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說呢?
從心理狀态來分析的話,至少有一點雙方步兵是完全相同的。
震驚!
别說日軍從停留在12公裏外的岡部三郎中将到下等兵看着威風赫赫而來卻被揍得稀裏嘩啦的機群呆若木雞,就是鑽出坑道觀看空戰結果的四行團步兵,也一樣是滿眼的不可置信。
屠運生知道防空營的實力很強,但日機可是浩浩蕩蕩一百多架,那是2年多戰争期間以來别說親身經曆了,就是聽都沒聽說過的規模。
先前在坑道裏感受到山體都在劇烈震動的驚悚,足以說明防空營已經盡力,卻依舊無法阻止日機編隊對前沿陣地的轟炸。
但萬萬沒想到,等自己冒着危險鑽出坑道仰望天空之時,卻已然演變成己方徹底吊打對方之勢。
這個反轉,着實來得太過猝不及防了一些。
直到殘存日機拖着長長的白煙遠遁,由坑道鑽出的中國軍人們這才終于确定,防空營在這場地對空大戰中,赢得了勝利。
“防空營萬歲!”屠運生伸出拳頭,對着蔚藍的天空奮力高呼。
“防空營萬歲!”山野中處處都激蕩着步兵們的激烈歡呼。
在山谷間回蕩着的勝利歡呼,震耳欲聾,一直傳到3裏之外的日軍步兵耳中。
日軍步兵面色入土,士氣更是一落千丈。
原本還指望着空中機群能直接把中國人前線陣地給轟平,他們步兵直接上去撿人頭,這下可好,不僅美夢碎了一地,陣地上的中國人士氣高揚,接下來這仗還咋打?
第一師團可也不是菜鳥,諾門坎之戰時因爲第4師團的調離,他們也是在戰争的後期實打實的和毛熊軍幹過一場,雖然沒幹過,但也沒有像另外兩個師團一樣大敗,自然也是知道士氣在戰場上的作用。
早知道陸航軍團會這麽拉胯,還不如不讓他們參戰了!這恐怕是戰場上不少日本基層軍官此時的想法。
但或許隻有宮内良夫這樣倒吸一口涼氣的高級軍官們才知道,他們得感謝陸航飛行員們的犧牲,如果不是這幫死鬼們拿臉去探草叢,他們怎麽能知道中國人竟然會有如此堅固和完善的地面工事?
是的,宮内良夫知道,此次陸航機群之敗,并不是他們不夠勇敢,也不是中方防空火力太可怕。
真正的原因還在于中方修築在山頂上的那座防空堡壘簡直太堅固了。
絕對超過20顆重磅航彈都在一座山峰上炸響是什麽概念?站在宮内良夫這個從軍近20年的老兵的角度,就算是擁有可防200毫米重炮的永固工事,在這種大号航彈面前,也會被摧毀成一片廢墟。
可中國人的防空堡壘,竟然撐過了這種近乎可以摧毀一切的氣浪,難不成那座工事是用鋼鐵澆築的不成?
中國人能花費大力氣做成重磅航彈都無法摧毀的工事,他們難得就不能把這種技術應用到前沿工事上?
宮内良夫将目光投向已是被炮彈和重磅航彈轟炸的一片狼藉的山坡和山嶺上,隻覺得渾身一片冰寒。
那裏,仿佛是一頭沉睡着的噬人怪獸,一旦驚動它,不知道會有多少帝國官兵血染疆場。
宮内良夫大佐的猜想是正确的,哪怕遭遇了近十枚重磅航彈的轟炸,李九斤的七連沒有減員一人,僅兩人因爲坑道劇烈搖晃一個不小心撞到坑道壁上引起擦傷。
中方表面陣地上最大的損失是兩個由半米厚的鋼筋混凝土構築的機槍暗堡被150榴彈炮給摧毀,其餘都是塹壕被炸塌。
這點工程量,對于守軍來說算不得什麽,隻要晚間日軍步兵不進攻,半個晚上就給重新修複了。
空戰失利的岡部三郎決定還是靠自己,整個下午,日軍的各種口徑火炮又朝着中方陣地上一通狂轟亂炸。
不過這次龐大海也不慣着他們,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12門博福斯山炮和28門150榴彈炮以及12門150重迫全部掀開炮衣,在這個午後給第一師團展露出四行團炮兵營最鋒利的獠牙。
除了28門150榴彈炮是對日軍105、150遠程榴彈炮進行徹底壓制外,另外24門火炮皆是瞄準距離前沿陣地千米外的日軍陣地。
四行團官兵除了極少數觀察哨躲在擁有大半米厚的永固工事裏觀察戰場,其餘官兵基本都進入坑道休整,該吃吃該喝喝,像老算盤這樣的老賭棍甚至又手癢的開盤,賭日本人什麽時候停止炮擊。
你别說,這種賭對戰場形勢判斷的賭局,可吸引了不少人參與,甚至連衛東來都丢了10塊大洋,賭日軍最多堅持3小時。
衛東來可不是像大部分基層官兵那樣瞎基霸猜,第一師團從師團長岡部三郎到各旅團大佐聯隊長的從軍經曆到個性的情報在昨日就由團部下發至各營、連,衛東來是結合岡部三郎的性格特點和目前戰場形勢得出的判斷。
龔少勳領導的情報部門在過去的一年裏因爲充足的資金注入得到長足發展,不僅在冀南,還在津城、平北城擁有幾個地下情報站,最遠甚至将情報觸角伸到了華中和華南。
當然了,他們還沒牛逼到能收集華北日軍各将領乃至到陸軍大佐的個人資料的程度,第一師團各級指揮官的情報多來自小洋妞兒以及唐刀對曾經時空中發生過的曆史記憶的綜合。
小洋妞兒爲了自己極爲欣賞的辣個男人,也是豁出去了,竟然用金錢賄賂了駐日本大使館的武官。
而此時日本雖然也是緊鑼密鼓的籌措對東南亞戰事,幾乎和高盧雄雞以及日不落帝國撕破臉,但由于還需要米國的鋼鐵和石油等進口資源,依舊竭力和米國維系着關系。
米國牛仔雖然也對野心勃勃的日本提高了戒心,但從第一次世界大戰軍火貿易中占了大便宜的米國此時的國策是: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再大賺一波!
所以,對日本這個大客戶依舊保持着口頭上譴責,暗地裏照樣是大量貨船将物資運往日本,而後帶走大量黃金和白銀。
正是在這種貌合神離卻又不得不相互依存的關系下,駐日本大使館對日軍将領的個人資料的收集還是沒多大問題的。
衛東來判斷,岡部三郎此人性情堅韌,尤其是在空戰失利後,他必須也隻能用猛烈的炮火來重新激起整個師團步兵的士氣,哪怕遭遇還擊,三個小時的炮擊是他的底線。
衛東來的精準判斷爲他赢得了30塊大洋的資金,而跟着衛東來下注的土豆和楊必成也一人從眼淚汪汪的老算盤那裏拿走30大洋,再加上其他人的下注,差點兒沒把老算盤給賠破産。
但比老算盤悲催的大有人在,比如僅有戰壕蔽體的日軍步兵。
真理,就在大炮的射程之内!在中國北方3月的春風中,日本第一師團的步兵們充分領略到了這個道理。
隻是,那是用鮮血和死亡換來的。
推出坑道的博福斯山炮在前線的炮兵觀察員的指揮下,炮彈就像長了眼睛一樣落入日軍步兵陣地,日軍倉促完成的不過1.6米深的野戰戰壕在6公斤重榴彈的轟炸下,根本撐不住。
150重迫那更不用說了,3000米射程内,威力比105榴彈炮還要大。
很多日軍不是死于炮彈爆炸的氣浪和彈片的威力下,而是被變形的戰壕給擠死或者坍塌後掩埋窒息而亡的。
戰後據統計,僅是開戰後第一天下午的雙方炮戰中,前線3個步兵旅團總計達21000名日軍步兵就死傷1800餘人,占了總投入步兵兵力的近10分之一。
而除了步兵的慘重傷亡,炮兵那邊也沒好到哪兒去。
不過,受損最嚴重的反而不是12門150榴彈炮,而是擁有12門105榴彈炮的炮兵大隊。
因爲是平原,該炮兵大隊有了昨日的教訓,專門将各炮位間的距離拉大到200米,這可是遠遠超過了陸軍操典上規定的40米間距。
雖然這大大增加了衛護他們的兩個步兵中隊守衛難度,但在寶貴的生命面前,一切都是值得的。
至少在那位已經不幸在炮擊中殒命的炮兵少佐看來是這樣的。
日本人已經做了他們該做的一切,可就像他們曾經常挂在最邊上的,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都是虛妄。
在該炮兵大隊領命向中方陣地賣力炮擊1個多小時後,一個原本在2公裏外潛伏的偵察小組冒險抵達該占地約0.2平方公裏的炮兵陣地左近。
兩個步兵中隊人數并不少,但用來護衛如此龐大的炮兵陣地,卻又太過稀少了。
導緻該偵察組抵近到甚至都能用沖鋒槍解決掉正在賣力搬炮彈的日軍炮兵,也無人察覺。
好在該偵察小組雖然擁有明心這樣的狠人,在經過仔細觀察後,發現該日軍炮兵陣地實在是太特麽大了,就算他們神擋殺神遇佛殺佛,也沒法幹掉這裏的日軍炮兵,若是被日軍步兵包圍,在這種平原地帶更是完犢子定了。
于是,他們做完定位後,就拍拍屁股跑路了,一口氣跑到1500米之外,藏到一個廢棄的地窖中,這才用單兵電台向炮兵營發出該炮兵陣地的坐标。
他們的決定很正确。
龐大海也是個狠人,在收到偵察兵們發來的坐标定位後,立即命令已經徹底露出獠牙的28門150榴彈炮向該坐标區域集火。
博福斯150榴彈炮是很牛逼,近15000米的射程和100米的誤差值,絕對吊打中國戰場上任何一款遠程重炮,但你别忘了,四行團的炮兵們也是第二次操作這個大家夥。
昨日那一波突然集火把一個日軍辎重中隊幹了底朝天,那是運氣加火炮精度以及日軍毫無準備的結果,三者缺一不可。
深知自身缺點的龐大海幹脆來個亂拳打死老師傅,十拳隻要一拳打到就行。
于是,28門重炮就這麽鋪天蓋地的砸過來,第一波炮彈落在距離日軍炮兵大隊左翼大約1000米的位置,最近一顆炮彈距離明心他們隻有300米。
饒是明心擁有百人斬的實力,但在數十顆重炮炮彈爆炸的山呼海嘯中,也是臉色禁不住有些發白。
他都躲這麽遠了,要是還被自家那些‘不靠譜’的炮兵們一通炮火給帶走,不得冤死。
“偏了,偏了!左進1200米,不,2000米!再不打準點兒,哥幾個估計不是吃灰而是變灰了!”龐大海讀着憋着笑的通信班長遞過來的電文,一張臉漲得像個紫茄子。
“狗日的,告訴重炮連那幫癟犢子,誰特良的讓老子再接偵察連弟兄們這樣的電報,老子就把電報貼他們連長、排長、班長的腦門上一周!”龐大海的怒吼聲甚至蓋過了百米外一門150重炮的轟鳴。
也怪不得向來一副好脾氣的龐大海發火,他和防空營營長程鐵首是老友也是最大競争對手,兩人一人掌管着對空作戰權,一人掌管着對地最強火力。
程鐵首在全團面前狠狠露了一手,使得全團官兵高呼‘防空營萬歲’,龐大海就算沒看程鐵首那張黑臉,也能想得到那位臉上泛起的油光挂下來足以炒兩個菜。
結果他這兒倒好,28門炮一通砸下去,沒搞到日軍炮兵不說,反倒是差點兒把團裏最精銳的偵察小組給團滅了。
明心發來的電文雖然沒帶一個髒字,但那個不是吃灰快變成灰了,就是最狠的髒話。
知恥而後勇的重炮連在經過重新校準後,第二波炮彈就基本落在該日軍炮兵大隊陣地上,那應該和明心極爲明智的要求偏移2000米距離有一定關系。
反正打不了那麽準,那歪一點兒,指不定就歪打正着了。
水平并沒有因爲長官發火就提高的重炮連炮兵們的确又打偏了,但依舊有七八顆炮彈落入該炮兵大隊的陣地上。
這就已經很可怕了。
你想想,炮彈距離躲入地下的明心偵察小組都還有300米,就把一幫受過最嚴格訓練殺人如麻的偵察兵們吓得小臉蒼白,你說當一顆炮彈就落在日軍炮兵不到100米的區域,那是一副什麽景象?
龐大的氣浪如摧枯拉朽,摧毀着以彈着點爲圓心半徑50米以内所有物體。
别說不過百多斤的人體了,就是重達5噸的榴彈炮,也會被氣浪掀翻。
而爲了彌補自己先前的失誤,重炮連各炮位硬是一口氣打空兩個基數40發炮彈!
那可是1120發炮彈,每發炮彈重40公斤!
光是運送一發炮彈,就得兩名士兵用獨輪車從50米外的山洞中推出,一個小時炮擊完畢,所有彈藥手都累癱在地。
就連龐大海收到重炮連那邊報過來的彈藥消耗後,也忍不住罵了一句敗家子兒,那幾乎是一戰打空了重炮連三分之一的庫存。
但所謂有舍才有得,付出總會有回報。
那應該也是這場聞名于世的紫山之戰中遭受重炮轟擊最嚴重的一處戰場,以該日軍炮兵大隊爲中心的方圓一公裏内,皆是一片焦黑!
該炮兵大隊1130人加上兩個步兵中隊400人,在炮戰過後經過清點,僅餘不到400人,反倒是火炮因爲足夠堅固,隻被摧毀5門,4門被氣浪掀翻修複後還能使用,3門得以幸存。
該炮兵大隊那位少佐大隊長雖然戰死,但在戰後卻獲得了關東軍司令部頒發的勳章。
因爲經過調查,發現如果不是該少佐抵達該陣地後,就利用該地區地質特點挖掘地底儲存點儲存炮彈,在敵軍炮火将至時就果斷下令讓一部分人先行躲入炮彈儲存點,那或許400人幸存都隻是個奢望。
深入地下五米的地洞保護了炮彈沒有引起殉爆,也保住了該炮兵大隊最後的種子。
是的,幸存的400人中有大概360多人都是炮兵,隻能留在在簡易野戰戰壕裏的400步兵,僅有不到40人幸存。
中國人是如何獲得這種大口徑重炮的?這成了戰後日本情報部門的調查重點。
隻是,吊詭的是,當調查到日耳曼帝國克虜伯軍火貿易公司遠東分公司後,随着其總經理羅斯塔夫調任總部,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第一師團因此重炮而戰死的數千帝國官兵的生命,在小胡子元首的粗腿面前,不值一提。
當然了,這是後話。
現在的戰場是,哪怕日本華北方面軍和第一師團已經竭盡全力,但無論是空戰還是炮戰,他們都屬于大敗虧輸的一方。
如果此時多天駿和岡部三郎就此認慫,那或許日本華北方面軍還能保留些許顔面。
但大日本帝國陸軍的臉,卻被這兩位丢到地上被四行團踩了又踩了。
所以,就算他們此時已經深感憂慮,但已是騎虎難下之局,就算知道對手是頭吊睛白額虎,也隻能揮拳頭上了。
可惜,他們不是武松,也沒喝酒,更關鍵的是,他們要打的虎可不是什麽華南虎,而是東北虎。
當年的武松遇見這玩意兒,再喝十八碗恐怕也得被咬個嘎嘣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