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死了死了的！”
黑田三郎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被擔架擡過來的山本清路的屍體，足足有數秒鍾沒回過神來。
接着，便是忿怒的一腳把滿臉苦澀的鄭雲秋踢倒在地，而後抽出腰間挂着的指揮刀。
去打中國人一個并沒有多少兵力部署的側翼陣地，自己派出去督戰的兩個步兵小隊竟然連同其中尉副隊長一起全軍覆沒，而做爲主攻的治安軍步兵營營長還毫發無損，這無論如何都是他要砍人的理由。
當然了，說毫發無損是有些牽強，鄭雲秋此刻不僅頭纏着繃帶，胳膊上也中了一槍用繃帶吊着，治安軍步兵營聽說也僅剩不到200人，戰損率高達百分之七十。
但山本清路可是黑田三郎手下愛将，哪能就這樣白死？
“黑田閣下，你聽我說，你聽我說，山本中尉沒有白白犧牲啊！他當時帶着近百帝國勇士沿着我步兵營弟兄們用血肉開辟出的攻擊通道，沖上敵軍陣地，和敵白刃作戰，擊殺敵軍近200啊！
隻是沒想到敵人太過狡猾頑強，竟然在山後還部署了近400預備兵力，那些土八們雖然沒有多少槍，但都裝備着長杆型的梭槍，山本中尉和帝國勇士們這才寡不敵衆，盡數爲皇帝陛下盡忠了。”被踢翻在地的鄭雲秋一聲哭嚎。
“爲表達我對山本中尉和帝國勇士們的敬意，我願意散盡家财捐獻黃金千兩供養勇士們遺屬生活！”
不知道是聽到屬下英勇戰績還是黃金千兩的數字起了作用，黑田三郎提起的雪亮指揮刀終究是沒一刀劈下去，而是眼神冰冷的死死盯着哭嚎着跪地的鄭雲秋：“你的，把當時戰場向我仔細彙報，若有半點遺漏，你和你的治安營，統統死了死了的。”
“山本中尉是我所見過的最英勇大日本帝國勇士，眼見我部死傷慘重依舊無法攻克敵軍陣地，當機立斷命令全員上刺刀”鄭雲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在這貨毫無作僞的哭聲中，山本清路中尉那英勇無匹的英雄形象高大到黑田三郎的指揮部都差點兒快容納不下了。
當然了，在黑田三郎這樣的老行伍面前，鄭雲秋但凡露出一星半點破綻或者戰況不實，瞬間就會招來殺身之禍。
山本清路中尉的遺體已經有聯隊軍醫官檢查過了，緻命傷是一枚近距離射入左胸的日耳曼制魯格手槍彈，另外身上還有十二處刺刀傷！
光是看這些傷口，就可以想象出當時的戰場有多慘烈，山本清路一定是格殺數名敵軍後被敵人盯上，先以手槍對其射擊而後再一擁而上，不然那會有如此多深入内腑的刺刀傷？
如果黑田三郎知道，那處近距離射入山本中尉左胸的子彈正是由于眼前這個治安軍少校帶着步兵連接近，在山本清路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突然拔槍射擊，而另外八處刺刀傷，則全是治安軍步兵營12名尉官以上軍官在擊殺所有日軍後的傑作，估計黃金萬兩也救不了鄭雲秋的小命吧！
可惜，這個秘密黑田三郎至少在戰争期間時不會知道了。
所有知道現場情況的日本人都被擊殺，而所有知道内幕的中國人一方是爲了保住自己小命，另一方則需要内鬼，都會守口如瓶。
中方這邊甚至還爲了配合鄭雲秋的故事，特意在戰後‘遮遮掩掩’的模糊了紫荊山一戰的戰損報告，隻是說自己在紫荊山一戰殲滅日寇和僞軍500餘，而自己正規軍和民兵傷亡人數在400左右。
在這樣的攻防戰中打出近乎一比一的戰損，絕對是值得誇贊的，也怪不得八十集團軍特意給什麽‘潘寨守衛連’頒發了集體一等功的獎狀。
但這在日軍情報部門看來，分明是一種掩飾，根據鄭雲秋的彙報以及對戰場的目測，中國人傷亡絕對在800以上。
黑田三郎當然不會聽信一面之詞，派出了一名戰場經驗豐富的陸軍上尉去實地觀看戰場。
如同鄭雲秋所說，爲了搶出山本清路的遺骸，日方連機槍手和擲彈筒手都頭紮白布手持步槍成立了敢死隊。
這一點很是有大日本帝國步兵悍勇作風，當然這種行爲在第10師團數地作戰中其實也并不鮮見，主官若是戰死，其屬下必然舍生忘死也要搶回其遺骸。
所以，他們都死在那片陣地上，連同一起殺入中國人陣地的2個治安軍步兵排。
戰後的山坡上，遍布着治安軍步兵營、帝國官兵的遺骸，尤其是距離中國人陣地前沿的三十米，頭纏白布的帝國官兵遺骸遍布。
那應該是獲得最後勝利的中國人從陣地上抛出來的，如此殘酷的戰場，中國人所報的那個數目十有八九是虛假的。
日本情報部門的至少有一個判斷必須是正确的，那個400傷亡的數目假的不能再假了。
就是，事實真相和他們想象已經不是相去甚遠，完全是南轅北轍。
‘潘寨守衛連’在這場神奇的阻擊戰中，實際是犧牲一人，受傷4人，那些被石塊砸傷、擦傷不計入其内。
八十集團軍總部的通令嘉獎，可不是專門爲了糊弄日軍情報部門的，那的确是以四行團60名2連官兵爲主的150多名官兵打出了這個戰場上最炫目的戰損比。
或許隻有在場的所有中國人知道，那兩個日軍步兵小隊有多憋屈。
白刃戰倒是真的有，不過卻是近300名僞軍對40多名日軍步兵的白刃戰。
僞軍的戰鬥力在日本正規軍面前是不值一提，但對于僞軍們來說，不徹底弄死這群日軍，那就是他們死，那隻能拼命，再加上他們幾乎是七倍于日軍的兵力，心理優勢也強的多。
而對于山坡下猝不及防的那幾十号日軍，看着幾百号僞軍烏央烏央的沖過來，自然也是先驚後慌，匆忙之下的抵抗戰鬥力比之以前也是打了幾分折扣。
此消彼長之下，幾十号日軍不被吃了個幹淨才叫見鬼。
不過，就算是這樣，40多号日軍拼死反抗下，竟然也帶走了兩倍于他們的僞軍，再一次用事實證明了日軍步兵白刃戰的實力真的不是蓋的。
而山坡上的日軍那會兒也早反應過來這是治安軍嘩變了，可他們沒法下去參戰，山上的中國人竟然從兩翼包抄過來，而下方殘餘的十幾号僞軍也奮力堵住他們。
等到山下的僞軍把對手解決完，超過10挺輕機槍往哪兒一架，将近200僞軍一通亂槍，山上的中國人手榴彈一通砸過來，被包圍的嚴嚴實實的幾十号日軍就是鋼筋鐵骨，也是活不了了。
眼見山上的中國軍隊竟然這麽配合，原本打算派人去和中國軍隊溝通交流的鄭雲秋也是豁出去了，哪怕知道自己的腦袋在‘土八’那邊都上了榜單，竟然也是親自前往中方陣地。
如他所料，八十集團軍那邊覺得活着的他比死了的更有用，鄭雲秋和老算盤經過近半個小時的交流，具體協議不得而知，但至少有一項是已經确定了的，鄭雲秋會捐資20萬現洋給八十集團軍廣平分區充當軍費。
當然了，如果老算盤能知道這貨在黑田三郎那邊出口就是千兩黃金，一定會後悔20萬大洋要少了。
這年代，做啥生意能有搶劫來得快？鄭大營長廣平縣首惡的名氣可不就是他搶了東家搶西家，仗着有日本人撐腰，廣平縣有數的幾家富戶爲了求個平安，家财都快被這貨掏空了。
不過，老算盤也不怕這貨賴賬或是以後不配合，就紫荊山這一戰，隻要放出風去，日本人一定會懷疑，鄭雲秋敢保證自己還剩下的200人都能熬得住酷刑？哪怕他們手上都沾過日本人的血。
鄭雲秋的确是個狠人，在離開中方陣地時，還特意要求中方用遼造十三給自己胳膊上來一槍。
因爲他的治安營的裝備都來自日軍繳獲，所以頗爲繁雜，步槍裝備的有漢陽造有中正式也有三八大蓋，手槍像駁殼槍、南部十四、魯格手槍也有，但唯獨遼造十三沒有。
用遼造十三步槍來一槍，明顯更有說服力。
老算盤滿足了他的請求，在其走到百米外後，讓楊必成瞄準鄭雲秋的胳膊來了一槍，這樣造成的創口才更符合他做爲進攻一方勇敢指揮官的氣質。
果然，日本軍醫官假意替他挖出彈頭時，特意做了彈道分析，判定這是遠距離挨的槍子兒，絕不是自傷，才算是徹底洗脫了他的嫌疑。
當然了，黑田三郎更多的懷疑是這貨用自傷來博同情，可壓根也沒想過這貨一咬牙一跺腳硬是幹掉了近百号大日本帝國步兵，這邊給他千兩黃金，那邊卻是又給八十集團軍20萬大洋當軍費。
隻能說，鄭雲秋這貨簡直是頭頂生瘡腳底流胧——壞透了。
但對于八十集團軍和四行團來說，拿來以毒攻毒對付日本人，卻是個不錯的方法。
很快，确定紫荊山一戰是因爲山本清路中尉太過勇猛造成己方全員戰死後，又因爲鄭雲秋承諾戰後将拿出千兩黃金貢獻給該役戰死者家屬，黑田三郎終究還是沒把氣撒在鄭雲秋身上。
不過，可能是看着鄭雲秋和200号垂頭喪氣的治安軍心煩，黑田三郎給鄭雲秋一個任務，負責把前線戰死者的遺骸運回廣平縣城，包括紫荊山山坡上遺留的，他會派出收屍隊去山坡上搬運。
現在已經是5月，天氣已經有些炎熱，他相信中國人也不願意讓這些屍體一直留在陣地上，不然光是屍體腐敗散發出的氣味兒都能把人給熏暈。
黑田三郎設想的前半部分沒出差錯，衛東來同意了日方的請求，允許不帶任何武器的日軍收屍隊抵近至陣地前80米收屍，80米範圍内的，則由中方官兵負責将屍體給搬過去。
這倒不是出自于什麽國際規矩或是什麽道義，而是5月的氣溫已經超過20度，屍體隻需要一個晚上就會腐敗，沖天的惡臭自不必說，能熏的人一天都吃不進一口飯，更關鍵的是，腐肉招緻而來的鋪天蓋地的蚊蠅還會帶來各種疾病。
就算日本人不來收屍，中方也會在晚上派人将這些屍體都給丢到更遠處去。
但黑田三郎安排的運屍隊可是選錯人了，裏面有超過一百具屍體可是他們親手造成的。
更要命的是，早在一個小時前，衛東來就敏銳的覺察到了一個可以快速結束此戰的關鍵點。
趕着馬車的治安軍在距離縣城還有三公裏區域，就遇到了一個穿着簡陋坎肩的壯漢。
向來對老百姓兇神惡煞的治安軍在對方亮明身份後，不僅沒敢大聲呵斥，反而由鄭大營長親自接待。
雖然在壯漢離去後，鄭大營長小臉蒼白，但卻也隻能按照大漢的要求命令全營原地休整了半小時。
直到天色漸暗，才又帶着治安營繼續出發，隻是治安營原本不足200人已經變成了230人。
在進入城門時，負責防禦城門的日軍步兵小隊長也就象征性的檢查了一下，就捂着鼻子站得老遠。
200多治安軍身上的汗臭味兒血腥味兒隔着十幾米都能聞到，但若是和二十幾輛馬車裏堆滿的屍體散發出的那種濃烈死亡味道相比的話，簡直就好聞的要命。
何況，治安軍負責運輸屍體的電文是由黑田三郎少佐的前線指揮部發給聯隊部的，能有什麽問題？
菊川次郎大佐看着将近300的日軍步兵的屍體，面色難看至極，這才是第一天，2000多帝國大軍就損失超過十分之一，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又率領聯隊參加了一場大型會戰呢！
可對面僅僅隻是一群‘土八’罷了！戰後若不是有數千乃至數萬具的中國人屍體當戰果，他這領軍令發起的‘燼滅戰’就是大敗特敗。
于是，頭上紮滿繃帶已經可憐兮兮的倒黴孩子鄭雲秋的臉迅速紅腫了起來，不對唯一的出氣筒抽個五六個大嘴巴子都對不起菊川次郎大佐的閃亮大佐軍銜。
殊不知，這不抽還好，鄭雲秋原本就打算帶30個人混進城内給八十集團軍交個差算了，城内可還有200日軍，30個人就想在縣城裏有所作爲，那屬實想多了。
可經此一抽，鄭雲秋幹脆破罐子破摔，回去就把自己在城内挖掘的一條通向城外的秘密地道給那位龍先生說了。
那是鄭雲秋早早就給自己留的後路，不管是日本人還是八十集團軍想要他的命，這條長達600米，一端出口在隐秘的城外樹林，一端在距離城牆200米的一棟破舊小樓，住在其中的老夫婦早年受過他父親大恩，是現在鄭雲秋唯一能信任的人。
當然了，這些都隻是鄭雲秋的一面之詞，哪怕是對他不了解的龍岩，也沒完全相信他的鬼話。
狡兔尚有三窟，像鄭雲秋這樣自私到骨子裏的人，怎麽可能隻會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但這條地道，卻是解決了龍岩的一個大問題。
山地步兵排、偵察排、警衛排三大精銳步兵排10小時狂奔140裏，在昨日11點就全員抵達潘寨戰場。
但衛東來卻沒有立刻将他們投入戰場，而是将這230名精銳握在手中充當預備隊，直到今天上午才動用。
做完這一切的鄭雲秋卻忙得像頭驢，和治安軍殘兵們僅僅在縣城内吃了個飯休整了兩個小時，在晚上11點的時候就又帶着全營護送着一個日軍辎重小隊和物資向潘寨前線出發了。
那是菊川次郎的命令，黑田三郎看着這幫治安軍煩，菊川次郎卻是手下已經無兵可派，這個擁有60人的辎重小隊已經是他這個堂堂步兵聯隊長最後能動用的兵力了。
可區區60人去走夜路，拿屁股想也知道危險系數極高，那隻能拿剛從前線返回的治安軍當生産隊的驢來使喚了。
鄭雲秋挨的那幾個大嘴巴子其實也是爲這個來做鋪墊的，再較勁的狗一打，基本都老老實實的！
哪知道生産隊的驢們這會兒可不知道有多開心，那幾十号精悍的漢子一混進隊列，有點頭腦的人都知道今天晚間城内絕對不會太平，誰留在這個是非之地都是找死。
累點兒苦點兒怕啥，活着才是硬道理！
生産隊的驢們是元氣滿滿的再出發，把日軍辎重小隊的二線兵們都給搞感動了，中國人要是都這麽配合該多好。
殊不知，剛殺完一百日軍正規軍的小毛驢們看他們的眼神就像是看一群煞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