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張古山之戰有多慘烈?
爲了突破十萬中國軍隊的包圍網,陷入重圍的106師團開啓了自己最後的掙紮。
在松浦六郎的指揮下,106師團聚集了6個步兵大隊以及40門火炮向張古山發起了“錐形突擊”!
那是比‘闆載沖鋒’還要更可怕的突擊戰法,前面的日軍倒下了,後面的日軍推着前面倒下同袍的屍體作掩護繼續往上攻。
到了最後,該防線上隸屬74軍的58師打得僅剩600多名還能戰鬥的士兵,而106師團光是戰死的就高達3500餘人,投入的6000餘步兵戰損率高達百分之七十。
張古山失守,使得106師團有了一定喘息之機!
可緊接着第74軍就再度投入一個步兵師對張古山防線進行反擊,交戰雙方在張古山這條已經填滿雙方士兵屍骸的防線上來回拉扯三輪,沒有兵力補充的106師團最終隻能敗下陣來。
戰後一年第一兵團第32軍141師師長重返該處戰場,在他的回憶錄中這樣寫到:萬家嶺戰場共約10平方公裏,都是矮山叢林,而做爲主戰場之一的張古山,其實也不過是座小山丘!
而圍繞着這座曾經聚集中日雙方達3萬餘兵力的戰場周圍,布滿了日軍和我軍的墓葬,日軍辎重兵挽馬馱馬屍骨、鋼盔、馬鞍、彈藥箱、擲彈筒、防毒面具等等雜物,俯拾可得。
此外沿山麓、沿道路、沿溪流,無處無日軍骸骨,五步一人,十步一馬,并不過分!
一個小小的張古山,就差點兒把薛姓司令官麾下精銳74軍給打殘了,但也徹底将106師團的最後一絲生機給熄滅了。
“既然兵團司令部把防禦這個地區的重任交給我們,那我們就得打好這一仗,王大腦袋,這一戰你149旅當主力,148旅給你們當預備隊!”第43軍戰前最高作戰會議上,當着手下一師兩旅五團所有主官的面,老郭同志做出戰術部署。
王大腦袋,也就是唐刀那位老王大叔,在半年前就因爲淞滬、松江之戰晉升爲少将旅長,聽到軍長将防線主戰場交給自己,自然是昂首挺胸起身,聲若洪鍾的答應:“但凡職下還有一口氣,陣地就不會丢!”
“諸位,大戰在即,還有什麽意見盡管提,一旦開戰,可就是軍令如山倒,不從令者,上到我這個中将軍長,下到二等兵,督戰隊皆可斬之!”臉色尚還帶着幾分蒼白的老郭同志環顧四周,臉上已是一片肅殺之氣。
在這個以木頭和僞裝網搭建的臨時指揮部内,43軍各高級軍官們一片沉默,卻難掩他們的興奮之情。
作戰會議開始前,軍長就已經通報目前戰場大緻情況,總共有大約8個步兵師又兩個獨立旅參與此次對106師團的圍攻之戰,總兵力大緻爲日軍的五倍!
五比一若是再打不過,那在座的各位可就沒臉見人了,無論如何,都得把日本人給碾碎了吞下去。
“咳咳!”良久之後,站在老郭同志左側隻是單純負責旁聽的唐刀一聲輕咳。
“怎麽?唐處長有什麽意見?”老郭同志多敏銳的一個人,立刻将頭轉向唐刀。
“張古山爲日軍北逃必經之路,故該防線必守,長官部署自毫無問題,隻是106師團爲困獸,我部需謹防日寇做那困獸之鬥,硬拼之下我部損失過大。”唐刀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在座所有人聽到。
“唐處長,你的謹慎沒問題,但你是不是忘了,我43軍26師是怎麽打出名頭的?”坐在老王對面的148旅少将旅長咧嘴一笑。
“淞滬那一戰,龜兒子的鬼子兇不兇?但老子手下兩個團長死了一半,七個步兵營長死三對半,老子手下的兵,就着淞滬老百姓送來的稀飯面條吃了個半飽,就抱着炸藥包沖出戰壕和龜兒子的坦克共歸于盡!
那個時候,老子們都不怕龜兒子的,這個時候,老子26師會怕?龜兒子的敢拼命,老子就讓他們全體給老子留在地頭肥田!”
倒不是這位對唐刀有意見要嘲笑唐刀,而是經過淞滬那一戰後,别看26師剩下的就那千把号人,但強硬的精神卻是通過這千把号人傳遞入獲得補充後重新擁有萬餘兵力的全師,上一戰以3000多人傷亡換得1800餘日軍戰損就是實例。
如今的43軍,比淞滬之戰時隻強不弱!
“周苦臉你特良的是都快當爺爺的人了,欺負老子大侄子幹啥子,不就是沒當主力旅嘛!來,來,有氣沖老子老王來,老子但凡是紅一下臉,老子就跟你姓!”老王大叔依舊還是那個火爆脾氣,一見同僚開始吹自己在淞滬會戰的戰績來怼唐刀要謹慎作戰的建議,那裏肯依。
喊他周老摳是因爲這位少将旅長原本出身低微,從小苦慣了,哪怕是當了旅長一日三餐也都是稀飯就鹹菜,逢年過節也不例外,高級軍官們私下裏就給這位43軍重将取了這樣一個外号,不過平日裏倒也不拿到台面上說,尤其是這種高級别的軍事會議。
而至于說王旅長那個王大腦袋的外号,卻是從其當連長一直喊到當了旅長,他卻是早就習慣了。
“王大腦袋你說啥子,你信不信等哪天不打仗了,老子把你那顆肥頭揪下來當球踢!”周老摳差點兒沒氣吐血。
沒當成主力旅就算了,那畢竟是軍長的選擇,這貨卻還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種兩大旅長互相掰頭的行爲43軍中已經見慣不怪,那位中将師長和5個上校團長都猶如老僧坐禅,似乎沒聽見也沒看見。
“你們兩個再吵吵,都給老子滾出去,你們看看你們還有個少将旅長的樣子嘛?”老郭同志差點兒被手下兩大旅長給氣刖過去,一巴掌差點兒沒把簡易會議桌給拍散架了。
整個43軍,其實就一個步兵師再加上軍部直屬的一個步兵團總共5個步兵團,這兩位就指揮了其中4個,絕對的重将。
結果好嘛!一個說老子若是生氣要跟你姓,一個說要揪下對方腦袋當球踢,老郭同志血壓不飙升才特麽是怪事了。
兩人這才徹底消停,互相瞪對方一眼卻是都不再說話。
“唐處長的建議我會考慮的,現在散會,各部去做準備,哪怕是臨時工事也得給老子繼續加固,防止鬼子狗急跳牆!”老郭同志大手一揮,算是會議結束。
“大侄子,還有啥建議給我直說,我不是周老摳那種頑固不化的,老子的兵可以死,但不能白死,106師團那幫龜兒子已經是死定了,老子才不想給他們陪葬!”
會議結束後,老王大叔磨磨蹭蹭到最後,一把薅住同樣走在最後的唐刀,低聲詢問道。
“叔,我剛剛不是說了嘛!日本人要玩魚死網破,我們硬拼之下損失會很大!”唐刀瞥一眼前方,淡淡說道。
“你别跟老子扯别的,老子還不曉得你娃娃那些心窟眼,多的就跟蜂窩一樣,你就說剛剛軍長開會時你娃瞟了老子幾眼沒有,那會兒老子就知道,你娃娃有話想對老子說。”老王大叔别看脾氣火爆初看之下就是猛張飛那種猛将型,其實渾身都長着心眼。
“那行,叔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們來推演一下日本人怎麽進攻,我部又如何防禦,你看咋樣?”
叔侄兩人都是老兵,立刻就在一塊土地上劃出防禦和進攻地形,進行攻防演練。
你來我往之間,唐刀拿出曾經時空中106師團擺出的‘錐形突擊’,老王大叔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光是在日軍的炮火下,他的兩個步兵團就已經損失高達千人,日本人若真是再來這一手,他一個旅近5000人,用不了一天,就差不多打光。
那或許真的會像他在剛剛會議上承諾的那樣,必須得把這個大旅長都全填進去。
“狗日的,怪不得讓老子43軍來守這兒,這特良的是把老子們當炮灰使!”老王大叔額頭上滿是涔涔冷汗,忍不住罵娘。
他也是老兵,深知魚死網破的日本人真這麽打的話,别說他一個旅,就是整個43軍填進去或許都不夠。
而日本人真這麽打的概率還真的是極高,因爲若是沖不破這條防線,日軍想沖破整個大包圍圈的概率爲零。對于日軍來說,反正沖是死,不沖也是死,萬一呢?
要知道,曾經的時空中,這條防線可是由2個精銳步兵師來防守的,就這還打殘了其中一個。
當唐刀知道那位薛姓司令官将這個重要防線交給43軍時,亦是遍體生寒!
他不相信那位名将會不知道這條防線的重要性,卻也不會将這個都歸咎于那位司令官的惡意,但其中定然是有某種他無法揣測的理由,或許是派系傾軋從未消失過、又或許是那位單純的就是想看看淞滬會戰打的最好的五個步兵師之一的戰鬥力。
總之,43軍就算是勝利完成這一戰,也必然會打殘,半年内毫無戰鬥力可言。
唐刀也不相信以老郭同志的頭腦和城府會不知道,但無論是做爲軍長還是做爲中國軍人,這一戰都容不得他有半點退縮,所以,他隻能迎難而上。
哪怕他已經知道結局!
可唐刀不是他,唐刀知道,就算106師團占領張古山,也隻是多了固守待援的空間,根本再難向前突進一步。
更何況,如今戰況有變,在距離張古山不足15裏的位置,第74軍三萬人在那位名将的部署下,已經張開血盆大口,就等27師團的增援之兵前來。
哪怕張古山失守,抽調三個步兵團擋在106師團的必經之路上輕而易舉,43軍集合主力再橫叉一刀,106師團同樣沒有活路。
這是最好的戰法,可唐刀沒法用,因爲軍令!
軍令如山,可不是說着玩兒的,就像老郭同志說的那樣,不尊軍令者,上至中将軍長,下至列兵,皆斬!
老王旅長那顆腦袋,别看有少将光環,别看足夠肥碩,真要砍下來,卻也不費太大力氣。
“罵是沒用的,叔,咱們還是考慮考慮怎麽打這一仗吧!”
“對,對,請大侄子救我149旅4000多兄弟,我當年淞滬沒了一千多兄弟,這一年都沒怎麽睡好覺,如果這幫弟兄們再因爲跟着老王我打光了,老家我是回不去了,連埋都不敢埋哪兒!”老王大叔頭如搗蒜。
“叔,你看我們能不能這麽打.”唐刀說出自己的想法。
王大旅長的眼珠子差點兒都沒突出眼眶掉在地上,好半響才苦澀的說道:“大侄子哎!你這麽搞,恐怕不用等到老子考慮自己埋哪兒了,軍長真的就把老子這顆腦袋送給周老摳當球踢了。”
“那我就沒辦法了,您看着辦,要麽您老死了也不敢回鄉,要麽陣前丢腦袋,就這兩個選擇!”唐刀攤攤手。
唐刀剛剛所說的戰術,說白了,就是不以地勢其實并不險要的張古山爲決戰點,而是将決戰點放在張古山之後十裏地的雷鳴峽。
那裏,在唐刀看來才是日軍最舒服的埋骨之處!在那處寬度隻有不到400米的峽谷内,日軍别說什麽拿着自己人的屍骸搞‘錐形突擊’,就是特麽有幾十輛坦克當盾牌,也難以逃出生天。
而當初爲何74軍要死戰張古山,一來是不想106師團有太多生存空間;二來恐怕是薛姓司令官怕夜長夢多,萬一第27師團舉重兵來援,很有可能讓已經煮了半熟的鴨子飛了。
“隻是,我怕我剛讓開防線,軍長就剁了我的腦袋啊!”王大旅長一想到腦袋這麽快就要搬家,腦門上已經滿是熱汗。
“放心,你帶着旅部跑遠點兒,戰場上兵荒馬亂的,别說郭軍長了,就是督戰隊也一時間找不到你在哪兒,等到日本人進了雷鳴峽,你一下把日本人打哭,并且重新反攻張古山,防線又重回先前的樣子,誰還能對您喊打喊殺的?”唐刀再度蠱惑道。
“好,那我就這麽幹了?不過,你娃娃承諾的,可别給老子打折扣,明天老子這顆頭還在不在肩膀上,可就全看你娃娃的了。”王大旅長鼓着腮幫子,咬着後槽牙答應了。
“放心,我會讓日本人知道什麽叫顧頭不顧腚的,這樣的仗我打過沒有十回,也有八回!”唐刀一臉輕松的笑道。
“果然,要砍的腦袋是長在别人肩膀上,就無求所謂!大侄子終究還是比不上自家兒子啊!哪怕是傻一點。”王大旅長看唐刀輕松愉快的模樣,一臉唏噓!
唐刀
9月23日,被困的106師團對着自己面前的張古山防線展開瘋狂攻擊。
‘錐形突擊’竟然在第二輪攻擊中就使出來了,面對着張古山防線上的兩個步兵營近一千人,4500餘日軍密密麻麻的就像是一窩黃螞蟻,前赴後繼!
俯在800米外掩體中的王大旅長在望遠鏡中看着背着炸藥包的日軍就那樣瘋狂前沖,哪怕被機槍子彈掃中,依然奮力向前投出炸藥包,僥幸未死的,就直接點燃引線跳進戰壕,濺起一陣腥風血雨,眼皮狂跳!
就這種強度,别說兩個步兵營,就是他麾下7個步兵營,也真的如同戰棋推演一般,不夠一天,不,是大半天消耗的。
短短二十分鍾的慘烈攻防戰,陣地上倒下的日軍超過千人,而兩個步兵營也隻有不到500人還活着!
“命令3營接應,4營5營擡下傷員,給老子撤離防線!”王大旅長被迫做出決定。
106師團花費1200人傷亡的代價,在晨9點,就占領張古山防線。
“什麽?王大腦袋竟然命令全旅後撤?這不可能?”老郭同志接到前線戰報那一刻,先是滿臉的不可置信,繼而是暴怒。
“那混蛋在哪兒,老子要砍了他的腦袋!立即傳令148旅,立刻反攻防線,給老子堵住狗日的小鬼子。”
“來不及了,日軍已經占領張古山,其先頭部隊已經向前繼續進攻,149旅丢失陣地太快,148旅還在五裏外,根本沒時間反應。”26師中将師長亦是滿臉苦澀。
老郭同志一臉呆滞,默默的拔出自己的手槍。
“軍座,可别啊!我們還可以在後面防線重新集結,堵住鬼子北逃之路的。”中将師長大駭,撲上去按住老郭同志的手。
“老子就算要死,也要先取了王大腦袋的狗頭!”老郭同志一擺槍。“唐刀在哪兒?讓他陪我去前線!”
“唐刀不是淩晨就帶着他手下的人和軍部直屬警衛營出發了嗎?軍座您忘了?”
“唐刀”老郭同志這會兒突然似乎冷靜下來。
“昨天會議後,唐刀是不是和王大腦袋說啥了?”
“是,隻不過他們叔侄有快一年沒見了,擺擺龍門陣也很正常。”
“老子明白了,老子就說王大腦袋沒那麽大膽子,肯定是唐刀這個混球出的主意。”
“報,兵團司令部來電!”上尉通信參謀急匆匆跑進野戰指揮所。
“念!”
“丢失陣地者,無論将官、校官,殺!”
“回電,我老郭會親自帶督戰隊前往前線,傍晚若收不回張古山防線,我自戕以謝國人!”老郭同志一揮手,打發走了通信參謀。
“立刻發電唐刀,就說一句話:老子和王大腦袋兩個叔父的大好頭顱,盡附他手!”
中将師長張口結舌,這個陸軍上校真是牛逼爆了,不帶兵都能左右一個中将和一個少将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