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禦他們眼下已經越過了黑水池,一路上遇到不少往北的遊弩手,大家見面之後,也隻是遠遠的打個招呼,便各做各的事去了。
出了長城之後便是一片荒漠,縱深達三百裏,李大力說,這地方最早以前不是這樣的,但是随着兩國不斷交戰,這裏的林木被北夏那邊砍伐殆盡,爲的就是開辟出足夠騎兵發揮的戰場。
再向北疾馳二十裏之後,李大力示意大家放緩速度,把招子都放亮一點,注意觀察四周。
蘇禦騎在馬背上,神識全面展開。
長城之外,地域廣袤,以前曾聽秦大姐說過,北夏的國土的面積大概在大乾的六倍以上,而且人口密度也更高,分作南北兩大王庭。
常年與大乾交戰的是南王庭,由北夏皇帝拓跋英雄的姐姐,拓跋諾敏坐鎮,南王庭控制着北夏南部二十七個州,其中勢力最大,分别是南院大王拓跋雄鷹,割鹿大王徐明達,連城大王瑞安,平柔大王慕容五台,寶山大王平天官。
李大力說,據前線探子回報,他們眼下所處的位置再向北,應該是連城大王瑞安的中軍所在。
路過一處破敗的村落,李大力打出一個手勢,示意大家繞村一圈,确認荒村之中沒人後,今夜便先在裏面躲幾個時辰。
其實蘇禦一早就知道裏面沒人,但是有其它不幹淨的東西。
繞村一圈之後,十人進入村莊,找到一處地勢較高的地方,将馬栓在隐秘角落,帶上套嘴,避免戰馬胡亂嘶鳴引發動靜,
幾人躲在二樓上,由三人放哨,其他幾個取出幹糧飲水補充體力。
黑水池周邊的地形,已經被幾人牢記于心,但地圖畢竟隻是地圖,所标注的大多隻是一些重要地形的大概位置,算不上絕對精确,像蘇禦他們眼下落腳的破敗村莊,是不會被标注在地圖上面的。
蘇禦靠坐在角落裏,有一口沒一口的啃着手裏的幹餅。
秦廣與慕容一戰,是慕容驚鴻提出來的,兩大巅峰武者的對決自然是光明正大。
但是底下的人可不會這麽想,正所謂兵不厭詐,北疆這邊派出遊弩手北上刺探,也是爲了試探,兩人大戰之後,連城大王瑞安的大軍會不會借機南下,趁着秦廣受傷,直接來一個奪帥。
至于秦晖那邊,有沒有阻止慕容驚鴻活着離開的打算?這就不是蘇禦一個遊弩手能知道的了。
至少目前爲止,蘇禦他們并沒有發現北夏探子的蹤迹。
而他們的任務,是要确認連城大王瑞安的大軍到底在什麽位置,最好能刺探到,大軍具體的布陣形勢。
畢竟二十多萬人不可能擠在一個地方,肯定是會分散布防的。
十人開始輪流放哨,兩個時辰之後,他們會離開這裏繼續往北。
蘇禦察覺到,村莊内有不少孤魂野鬼,起初時,或許是因爲他們十人身上殺氣重,才沒有過來找麻煩。
但眼下,随着圍攏過來的亡魂越來越多,已經有鬼物開始進入哨子的視野。
“娘希匹,老大,這村子不對勁啊,你看那是什麽?”
李大力本來睡得就輕,聞言猛地起身,來到閣樓破口位置向外張望,
“特麽的,這地方怎麽會有這種玩意?”
說着,李大力從腰間拔出軍刀,“箭矢數量有限,大家盡量用刀。”
北疆的的一應軍械當中,都淬煉有雨花石,具備斬妖能力,隻是分多寡而已,精銳大軍中的兵器,淬煉程度更高,而遊弩手因爲兵種的特殊,淬煉的雨花石最是精粹。
其實妖魔鬼怪這種玩意,也是就在清河縣不常見,放到大乾任何一個地方,都不稀罕。
這些孤魂野鬼,身上衣服破爛不堪,像是一群行屍走肉,看樣子應該都是荒村中原先的百姓,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導緻整個村子的人被盡數殺戮,有了怨氣和不甘,自然便戀棧不去。
李大力他們這些人,倒也是不害怕這類玩意,但奈何數量太多,
“咱們下去,保住戰馬,不可戀戰,殺出一條血路離開村子。”
衆人紛紛應聲,正打算跳下閣樓時,
蘇禦忽然擡手:“等一等。”
衆人訝異回頭。
蘇禦臉色凝重道:“村北方向來了一支騎兵,人數在百人左右。”
“放屁!”李大力怒道:“百人騎兵的馬蹄聲我怎麽可能聽不到?”
蘇禦笑道:“騎隊距離村子還有兩裏地,你當然聽不到,但是如果我們現在下去突圍,隻怕還沒離開村子,就會被這支騎兵包圍。”
騎兵在遇到這種可以設伏的荒村,絕對會遊走外圍觀察,到時候李大力他們鬧出的動靜肯定會被發現,介時騎兵肯定不會貿然入村,隻要躲在外圍一輪攢射,李大力他們肯定死翹翹。
當然,有蘇禦在,那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李大力雖然不解蘇禦怎麽可能聽到兩裏之外的馬蹄聲,但還是謹慎的跑下樓,耳朵貼在地上,靜靜的聽着。
聽地是一門技術活,不是耳朵好使就能聽到的,這門功夫在軍伍之中,也是老卒傳小卒,一代一代傳下來的。
半晌後,李大力面無血色的起身,跑上樓蹲下,盯着蘇禦道:
“小蘇,你是怎麽聽到的?”
蘇禦笑道:“當然是用耳朵。”
此時一旁的虎子見到李大力臉上的表情,瞬間意識到蘇禦隻怕是說對了,隻見他一臉緊張道:
“老大,真有一支百人騎隊沖着村子來了?咱們的人都在北上,沒有南下的啊?”
李大力不愧是征戰沙場多年的老卒,此時倒也沉得住氣,隻見他點了點頭,沉聲道:
“多半不是咱們的人,我們已經來不及出去了,大家都藏好了,不要發出一點聲音,小心這支騎隊在外面攢射咱們,大家夥都把弩箭取出來,等他們進村之後,聽我指令。”
“是!”
從此刻開始,衆人大氣都不敢出,貓在隐蔽位置,手持弩箭一動不動。
而外面那幫孤魂野鬼,此時也非常奇怪的四下散去,讓衆人有點摸不着頭腦。
事實上,是蘇禦施展了一葉障目,徹底将他們的氣息掩蓋,這才導緻那些孤魂野鬼失去目标。
蘇禦氣定神閑的靠坐在角落裏,小聲說道:“如果來者是敵,那就是大家撈軍功的機會,隻要你們呆會聽我的,我保證這份軍功都是你們的。”
“你特麽給我閉嘴,再敢說話,我先宰了你,”李大力低聲怒斥一句,
他倒不會真的宰了蘇禦,隻不過都這種時候了,蘇禦竟然還大言不慚的說話,讓他心頭一陣起火。
不就是耳朵好使嗎?耳朵好使的多了去了,你小子等着,這次要是能活下來,我特麽把你屁股打開花。
蘇禦當然不會介意,雖然相處時間不久,但李大力什麽性子他倒也大緻摸清楚,刀子嘴豆腐心嘛。
而且你是頭兒,我是兵,罵我兩句也是應該的。
不多時,一陣劇烈的馬蹄聲傳入衆人耳中,從蹄聲的密集程度判斷,絕對不下百人。
還是新兵蛋子的李小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額頭上冷汗連連,緊緊抓着手裏的寸弩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而反觀李大腦袋,一雙腿都開始打顫了,臉上的表情形容不上來,大概是那種“媽,孩兒不孝,不能給您老人家盡孝了。”
騎隊分作數股,開始入村,速度緩慢,馬上騎士手持勁弩不斷的觀察着周圍環境。
這時,有幾人打出手勢信号,發現了李大力他們拴在破巷中的戰馬。
騎隊開始分散開來,朝着二層民樓包圍過來。
離得近些之後,李大力終于看清楚了,是北夏騎軍,不是前鋒探子,而是實實在在的披甲騎兵。
他頓時心涼了半截,完了.這次死定了。
這時,蘇禦以心語傳聲,給身邊九人同時傳去了一句話,
“我給你們打個樣,讓你們瞧瞧戰功應該怎麽賺,一百個人頭足夠咱們逛窯子了。”
說着,蘇禦在衆人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見。
接着,樓外不斷的傳來慘叫聲,戰馬嘶鳴聲,怒吼聲還有辱罵聲
李大力他們幾個好奇之下,躲在房子的破口處向外張望,隻見蘇禦大大方方的走在街巷中,見人就砍,而那些騎兵像是完全看不到他一樣,隻是一味的驚慌躲避,根本不知道敵人到底在哪。
而且蘇禦身法奇快,這邊殺幾個立即就會換個地方再殺,短短一會功夫,一個人将一支百人騎隊殺的人仰馬翻。
“這小子特麽是個高手啊,”李大力驚呼道,“至少都是四品武者了,親娘嘞,我李大力何德何能,手底下竟然有這樣的兵?”
這時候,蘇禦突然又返回了樓上,神出鬼沒的,把李大力他們吓了一跳,
“瞧見沒,你們就學着我這樣,隻管大大方方出去殺人,他們看不見你們的。”
蘇禦說完,沒有一人吭聲,都是像看到鬼一樣,一個個瞠目結舌的盯着蘇禦。
“你們看我幹什麽?倒是出去殺啊?難不成指望我一個人?我要都殺了,戰功算誰的?”
李大力喉結一動,咽了口唾沫道:“他們真的看不見我?”
蘇禦笑道:“别說看不見,你現在就是喊破喉嚨,他們都聽不到,不信你試試。”
李大力猶豫了一下,一臉狐疑的來到破口處,望着外面早已亂了陣腳的北夏騎軍,小聲說了一句:
“李大力爺爺在此,有種你們過來啊?”
蘇禦無奈道:“老大,窯子裏姑娘叫床的聲音都比你這個大。”
李大力傻乎乎一笑,剛才蘇禦的表現他都看在眼裏,身邊有這麽一個猛人,他心裏多少有了點底氣,
隻見他清了清嗓子之後,沖着外面喊道:
“龜孫子們,爺爺在此,速速過來受死。”
片刻後,李大力驚喜轉身,“他們真的聽不到啊。”
“是嗎?我也試試,”李小年趴在洞口邊上,朝着外面大喊道:“十裏坡村小英雄李小年在此,北夏小兒誰敢一戰?”
半晌後,破敗的小樓裏一下子沸騰了,人人拔出軍刀,準備下去大幹一場。
李大腦袋終于不再發抖,整個人徹底放松下來,慢吞吞的走下樓,解開褲裆,用他憋了很久的一泡尿滋潤着牆角的野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