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成寺的主持,是一位白白胖胖的老者。
大多數僧人都會給人以慈眉善目的印象,這或許源于他們常年潛修佛法,修身養性的緣故。
主持方丈法号了印,小和尚法号明空。
了印将蘇禦等人請至自己的禅房,那裏點着一爐劣質煤火,整個屋子裏烏煙瘴氣,怪嗆人的。
三個孩子一進屋,就不停的咳嗽,不得已下,了印趕忙将門窗打開通風。
“見諒見諒,”了印合十抱歉。
蘇禦笑道:“沒什麽的,我隻是好奇,寺廟規模不小,一應布置也都在标準之上,顯然花費巨大,大師既然在這上面舍得花錢,爲何舍不得買點過冬的炭呢?”
了印讪讪笑道:“廟建所需,老衲不敢含糊,畢竟佛祖也是要臉面的嘛,至于過冬之炭,非是舍不得,實在是平日裏計算失當,超支嚴重。”
換句話說,這是沒錢了,蘇禦笑了笑,沒想到這位方丈說話還挺直白,
這時候,明空小和尚也回來了,背回來一簍子碎炭,添進火爐。
不大一會,屋子裏的空氣便沒那麽嗆人了,暖洋洋的,三個孩子的小手也終于舍得從袖子裏伸出來。
明空搬來幾個小闆凳,和初墨她們一起圍坐在爐邊烤火。
了印将幾個紅薯放在爐子上,搓了搓手,笑呵呵的問道:“施主是來求平安符的?”
蘇禦點了點頭:“聽說貴寺的平安符靈驗,所以想給孩子們求一個。”
坐在闆凳上明空,聞言笑道:“靈與不靈,在人心,符是死的,人是活的,向佛之心虔誠,自有造化。”
你别給我整這些虛的,你這不就是正宗的套話,兩頭堵嗎?
若是靈驗了,就是心誠,不靈驗,就是不誠心呗?
“嗯,小師父說的有道理,”蘇禦其實壓根就不認爲這個平安福管用。
了印看出蘇禦眼中的懷疑,微微一笑,并不以爲然,隻見他出門一趟,回來的時候,手裏拿着四枚黃色的小荷包。
荷包是縫好的,隻有核桃大小,至于裏面裝着什麽,蘇禦也不曉得,他沒有用望氣術看,因爲沒必要。
蘇禦接過之後,随意的塞進袖子,三個孩子卻是珍而重之的,妥善收進懷中,
初墨更是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嘴裏小聲念叨着:“歲歲平安,歲歲平安。”
還挺有儀式感的。
“既然如此,我們就不打擾了,”
見蘇禦要走,明空趕忙起身道:“紅薯就快烤好了,幾位吃了再走吧。”
蘇禦低頭看了一眼三個孩子,隻見他們嘴角的哈喇子都在反光,隻好道了一聲多謝,重新坐下。
這時候,了印忽的耳垂一動,詫異的看向蘇禦:
“施主認識阿黎?”
嗯?蘇禦頓時皺眉,但他也不想否認,點頭道:“認識,方丈又是如何知道的?”
了印笑道:“是阿黎剛剛告訴我的,她說她聞到了蘇施主的氣味,希望能與蘇施主見上一面。”
看樣子,阿黎也是以一種心語傳聲的方式,向老方丈點破自己的身份。
這或許是他們狐族天生的能力吧,就蘇禦知道的,阿黎的修爲還不如秦大姐呢。
其實蘇禦是沒打算見她的,雖然心裏也在狐疑,她怎麽不呆在大悅樓,反倒跑寺廟裏來了?
不過,既然阿黎想見自己一面,那就見一面吧,反正又不會少塊肉。
“讓她過來吧。”
不多時,明空帶着阿黎進了禅房。
此時的她,一身樸素的布衣,再沒有當初在大悅樓時的濃妝豔抹,鮮豔服飾,臉色蒼白憔悴,萎靡不振,甚至就連身上與生俱來的狐媚,都消減了不少。
當她看到蘇禦的第一眼,頓時淚眼汪汪,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簌簌滾落。
“蘇公子”
面對一進門就泣不成聲的阿黎,蘇禦頓時懵了,這是怎麽了嗎?
三個孩子也是左看看阿黎,右看看蘇禦,心裏在胡亂猜測二人的關系。
這時候,慈音湊近初墨耳邊,小聲嘀咕幾句,初墨雙目一亮,“阿哥,這就是狐狸精嗎?”
“你怎麽知道?”明空頓時愣住,他倒是聽到了那個穿着雪白棉襖小女孩的悄悄話,關鍵是,他聽不懂。
初墨蹙着小眉頭,說道:“學館裏都傳遍了啊,說是寺廟裏藏着一隻狐狸精,你和方丈師父肯定不是吧?那就肯定是她喽。”
方丈點了點頭,确實,經過上次那麽一鬧,阿黎的事情在清河縣,已經算不上什麽秘密了。
“初墨,别亂說,人家是有名字的,她叫阿黎,”蘇禦糾正道。
在初墨這裏,隻有蘇禦的話最管用,隻見她吐了吐小舌頭,俏生生的看向阿黎道:
“阿黎阿姨好。”
明空聽了嘴角一抽,這小丫頭,長的挺甜美可人,嘴巴卻不怎麽甜。
“你這是怎麽了?怎麽會在寺廟裏?”蘇禦請阿黎坐下之後,好奇問道。
了印道:“這就說來話長了,明空,你給蘇施主講講吧。”
“好的。”
明空站起來,将阿黎如何逃出大悅樓,又是如何進入寺廟尋求庇護,詳細的描述出來。
這中間牽扯到了很多耳熟的名字,大總管王奎讓,大悅樓滿掌櫃,捕頭趙攜,至于其他的一些人名,蘇禦就沒有聽說過了。
大概意思,蘇禦也聽明白了,
總管府從各處收羅狐妖,供人淫樂,利用狐妖天生妩媚,xingyu旺盛的特點,将她們當做禮物或是貨物,贈賣給權貴之人,訂立一種特殊的血契之後,爲奴爲仆,成爲貴人們在床上玩樂的一種工具。
阿黎姿色一般,所以才會被送給在總管府做了一輩子廚子的滿掌櫃,而事實上,滿掌櫃之所以能獲此饋贈,源于他曾經幫着王奎讓的夫人,在背地裏淹死了王總管的一位寵妾。
原本阿黎是認命的,隻想着安安穩穩的熬死滿掌櫃,然後再想辦法逃掉,
誰知道半月前,從青州府高門望族趙家中逃出來的小姐妹告訴她,她們訂下的血契,會與主人的壽元捆綁,主人一旦身死,她們也會跟着喪命。
阿黎的血契,就是滿掌櫃。
而滿掌櫃身體一向不好,今年已經六十八了,所剩時日無多,阿黎不甘心自己這麽短命,這才與小姐妹一起,打算逃出清河縣再想辦法,
結果,青州府趙家那邊已經有人追來了,
眼看着阿黎那位小姐妹就要被抓回去,身爲捕頭的趙攜插手阻攔,被趙家的打手打斷了一條腿,這才引出張縣令,派出縣衙三十多名捕快,将趙家人在清河縣的落腳之地團團圍住。
而張縣令自己,則去信青州府,與趙家交涉,但目前仍是沒有結果。
很顯然,張縣令官帽子太小,人家不鳥他。
捕頭趙攜是信佛的,所以才将阿黎暫時安置在寶成寺,而他自己,右腿膝蓋骨被徹底打碎,終生殘疾。
感謝“白玉豆腐絲”大佬,又一次打賞了1500點,您老人家是有福之人啊,這輩子必定是福祿雙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