們别瞎說啊,誰通敵了?”邵芸不知道怎麽說着說着,居然能直接把自己說通敵了,這可打死她都不能承認的,不然别說她了,就是她家老窦也吃不了兜着走了。
可這些人哪裏會聽她啰嗦,一個個交頭接耳,說着聲音不大不小的閑話,氣得邵芸夠嗆。
邵芸這裏急得直跺腳,旁邊走來了一個身形跟她差不多、穿着時尚的年輕女人,看到邵芸就跑過來對着邵芸喊道:“媽,你怎麽在這裏?”
衆人齊齊轉頭看向說話的人,那個年輕的女人看到衆人的目光還吓了一跳,走到邵芸跟前去拉她的手:“媽,咱們走吧!跟這些沒文化的大老粗解釋個啥!”
這話大家就不愛聽了,“啥意思,你就比我們高貴還是怎麽的?”
“你家是地主吧?要不就是資本家吧?”
“大老粗怎麽了?吃你家大米了?”
那個年輕女人讓衆人的七嘴八舌說得呆住了,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居然引起公憤。
曲長歌看自己都不用動嘴,這對母女就把自己給作死了。
邵芸忙将女兒拉到身後:“你們想幹什麽?”
“幹什麽?去革委會舉報!”
“對,我們去革委會!”
“不行不行,這麽芝麻粒大的事情,幹嘛要麻煩革委會的同志們!”邵芸是知道厲害的,她如今還在察看階段,哪裏還敢招惹這樣的單位。
曲長歌和甄麗珠兩個站在人群後面看着邵芸母女兩個的狼狽樣子,真是覺得太舒心了。
“媽!長歌!你們怎麽在這裏?”身後傳來趙況的聲音。
曲長歌和甄麗珠兩兩個轉回頭真的看到背着一個大包袱、手裏拎着一個大包袱的趙況和一個背着大包袱的小姑娘往這邊走過來呢。
“姐!姐!”那小姑娘已經跑了起來,一下抱住了曲長歌,不過還是顧忌着她懷裏的孩子沒有用太大的力氣。
曲長歌驚訝地喊道:“來娣!來娣你怎麽來了?”
蘇來娣笑着擡起頭說道:“姐,我調到省廠來了,還是食堂。”
“真的嗎?太好了!”曲長歌懷裏的孩子被趙況接了過去,曲長歌幫着拎了一個大包袱,一隻手手摟住了蘇來娣:“哎呀,我們來娣成大姑娘了,長個了,都要趕上姐姐我了!”
趙況抱着自己手裏的曲箢,一邊逗着孩子一邊笑着對曲長歌說道:“行啦,我都從火車站把人接回來了,你們能回家再說嗎?”
曲長歌嗔了他一眼:“你這家夥,一點信兒也不給我。”
“這不是驚喜麽?”趙況沖着曲長歌眨了眨眼睛。
蘇來娣忙幫着解圍:“姐,是我讓姐夫别說的,我想給你驚喜呢。”
曲長歌忙給蘇來娣介紹:“來娣,這是我媽,你叫甄伯媽就行。”
蘇來娣趕緊站直了,給甄麗珠鞠了一躬:“甄伯媽好!”
甄麗珠笑着說道:“好好好,走,來娣跟我們家去吧!”
一行人說說笑笑地往安家小樓走去,而邵芸母女兩個已經讓曲長歌一家子忘到了九霄雲外,所以他們沒看到邵芸的女兒看向趙況的眼神裏滿是渴望。
當然就算是看到了,他們也隻會嗤之以鼻,這種人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因爲甄麗珠還告訴曲長歌,邵芸跟老窦是如何成的,實際上就是那個時代經常能碰到的事情,進城了,自然要把老家的黃臉婆換成城裏念過書的洋學生。
而且老窦那人也很是不實在,對老家的兒女也不管,隻認邵芸給他生的這個女兒。
當然這也肯定是邵芸的枕頭風比較厲害了,老窦對嬌妻是百依百順的。
蘇來娣這回轉到省鋼鐵廠,那是将身家都帶過來不算,還帶了縣裏和村裏送給曲長歌新生寶寶的東西,還有各種土特産。
她自己的東西都是提前托運過來的,隻有這些東西是随身攜帶的,所以她背着的幾個大包袱都是給曲長歌的。
有給兩個孩子的衣服、包被什麽的,還有自家做的、給妞妞和椿樹的零嘴,以及臘肉、臘腸、臘鴨、臘魚等等。
這架勢,就是曲長歌看着也撓頭:“來娣,你這一個人怎麽弄了這麽多東西來的?”
蘇來娣笑着解釋道:“那邊是嬌嬌姐和嬌嬌姐夫送我上的車,這邊是姐夫接的站,我隻要在車上看好了東西,别讓人順走了就行,不值個事的。”
曲長歌自然領這個妹子的情:“嗯,我來娣妹子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是火車拉着我跑,又不用我馱着行李跟着火車跑。”蘇來娣說得很風趣,把屋裏的人都給逗樂了。
趙況看東西都放好了,跟蘇來娣說道:“來娣,你先在這裏待着,我還要回去上班,等晚上我再送你回我們宿舍那邊住。”
甄麗珠忙攔着說道:“行啦,我這裏又不是沒床,讓來娣在我這裏住一晚吧!我看長歌和來娣兩個的話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完呢。”
蘇來娣忙問道:“甄伯媽,不會打擾您吧?”
“說啥呢,你是我女兒的妹子,那也是我的女兒啊,還說什麽打擾不打擾的。”甄麗珠笑着安慰蘇來娣。
蘇來娣忍不住說道:“甄伯媽,您真好!”
“哎,原來也有對不住你姐的時候,不過回頭及時,得到了你姐的原諒,你們先說話,我去幫方阿姨做中飯了。”甄麗珠将手裏的趙笃放到了搖籃裏。
蘇來娣馬上站了起來:“甄伯媽,我在這裏,哪裏用得着您去廚房。”
甄麗珠忙擺手:“你這坐了半天的火車了,先休息休息吧!我和方阿姨兩個忙得過來的。”
蘇來娣笑着說道:“不用休息啦!我精神頭好得很,而且我最喜歡做飯了,我就是專門在食堂做飯的啊!那麽多人的飯都能做,中午咱們這幾個人的飯那都不是事。而且,甄伯媽,您還是幫着我姐看着兩個孩子吧!”
曲長歌知道她是要強的人,既然來了這裏,她不幫着幹活是不會罷休的。
“算了,媽,您就讓來娣給您做一次飯,您嘗嘗味道如何。等吃完飯,我再讓來娣好好休息就是了。”曲長歌對甄麗珠說道。
蘇來娣這時候将袖子挽了挽,一看就是幹活的好手,甄麗珠隻得跟着她一起去廚房,給方阿姨交代了兩句。
甄麗珠從廚房回來,就開始問曲長歌:“你啥時候收了個妹子啊?”
曲長歌隻得将蘇來娣的事情說了一遍,聽得甄麗珠咬牙切齒不已:“怎麽會有這樣當媽的?她不是女人嗎?何苦爲難女人呢?”
“哎,很多地方都是這樣的,重男輕女,有兒子就萬事足,沒有兒子,哪怕生十幾個女兒,對于他們來說也是沒用的。而女兒都是賠錢貨,都是可以爲兒子做出任何犧牲的。”曲長歌很是知道那些人的真面目。
甄麗珠可以說童年到少女的階段都是過得很幸福的,家裏有錢,對兒女都是一樣的,有什麽想要的都會得到滿足。
要不是遭到那樣的橫禍,她也許會繼續幸福下去。
遇到曲強,甄麗珠也是幸運的,隻是回到紅旗村的日子就不那麽美妙了,特别是曲強犧牲以後,對于甄麗珠來說跟遭遇滅家橫禍是一樣的讓她絕望。
而她被趕走後,女兒的磨難,她也是後來從旁人嘴裏知道一些,曲長歌卻沒怎麽跟她提起過,已經讓她覺得沒臉見女兒了。
可再怎麽說,曲長歌畢竟不是曲剛和劉貴花親生的。
所以對于一個當媽的對親生女兒能這樣做得出來,簡直是毀了她的三觀。
對于一切可憐的女孩子,甄麗珠都會格外心軟一些,等菜上了桌,她看蘇來娣的目光裏滿是柔情,反正她的孩子也不多,多一個蘇來娣也不錯。
曲長歌也沒想到蘇來娣做飯的水準提高得這麽快,現在吃起來簡直都能趕上趙況了,可趙況也沾了秘境的光,所以蘇來娣做飯的水準是直接能上大飯店當大廚了。
一頓飯吃得幾個人頭都沒擡,實在是太好吃了。
蘇來娣看到大家的樣子,笑着說道:“嘻嘻,甄伯媽,我的手藝還不錯吧?要知道我可是全靠我這手藝從縣裏調到省城的,省城的廠長吃了一回我做的飯,就執意要調我來省裏了。”
甄麗珠沖着蘇來娣豎起了大拇指:“來娣,你這兩下子比小況的水平都高呢,豈止不錯,簡直媲美大飯店的大師傅。”
“那我晚上再給大家做一頓吧!”蘇來娣接着攬活。
甄麗珠想起今天晚上估計安首長會回來,這麽好的手藝的确是得讓安首長也嘗嘗,她也就沒再客氣了:“行,晚上你安伯伯回來,你也做一次給他嘗嘗鮮吧!”
中午休息,甄麗珠讓方阿姨把一樓的另一間客房也收拾出來了,讓蘇來娣也有一間自己的房間。
曲長歌房裏是住不下那麽多的人了,他們兩口子要帶四個孩子呢,主要是這兩口子舍不得給一個孩子給别人帶,雖說這個别人是曲長歌的親媽。
蘇來娣卻是不願意去,她還想跟曲長歌訴訴衷腸呢。
“我就陪着我姐睡個午覺吧,我姐夫也不在,我還能幫姐姐看着寶寶呢,原來我下面的弟弟都是我幫着帶的,帶孩子沒問題。”蘇來娣忙說道。
甄麗珠也不管了:“行,你們姐妹倆自己決定好了,我和方阿姨先休息休息了,上了年紀就不一樣了,沒你們這年富力強的有精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