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錢大姐打罵蘇來娣,蘇家那兩個小子也學着錢大姐的樣子對着蘇來娣踢打起來。
而蘇來娣就站在那,任憑三人打罵,好似個木頭樁子在那杵着。
曲長歌氣得都要蹦起來了,就要下樓去,卻是讓趙況拉住了。
“這樣了還不讓管?”曲長歌瞪趙況。
趙況說道:“不是不讓管,你别沒事就上手打,想點辦法,剛剛用小翠不用得挺好的,記得那個工會的女職工委員會……”
曲長歌一想,還真是那麽回事,她沖着趙況壞樂了一下就跑了下去。
一到樓下,曲長歌就吆喝上了:“哎,怎麽打人呢?這是新社會了,可不興這麽虐待人的,趕緊住手!不然我就叫全樓上下來評評理了,看看你們這是不是舊社會的糟粕。”
錢大姐也沒念過書,哪裏懂這些,她能進鋼鐵廠完全是因爲老公因公去世,放才能頂職進來,一聽曲長歌喊得有鼻子有眼的,瑟縮了一下,停下了手。
而蘇家兩個臭小子,很是有眼力價,看到錢大姐住手了,他們也停了下來。
曲長歌覺得這家裏的孩子都讓錢大姐給教壞了,老實的就照死了欺負,兩個得勢的居然敢跟比自己大那麽多的姐姐動手。
她一把将木呆呆地杵在那不動的蘇來娣拽開了,仔細朝蘇來娣看去,小姑娘黑瘦的臉上挂滿了淚珠兒,身體随着抽噎一聳一聳的,這種無聲的抽泣更加讓人心疼。
蘇來娣被曲長歌這一眼給吓到了,馬上又将頭垂了下去,不敢讓曲長歌看自己哭泣的臉。
曲長歌對這個看上去隻比五歲弟弟高那麽點的十二歲女孩子很是心痛,沒有父母是很可憐,可是她有媽媽比那些沒有媽媽的更加可憐。
曲長歌不明白自己也是女人的錢大姐爲什麽能對自己的女兒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難道女人就是應該比男人低一等嗎?
自己這個女人不說比所有男人都要本事,可在一車間那是沒有人比得過她的力氣的。
她沖着低頭無聲抽泣的蘇來娣說道:“來娣,你也覺得女人就比男人低一等嗎?”
蘇來娣聽到曲長歌問話,有些驚訝地擡起頭來看着她,一雙眼睛倒是長得很好看,因爲一直在哭,好似水洗過一般明亮。
曲長歌又将自己的問話說了一遍,蘇來娣點點頭:“是!”
“我說不是,我的力氣大,一般男的都比不過我,我掙的不比誰少,我讀書考試也很厲害,是這次招工考試的第一名。你還能說我們女人就是不如男人嗎?”曲長歌又問道。
蘇來娣也傻了,她也沒想到這個姐姐這麽厲害,她也很想這麽厲害,這樣她就可以自己養活自己,不用受這樣的苛待了。
錢大姐一看事情不妙,立馬從地上蹦了起來:“這是我們家的家事,你算哪根蔥那頭蒜的,管起我們家的家事來了。”
曲長歌心想不怕你蹦出來,等着我好好給你梳理梳理,她一叉腰:“怎麽着?我還管不到?路有不平人人都能踩,理有不公人人都能評!哼哼哼,就算我管不着,那工會的女職工委員會能管不?要不我現在就去找咱們廠裏的那位女職工委員?”
錢大姐一聽這個有些慫了,那個工會的女職工委員可不好惹,道理是一套一套的,在省城的時候曾經因爲自己對臭丫頭不好,她就上門說過這事兒。
如果把她招來了,自己今天肯定讨不到好不算,說不得又要幫那個臭丫頭撐腰,以後自己倒是不好掌控臭丫頭了。
錢大姐是個識時務的人,立馬從地上爬了起來,對着曲長歌放了一句狠話:“哼,今天就不跟你一般見識了,咱們走着瞧!”
然後,她拉着自己的兩個兒子就往外面走去了。
曲長歌也不管這個女人了,他們走了正好,她可以好好跟蘇來娣說會子話。
“來娣,你還想這麽過下去嗎?你不想讀書認字嗎?”曲長歌上來就直接問了出來。
蘇來娣擡起頭來,用兩個袖子将兩邊臉頰上的淚水都擦了個幹淨,說道:“姐,我不想這麽過下去,我想讀書認字,不想當個睜眼瞎。”
她這兩個月都在廠裏撿廢鐵,有時候因爲不認得字遭到過一起撿廢鐵的人嘲笑,笑她是個睜眼瞎,一個字都不認得。
蘇來娣心裏很難過,家裏因爲她是個女孩子就根本沒想過要送他上學,有時候去打豬草經過村裏的小學,她都會站在那傳出朗朗讀書聲的窗口邊,羨慕地看着端坐在教室裏的同伴。
旁人都去上學,就她有做不完的活兒,越這樣,她就越自卑,越不敢反抗錢大姐。
如今聽曲長歌說起來,蘇來娣覺得原來家裏說的女孩子就是生來做家務的也不對啊,這個姐姐居然是鋼鐵廠招工考試的第一名。
她可是知道這一回招了好幾百人,這個姐姐居然比所有的哥哥姐姐都要厲害,她多麽想自己也能成爲這樣的人。
曲長歌看出她的渴望來,笑着說道:“你以爲姐姐一直就是這樣嗎?也不是的,原來姐姐的爸爸媽媽都不在了,是跟着奶奶和叔叔一家子過的。姐姐原來也是跟你一樣隻知道做活,不知道反抗,人家罵我什麽,我覺得都是對的。可是後來,我知道這都是他們那些壓迫我們的人爲了更方便地壓迫我才這樣罵我,我要奮起反抗,不然我就要讓他們禍害一輩子了。”
蘇來娣眼裏有了亮閃閃的光芒,曲長歌想,這應該就是希望的光吧!
“姐姐,那後來呢?”蘇來娣有些着急起來。
曲長歌接着說道:“後來我就自食其力啊,跟他們分開了,我用自己的雙手掙來了糧食,又跟着旁人學習文化知識。看看,我就以總分第一的成績考進了鋼鐵廠,我能自己養活自己。”
蘇來娣點點頭:“是的,姐姐說得對,我要自己養活自己,不再受她的壓迫了,她從來沒有對我好過,不是罵就是打,總是嫌棄我是個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