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呢?”
自從蘇禦離開之後,這是小初墨每天早上醒來的第一句話。
别看孩子小,與蘇禦相處的時間遠不如阿玉,但小初墨心裏很清楚,誰才是她的親人。
所以說,永遠不要低估小孩的心思,她們的腦袋遠比你想象中更加複雜。
蘇禦離開之後,小初墨明顯沒有往常那麽開心,即使有一位捕快伯伯給她買來了數不清玩偶玩具,
這天,阿玉将初墨、慈音、景來都叫來,小聲囑咐道:
“對面酒鋪馬掌櫃家的兒子娶媳婦,公子不在,我已經把份子錢出了,今天中午咱們就去吃席,孩子們記住了,上菜的時候下筷子一定要快,不然會被别人搶光的,記住了嗎?”
“嗯!”
初墨三人,像是即将出征的士兵的一樣,重重的點了點頭。
他們茫然不知,将會面對怎樣的煉獄場面。
慈音取來小闆凳,在院子裏爲初墨梳頭發,給她紮了兩個和自己一樣的羊角髻,區别在于,慈音系的是綠色的發繩,初墨是紅色。
阿玉給初墨換上了一身青竹色的小棉裙,腳上是俏皮的墨綠小短靴,還給系上了圍嘴。
收拾妥當之後,阿玉将門都鎖上,帶着三個孩子出門了。
酒鋪今天關張,喜事是在馬掌櫃家裏辦,阿玉現在對這條街上街坊鄰居的熟悉程度,完全不亞于蘇禦,
她牽着小初墨的手,小初墨牽着慈音,至于景來,則是從路邊買了一串糖葫蘆,跟在三人屁股後頭舔着,
馬掌櫃家所在的巷子比較偏僻,臨近城牆,放在以前的話,絕對算不上好地方,但現在清河縣有了外城,而且外城的規模比之内城足足大了兩三倍,所以馬掌櫃家相當于住在一環,算是很好的地段了。
巷子裏此刻已是紅幔高挂,賓客如流。
流水的席面擺了整整一條巷子。
這是清河縣的習俗,紅事是流水席,白事是大鍋飯。
當初墨她們進到巷子裏後,頓時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一眼望不到頭的餐桌早已坐滿了人,殺豬菜的香味彌漫在整條巷子裏,景來頓時覺得手裏的糖葫蘆,它不甜了。
唉.來的遲了,阿玉歎息一聲,開始拉着三個孩子擠過人群,找地方坐。
可惜從巷子這頭走到那頭,竟然沒有一個空位子。
三個孩子第一次吃席,就被狠狠的上了一課。
正當阿玉一臉沮喪的時候,捕快餘米推開人群找到她們,
“小玉姐,是不是找不到位置?”
“是啊,餘小哥能幫幫忙嗎?”阿玉一點不跟對方見外,因爲這位捕快新上任的第一天,就被蔣虎帶着去了一心堂,
當時蔣虎對餘米說的很明白,你什麽都不用幹,每天盯着三個孩子不要被欺負就行。
秦清更是将餘米的俸祿提了一倍,這在整個縣衙裏的捕快當中,還是頭一份。
“姐你跟我來,”
餘米帶着阿玉她們來到一張桌子前,眼神在四個吊兒郎當的年輕人身上掃視一圈後說道:
“城東玉器鋪子失竊,是不是你們幹的?”
這四個人是清河縣本地的地痞流氓,平日裏也沒個正事,哪家吃席都會去蹭,小偷小摸沒少幹,在衙門裏有案底,所以餘米才會盯上他們。
“哎喲,這是新來的捕快吧?瞧着眼生啊?”
“我說捕快大人,沒證據可不要亂說,感情清河縣誰家失竊了,都是我們幹的呗?”
“喲,這三個小娃娃真可愛,衣服很漂亮嘛,讓我摸摸。”
锵的一聲,餘米拔刀三寸,“别特麽給臉不要臉,跟我衙門裏走一趟,麻利點。”
這四人見餘米都動了刀,嘴上也不敢亂說了,嘀嘀咕咕罵街幾聲,離開了座位,
餘米趕忙給阿玉姐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即帶着孩子坐下。
四個小流氓被餘米押着走了,阿玉從筷桶裏拿出三雙筷子擦幹淨,分給三個孩子每人一雙,小聲道:“記住我出門前說什麽了嗎?”三個孩子忙不疊的點了點頭。
小初墨如今筷子用的賊溜,在家裏吃飯,慈音和景來根本搶不過她。
隻見她一副緊張的小表情,手裏緊緊攥着筷子,水靈靈的眼睛掃視着同桌的敵人。
有老頭老太太,有中年婦人,還有一個年齡和景來差不多的半大小子。
小初墨微微一笑,心想着,這些人肯定搶不過我。
“上菜喽~~”
主宅那邊一聲吆喝,接着,便看到一個個端着盤子、系着白圍裙的人進入巷子,開始上菜。
小初墨很明顯的感覺到,這一刻,整個巷子裏的氣氛都不對勁了。
第一道菜,八寶燒雞,
燒雞剛上桌,小初墨第一時間踩在闆凳上,筷子飛速夾向雞腿位置。
慈音和景來則是完全沒反應過來。
結果,對面一位阿婆速度更快,電光火石一般夾在雞脖子上,然後将整隻燒雞都拖走了,另一隻手像是變戲法一樣,拿出一張油皮紙,迅雷不及掩耳的将整隻燒雞卷了進去.
然後,這位阿婆咧着嘴,露出零星的幾顆牙齒沖着衆人一笑,頗有些“承讓承讓”的意思。
小初墨目瞪口呆,再看其他人,像是鬥敗了的公雞一樣,悻悻然放下手中筷子。
“呼~~”
小初墨深吸一口氣,蹲回凳子上,不要緊,沒關系,這次是一整隻燒雞,換成其它菜,自己怎麽也能夾到一口。
第二道菜,涼拌豬頭肉。
初墨眼睛一亮,左手托着桌面,整個身子前仰,筷子飛速夾去。
“呸!”
一名婦人忽的站起,沖着豬頭肉噴了一大口唾沫,其它夾到半途的筷子紛紛後撤。
小初墨小臉一抽,眼睜睜的看着那位婦人,笑嘻嘻的将豬頭肉拖走。
阿玉也沒趕上趟,更别說慈音和景來了,他倆現在完全是墊底貨。
初墨緊咬着牙退了回來,噴唾沫這種事情她可做不出來,平時在家裏吃飯,吧唧嘴的聲音大了,腦袋都會挨阿哥一筷子。
“啪”的一聲,景來直接摔筷子了,老子不吃了,什麽啊這是,
小初墨卻是鬥志昂揚,眼睛死死盯着桌面,她就不信了,我今天能餓着肚子回家?
第三盤菜,酸辣包菜,
“呸!”
“呸!”
“呸!”
有三個人同時下口,于是這盤菜沒人吃了,被阿婆收走,說是回家喂狗。
第四盤,第五盤,第六盤.
初墨一口都沒搶到,此時她小臉憋的通紅,氣鼓鼓的看着眼前這幫人。
“算了初墨,回家我再給你做好吃的,咱家地窖裏什麽菜沒有?不稀罕這些,”
同樣沒有吃到一口的阿玉,話裏透着一股酸味。
初墨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踩着凳子上,嘴裏小聲叨咕着幾句從蘇禦那裏聽來的話,
“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
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
第七盤,第八盤,第九盤,第十盤菜同時端上,
醬豬蹄,紅燒魚魚,爆炒豬腸,豬肉炖粉條子。
小初墨沒有再下筷子,
而是小腳一擡,猛地踏在桌沿上,
“嘭”的一聲,
整張桌面掀起45度斜角,所有人的筷子全部落空,四盤硬菜滑落至初墨四人面前。
景來眼疾手快,一把抱住醬豬蹄和紅燒魚,阿玉則迅速收起另外兩盤,
“呸呸呸呸!”
四人同時往面前的菜裏啐了一口,
這下子,終于可以安靜的吃飯了。
小初墨蹲在凳子上,秃噜秃噜的吃着炖粉條子,她隻覺這頓飯吃的,簡直不能再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