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遠在10裏地之外的第40聯隊第二步兵大隊的秋田少佐來說,面對中國一個步兵團瘋狂的突擊,還算是遊刃有餘。
12挺重機槍和兩門步兵炮的重火力又有山地保護,在沒有榴彈炮級别的火炮打擊下,中國人别說一個步兵團,就算是一個完整步兵旅,一天内也休想突破他的防線。
看着中國軍人瘋狂突擊就在距離自己不到200米的位置一片片倒下、臉色一片淡然的日本陸軍少佐或許壓根沒想過自己另一位同僚會如此的瘋狂。
在恭水澗爆發戰鬥後的50分鍾,随着濑古大隊衛護後翼的300日軍的抵達,加上先前從陣地上撤回來還能戰鬥的殘餘步兵,濑古大隊重新擁有了580名步兵和210多名機槍兵,整個步兵大隊百分之八十的力量尚存。
若是就此撤離轉向其他戰場,濑古大隊不僅不會被懲罰甚至還有可能獲得更大戰功。
比如距離此地不足15裏地的泗洲山防區,身爲最高指揮官的唐刀都已經帶着夏大雨上了一線。
被瘋狂攻擊的日軍逼得幾乎使出渾身解數的唐團座甚至頭一次生出失敗之心。
這可是唐刀來到這個時空破天荒的頭一次,要知道哪怕是在四行倉庫那種絕地,唐刀也從未思考過失敗這兩個字。
但這一次真的令人絕望,和對面的日軍相比,他從兵員到裝備再到兵員素質,全面落後。
更要命的是,日本人就像是瘋了一般,就認爲泗洲山是可以被突破的防區,不僅步兵瘋狂的進攻,可怕的105榴彈炮和轟炸機群一遍一遍的光顧這片陣地。
僅是清晨過後的一個多小時,泗洲山陣地上就被兩輪轟炸機群光顧,105榴彈炮更是飽和式炮擊了超過400發炮彈,這都還不算75山炮和步兵炮不間斷的轟擊。
殊不知,這些都是來自于那位名叫中村正雄的策略。
說起來也是該川軍新兵團和四行團辎重連有此一劫,在闆垣四郎的情報裏,還真沒有唐團座的出現。
中村正雄隻是根據和自己對面的對手番号做出的判斷,西北軍17師在晉東一戰名傳華北戰場,中村正雄也一直将其作爲自己的主要對手。
中村正雄是正兒八經的學院派,他可不像那些莽夫一樣,認爲隻有擊敗最強的才最爽,能用最小的代價獲得勝利才是他所要的。
數日來的試探,導緻這位日軍前線指揮官做出最終判斷,泗洲山一帶是中國第4集團軍的薄弱環節,其餘部隊努力牽制住中國人的主力,而後以此爲突破口,就有機會破開中國人的整條防線。
再加上從中國人防線間隙進入其防線之後的兩個精銳步兵大隊的穿插破壞,雙管齊下,這個戰場的勝利必然是屬于他的。
當然了,這裏面也有第4師團西突支隊的關系,爲了不讓‘無傷師團’拖自己後腿,中村正雄可是費盡口舌說服闆垣四郎派出他手裏最強的預備隊105師團。
結果換防後才發現第4師團打了兩三天傷亡才僅僅兩三百人,這和中村正雄親自率領卻傷亡高達千餘人的步兵旅團形成了一個極爲鮮明的對比。
‘無傷師團’消極怠工是一定的,但第4師團的對手也必定不咋的!
搞了半天,自己才是那個小醜!你說換成誰不得有種氣到内傷的沖動?
所以,中村正雄更堅定了自己的判斷,集火狂攻泗洲山,打垮中方雜牌軍。
你還别說,中村正雄這誤打誤撞的判斷還真特麽就是事實,4000新兵外加1000餘辎重兵,那可是比雜牌軍還不如的存在。
若這時的濑古大隊趁機從側翼殺入,已經是焦頭爛額的泗洲山防線必然大亂,那時唐團座縱算三頭六臂也沒法挽回敗局了。
很可惜,濑古介中佐此時已然是‘豬油蒙了心’,就瘋狂的‘愛’上了羅萬箭上士人生第二個崇拜目标-——龍少尉,不把這個心愛的男人和那挺機槍挫骨揚灰,濑古介中佐是誓不罷休。
在96軍和獨立46旅都抽調出自己最後兵力支援陌南鎮不同,唐團座此時可算是顧不上白發将軍和龍岩的死活。
因爲,唐刀也打瘋了。
那是他自從擔任獨立營營長之後,打得最酣暢淋漓也是最兇險的一仗。
此戰若敗,他和明心、呂三江等或許憑借自身能力能逃過一劫,但新兵和辎重兵包括莊師散都死定了。
而這還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整個中條山防區或許都會因此崩潰,那可是關系到超過20萬中方大軍和在此生活的幾萬山民的存亡。
唐刀絕不願意看到曆史上中條山戰役慘敗的那一幕重演!
這一波炮彈炸彈轟的,大冬天的,還活着的3000餘官兵個個滿頭大汗,光從這個你就知道日軍的炮火有多兇猛了。
唐團座提着自己那杆莫辛納甘步槍,在20分鍾的防禦作戰中,連續換了近10個戰位,平均每個戰位都沒超過2分鍾。
實在是唐刀那杆步槍太準了,平均每一分鍾,就能讓一個步兵小分隊日軍步兵的痛不欲生,簡直比龍岩那杆瘋狂射擊的MG34機槍還可怕。
所以他也被日軍的擲彈筒和步兵炮給盯上,但凡發現哪個方向的步兵倒下最多,向那個方向尋找‘超級神槍手’準沒錯。
幸好唐團座預知危險的直覺在這個時代無人能出其左右,總是在日軍炮彈和榴彈覆蓋來的前一刻跑路。
所以,就是在日軍步兵狂攻的這20分鍾裏,唐刀也創造了自己的一個記錄,擊殺日軍近10人,但擊傷日軍步兵卻超過110人!
唐團座的槍下,原本從不會有傷兵!
但這一次實在是太難了,唐刀隻能選擇另一種方式來減緩陣地上的壓力。
這一次,他不瞄準頭胸部,而主要是日軍的下半身,竭力不幹掉對手,從而使得日軍不得不抽出更多的人去把這幫倒黴孩子拖出戰場。
110名傷兵,往往就需要2倍以上的日軍步兵協助才能逃離,也可以理解爲唐團座以一己之力就牽扯了一個半步兵中隊。
這放在未來,恐怕是那些腦洞大開搞出褲裆藏雷、手撕鬼子的神劇編輯們都不敢想象的劇情,但有些時候,真的是現實比瞎基霸想還要更誇張。
唐團座委實已經打出了單兵戰力的巅峰,幾乎難以被超越。
但爲啥說是幾乎呢?那是因爲隻過了不到幾小時,中條山戰役中最牛逼的單兵——龍岩,即将閃亮登場。
那才是沒人可以超越的存在,唐團座也不行。
因爲,他可沒有一個在日本陸軍内部被評定爲‘馬陸’型的日本陸軍中佐打配合。
是的,日本海陸兩軍之間互罵‘馬陸’這很司空常見,但讓一個陸軍最高指揮機構評價自己人爲‘馬陸’,在日本軍史上還是第一次。
濑古介中佐很榮耀的榮登這個第一!
而且,有他主導的這輪攻防戰,被成功的錄入到全球六十多個國家軍校的經典戰例中,不過都是反面典型。
哪怕在戰後的日本士官學校,都流傳着一句話:“鐵頭不要緊,隻要頭夠硬,若想不被罵,不做濑古介!”
有句話說的好,‘不能流芳百世那就遺臭萬年,人不能寂寂無名一生!’從這一點上來說,濑古介中佐絕對是個成功人士。
。。。。。。。
1939年1月11日上午10時,中條山戰役中最令人戰栗的戰場開啓了。
雙方皆沒有火炮,隻有槍!
擲彈筒這種小炮,從未被劃歸爲炮的行列!
但就是這樣一個沒有火炮存在的戰場,卻讓泗洲山這種承受了105榴彈炮和500磅航彈轟炸的戰場都爲之黯然失色。
因爲參戰某一方的戰死率之高,就算放在整個衛國戰争中,都排得上前十。
曾經時空中的淞滬會戰,六萬桂軍抵死沖鋒傷亡四萬,身着黃色軍服的屍骸鋪滿了淞滬的數十條街區。
傷亡率高不高?高的讓桂軍主帥‘小諸葛’當衆淚流滿腮。
被譽爲東方莫斯科保衛戰的衡陽之戰,負責防禦的第10軍1.76萬人,最終活下來的隻有1200人,十不存一!
傷亡率高不高?高到讓日軍《日本帝國陸軍最後決戰篇》裏都記載:敵人之守将方先決将軍,爲一号骁勇善戰之虎将,其孤城奮勇戰的精神,實令人敬仰!
但這些經典戰例,僅論傷亡率的話,都和這個小小山坡上的戰場,還有着遙不可及的一段距離。
“諸君,此乃爲敢死之戰!撤軍之令不發,任何膽敢回首者,皆殺!攻破眼前陣地抵達中國将軍駐地,所有财物皆歸個人所有。”頭上綁着白布條手提着指揮刀的濑古介站在數百同樣頭纏白布的日軍步兵隊列之前,滿臉猙獰的下達軍令。
殺氣騰騰的四挺重機槍就架在日軍步兵隊列之前,四組重機槍兵頭纏的白布皆是從傷兵白襯衣上取出的,尚未幹涸的鮮血甚至還在滴落。
督戰隊可不是這位陸軍中佐口頭上說說的,甯願喪失對敵方重火力打擊,也要将槍口對準不敢前進的同僚。
所有日軍莫不噤若寒蟬的低下頭。
“呦西!我在這裏等待着諸君的好消息!帝國武運昌隆!”濑古介點點頭,将指揮刀對準前方高地,厲聲吼道:“進攻!”
“帝國武運昌隆!”站在日軍步兵隊列裏的前田大尉嘶啞着嗓子跟着吼道。
已經被恐懼填滿内心的日本陸軍大尉恐怕并沒意識到自己的聲音輕若蚊蠅,因爲随後而來就是震耳欲聾的的步兵們撕心裂肺的怒吼“帝國武運昌隆”。
不是誰,都有着被勒令成爲率隊沖鋒日本陸軍大尉那樣清晰的頭腦的。
帝國武運昌隆很牛逼,中國小鎮上的财富和可以肆意妄爲的屠殺讓獸性得到最充分的釋放,但前提是,得有命啊!
所以,被上司殘酷軍令命令着被已經雙目充血的普通日軍步兵裹挾着進入第一波攻擊隊列的日本陸軍大尉死了。
在進入距離中方陣地不足200米的位置,就被越來越得心應手的龍少尉用一個長連射給帶走了。
誰讓内心恐懼的日本陸軍大尉到死都還握着他那把舉家族之力打造的鋒利佩刀呢!
能手握佩刀的,一定是指揮官!龍岩的認知絕對正确。
一連串30發子彈橫掃至前田大尉身邊,不需要全部擊中,隻要五分之一命中軀體,天照大神來了都救不了他。
“闆載!”日軍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口号聲。
足足8個波次近600名日軍頂着一挺由側翼射過來的重機槍噴吐着的火舌前赴後繼的場面,絕對堪稱經典。
用戰後龍岩的原話:“老子頭一次殺人都殺到手軟!人都快麻了!”
他手裏的那挺MG34隻有換彈帶和更換槍管的時候才會停下十秒鍾,除此之外,從未停止過射擊。
兩名通信兵根本沒有時間做别的,甚至都顧不上恐懼,他們隻是埋着頭不停上子彈,以及對更換下來近乎通紅的槍管降溫。
沒水了,那就撒尿,連尿都沒了,那就用口水
反正,他們不能讓機槍停歇。
甚至,他們都沒覺得自己能打赢這場仗,幾乎隻是被本能驅使着在做這件工作。
事實上,就連龍岩自己都沒覺得自己能怎麽樣,就像他說的,人麻了,他也隻是徹底機械化的對準視野裏所有能看得見的日軍射擊。
日軍瘋狂射擊的子彈穿過射擊孔擦過他的鋼盔留下一道深深痕迹,巨大的動能帶的他狠狠一仰差點兒沒把他還算粗壯的脖子折斷,已經殺紅眼的陸軍少尉直接将鋼盔摔掉。
就在眼前不到兩米位置爆炸的榴彈破片劃破了他的眉頭,瞬間血流如注,龍岩一把抓起地上的泥土狠狠糊在傷口上,依舊止不住滴下的鮮血就滴落在換下來依舊滾燙的槍管上,發出可怕的滋滋聲。
但這些,都阻止不了龍岩手裏的機槍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槍響。
一排日軍倒下,接着一排日軍沖上,接着又再倒下
日軍像巨浪狂濤,而中方陣地,就像是形成千萬年的亘古礁石,任巨浪狂濤狠狠拍打,卻依然存在。
死神瘋狂的享受着這場饕餮盛宴!
濑古介的臉色從最開始的一片猙獰,到後來的不可置信,再至絕望。
他賭對手的槍裏快沒子彈,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更可笑的還不止是初始,而是在他連續三個攻擊波次受挫後,那個可怕的機槍手放棄長連射而使用短點射,緻使第4波攻擊隊列已經接近對方陣地60米區域,這讓已經心生悔意的他決定再上賭桌一次。
中國人的子彈不多了,就差這一家夥,他就完蛋了。
如果能攻破眼前這塊陣地拿走那名中國将軍的人頭,他完全能彌補戰死400官兵的錯誤。
這就是典型的賭徒心理,明明知道自己可能會輸到傾家蕩産家破人亡,但依舊僥幸的希望自己能再投入一次就翻本,隻要翻本就不玩了。
命令督戰隊開槍,擊殺了十幾名敢于後退的步兵,濑古介揮舞着指揮刀站到了距離高地不足400米的位置,驅使着最後的400步兵繼續執行他的‘敢死沖鋒’!
甚至到最後,他連重機槍中隊都抽調了百人端上了步槍。
然後,他就絕望的發現,那挺機槍的子彈似乎是無窮無盡,在擊殺了超過600人後,依然固執的噴吐着火舌。
那一定是來自于地獄的機槍,濑古介最終絕望的崩潰了。
在最後一波日軍步兵絕望的倒在戰場上之後,這位被絕望徹底淹沒的日本陸軍中佐做出了更爲愚蠢的決定。
他現場剖腹了。
然後,僅存的日軍擲彈筒兵和重機槍兵麻爪了!
因爲,他們已經失去了所有軍官,現場僅剩兩個少尉小隊長,還不是步兵的,而是重機槍小隊的。
他們的重機槍中隊那位大尉中隊長也被瘋狂的中佐閣下逼着上了戰場,理所當然的死在那片被帝國步兵鮮血染紅的山坡上。
沒有了指揮官,已經被打懵逼了的日軍擲彈筒兵和重機槍兵們決定跑路,臨跑路時還不忘帶上11挺重機槍。
大名鼎鼎的92式重機槍,火力很兇猛,但加上三腳架可重達55公斤,沒有四條壯漢,誰擡得動?
倉皇而逃的日軍想了個好主意,隻要槍身不要三腳架,那就不算丢失帝國裝備。
于是,原本還挺牛逼的92式重機槍徹底成了擺設。
而同樣殺瘋了的龍少尉可沒打算放過他們,早在日軍最後兩波步兵徒勞的被射殺在山坡上之前,他就已經命令通信兵匍匐着去正面陣地和左翼,通知三個警衛班長,抽調出大部分沖鋒槍兵,從後方繞路,随時追擊失去所有步兵的日軍殘餘。
總共18名沖鋒槍兵,在羅萬箭和王大水兩個上士班長的率領下,參與了這場令人振奮的叢林追殺戰。
失去步兵保護的日軍擲彈筒兵和重機槍兵在這種近距離作戰中,其戰鬥力不比鹌鹑強多少。
他們竭力向第2步兵大隊靠近的距離,甚至都沒超過3裏地。
一個氣勢洶洶朝着陌南鎮撲過來的日本步兵大隊,除去僥幸遁入山林裏的20多名擲彈筒兵和重機槍兵,其餘全滅!
“大捷,全殲來犯鬼子大隊!”
當一個通信兵以平生最快速度奔向陌南鎮,向已經率領着所有文職人員和鎮上提着矛槍青壯建立陣地的白發将軍彙報戰果時,直接是被憤怒的白發将軍拿槍頂着腦門,保險都被扳開了。
50人打一個步兵大隊,還特良的全殲,你當老子是傻子老子不怪你,但謊報軍情,卻是死罪!
“不信您親自派人去看啊!”
不是通信兵算得上機靈,就差一丢丢,跑得快斷氣的通信兵就真的沒氣了。
鋪滿山坡的屎黃色,那簡直是親自抵達現場曾經寫過‘娘子關下血如霜’的白發将軍這一生都難以忘懷的美景!
就連他去世後由子女親送的一半骨灰安葬的乏驢嶺的絢爛秋色,都遜色此時三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