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魇在自己制造的噩夢中,不是神明,勝似神明。
它一開始就有着輕而易舉殺掉王北檸的能力。
但一直到現在,這個女生都幾乎毫發無損。
不是張書安保護的有多好,隻是夢魇至今都沒有真的動殺心罷了。
恐懼對它而言,是養料、食物、不可或缺的能量。
正如它在電影裏表現的那樣,它會不斷挖掘人類内心的恐懼,直到榨取完所有價值,才會殺死對方。
在噩夢中,夢魇将自己當做“神”,這是獨屬于它的領域。
它從不認爲能有人在夢中威脅到自己。
榨取恐懼的過程,更像一場遊戲。
獲益、且獲得樂趣。
故而,到目前爲止,出現的所有怪物都是雷聲大、雨點小。
它們的出現,都隻是爲了加深王北檸心中的恐懼與絕望。
别看那幾隻怪獸如此恐怖,實際上都隻是在幹嚎,動真格的話,早就上來一腳踩死兩人了。
正因如此,張書安才有時間停下來,發送語音。
這次的語音很短,内容簡單至極。
隻見輻射看向王北檸,沉聲道:“時空盜賊!”
想要觸發一個人的記憶,隻需要用最關鍵的幾個字就夠了。
“什麽時空……盜賊?”王北檸臉上露出幾分疑惑,将這幾個字複述一遍。
突然,她捂着頭,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緊蹙着眉,眼神不斷閃爍。
原本看上去相當幹淨簡單的眼神,漸漸多了幾分不一樣的色彩。
眉宇間的擔憂、恐懼,不知不覺間煙消雲散。
張書安觀察到對方面部表情的細微變化,知道語音奏效了。
他不禁屏住了呼吸,最關鍵的時刻來了。
張書安這一手,可謂是兵行險着。
以他目前擁有的手段,難以對付夢魇。
就算破碎這場噩夢,迎接他的也會有下一場噩夢、下下場噩夢。
隻要不能徹底殺死夢魇,這個任務遠不會就此結束,還會有更多人遇害。
張書安很讨厭這種拖拖拉拉的感覺,更不願在各種噩夢裏,吃夢魇的苦頭。
所以,他隻能賭上一把。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句話說的很對。
王北檸不管是因爲什麽原因需要面對夢魇,她之所以會如此狼狽不堪,說到底是由于記憶模糊,想不起來自己的處境與身份。
不然身爲一個能接觸到夢魇的時空盜賊,絕不可能像現在這樣不堪一擊。
這家夥很有可能比張書安更加了解夢魇,甚至有可能擁有着對付夢魇的手段。
張書安索性用語音,喚醒她的記憶。
就算王北檸清醒後不是什麽好人。
她也肯定能意識到目前最大的麻煩并不是屢次三番救她的輻射,而是夢魇。
權衡利弊,她隻要腦子正常,無論如何,都一定會先對付夢魇。
當然,她要是腦子不正常,非要先對付輻射,那張書安無話可說,自認倒黴。
“我承認我有賭的成分……”張書安靜靜看着屏幕,觀察着對方的一舉一動。
王北檸緩緩眨了眨眼睛,無喜無悲的看了一眼面前的輻射。
“我居然差點死在自己的夢裏……”她語氣諷刺的搖了搖頭,轉身看了一眼四周,臉上再找不到半點驚恐,布滿了勝券在握的自信。
王北檸擡起右手,在手背上,浮現出正方形圖案,光芒大盛,覆蓋住整隻手掌。
她輕輕揮了揮泛光的右手,不遠處那頂天立地的巨大怪物,像是被抹去了一般,消失在原地。
她沒有停歇,像是毀滅世界的神明一般,輕描淡寫的将周圍所有的怪物一一抹去。
“《造夢記》?”張書安一眼認出了出處。
這是一部奇幻類型的電影。
電影的主角,某天發現自己居然可以随意操控自己的夢境。
在夢中,他變成了無所不能的神,可以輕而易舉的改變一切。
但在現實世界中,他沒有任何改變,依然是個一事無成的廢柴。
這電影也就圖一樂,跟網絡爽文沒什麽區别,主要是看主角在夢中用能力爲所欲爲。
張書安沒想到的是,王北檸居然會有這個能力。
這個能力,無法對現實産生半點影響。
對時空盜賊來說,這樣的能力,其實沒什麽用,在夢中當神明,那不就是純粹的yy嗎?
頂多給自己帶來精神層面的滿足,沒什麽意義。
不過現在,這個能力似乎恰好能夠派上用場。
“不對,準确來說……”張書安面露思索,“她有可能是爲了對付夢魇,才特意去将這個能力弄到手的。”
夢魇在噩夢中,隻要能捕捉到足夠的恐懼,确實強的近乎神明。
而現在,王北檸在自己的這個夢中,就是真正的神!
隻見她擡手間抹去所有恐懼化成的怪物,然後輕描淡寫的伸手虛空一抓,手上出現了一個黑色的不規則圓球。
“這就是你的真面目?”王北檸抓着這東西随手甩了甩,“挺好玩的。”
張書安看到這一幕,他意識到對方爲了夢魇,肯定提前做了許多準備,恐怕不會輕易的殺掉。
“我知道你,小熊市的保護神,對嗎?”王北檸玩耍着手中的夢魇,頭也不擡的說道。
張書安沒有回答,語音條有限,他當然不可能用來回答這種沒有意義的廢話。
“在這場夢開始之前,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自己居然會在夢中被别人拯救。”王北檸臉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手上繼續揉捏夢魇,似乎是在報之前被吓唬之仇。
張書安實在猜不透對方的想法,聚精會神的觀察着對方的表情,腦海裏思索着可能性,靜待下文。
“爲什麽救我?”王北檸突然擡起頭,直視着輻射,“你一開始不知道我的身份、不知道夢魇的能力,出于好心救下我,我可以理解。”
“可是你在猜到了夢魇的能力之後,居然還要這麽拼命的救我,爲什麽?”她滿臉的不解,“你不可能想不到,明明隻要殺掉我這個不斷帶來麻煩的拖油瓶,就不會如此艱難。”
“還能爲什麽?”張書安翻了個白眼,“因爲我是聖母啊……”
他撇撇嘴,“要是換成我以前寫的靈異文的主角,像你這樣的拖油瓶,見一個殺一個。”
當然,他可不會如此正經的回複對方。
口嗨的同時,腦海裏閃過一個騷想法,他嘴角止不住的上揚,快速編輯了一條語音,發送。
在王北檸安靜的等待中,輻射終于開口了:“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他沉着嗓子,聲音中滿是認真,“其實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時,就已經喜歡上你了。”
“噗哈哈……”張書安看到自己親自編輯的語音從輻射口裏一本正經的說出來,完全繃不住了,忍不住笑出了聲。
王北檸表情微僵,她在腦海裏構思過無數種可能。
對方唯獨說了一種,她從未想過的可能。
然而,張書安這條語音還沒完。
“我打算從今往後的每一晚,都去輸液。”輻射繼續一本正經的說着。
“嗯?”王北檸表情有些迷惑。
“想你的夜。”輻射聲音中居然透着幾分深情。
張書安這個時候已經笑麻了。
他在網上的時候,确實是個純粹的搞子。
對方想跟他聊聊人生理想,他卻想搞對方的心态。
王北檸眼角微抽,被整無語了。
她實在是無法想象,這樣一個高冷範、人狠話不多的男人,居然會親口說出這種話來?
對方在她心裏塑造的超然形象,轟然倒塌。
一時間,她竟然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
“我不知道你剛剛說的是玩笑話,還是真心話。”沉默片刻,王北檸坦然道,“我可以明确的告訴你,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可能。”
“别愛我,沒結果,除非花手搖過我?”張書安臉上露出幾分思索,“總感覺這個女人的話,好像在哪裏聽過呢?”
他稍微回憶了一下,“這好像是這些天以來,第三個對我發好人卡的女人吧?”
他不以爲恥,反以爲榮,“跟我相處的每個女生都能有這樣的想法,我果然是個純粹的好人!”
“你這次出現,應該是爲了夢魇而來的吧?”王北檸顯然是擔心對方又說出什麽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來,發完好人卡之後,沒有給對方回應的機會,将話題扳回正軌。
她晃了晃手中的球,突然用力一握,夢魇直接灰飛煙滅,“我不喜歡欠别人,你救了我命,這是還給你的。”
“我們之間從此一筆勾銷。”她聲音漸漸轉冷,正色道,“以後你再遇到我,不必手下留情,如果觸及到我的利益,我也不會對你留手!”
“說變臉就變臉啊?”張書安嘴上雖然這麽說,心裏其實美滋滋。
這已經是他預想過的最好結果。
張書安之前遇到過的那些時空盜賊,沒一個正常人,都被強大的實力蒙蔽了心智,視人命爲草芥。
眼前這個王北檸,至少還留有做人的底線,知恩圖報。
這個夢魇肯定是她謀劃已久的東西,但爲了償還恩情,依然可以毫不猶豫的舍棄。
這樣的人,應該不會太壞。
“倒是省了我不少麻煩。”張書安看到任務完成的提示,放棄了使用任務追蹤器的想法。
其實,他在腦海裏早就有了成套的計劃。
借王北檸的手,除掉夢魇,隻是第一環。
如果這個女人也是個背信棄義之徒,張書安完全可以利用任務追蹤器,再加上已知的訊息(模樣、胸口挂着的相機),在小熊市找出對方的真身所在。
不過現在看來,沒那個必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