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織百輝有一個很文藝的名字,也有一顆很文藝的心。
出身京都伯爵家族的千織百輝在16歲時就以一首現代詩震動京都詩社,如果讓他繼續按照自己的意願前進的話,他很可能成爲一名極富才華的詩人,隻可惜家族的使命注定了他無法像普通的文藝青年那樣,在山水和美酒間流連。
20歲的時候,就被家族送入士官學校就讀,花費了8年時間,從見習少尉成長爲一名陸軍少佐,這對于普通人來說,屬于晉升極快的,但對于一名貴族,算是落後了。
這和志不在此的千織百輝的心态自然是有着不小的關系,已經算是家族邊緣人物的陸軍少佐在戰争開啓之後,也沒有得到進入甲種師團鍍金以便更快速度加官進爵的機會,反而成了108師團這種二線師團裏的一個少佐大隊長。
這次被旅團長親自點名率部繞行中國軍隊後翼,千織百輝内心其實還是很感激的。
雖然對行伍之事不太感興趣,但不代表千織百輝不通人情世故,他知道苦米田四郎這是給他立戰功的機會,同時也避免了率部在一線苦戰!
要知道,他們的對手可不是普通中國軍隊,而是108師團的苦主之一的四行團,但凡是遇見這支部隊,108師團就從來沒有全身而退過。
一個少佐在普通大頭兵心中還是個人物,但在四行團那邊,人家甚至都不屑于拿少佐的頭顱當戰利品,因爲實在是宰的太多了,或許隻有大佐級别的人家才能看得上眼。
所以,對于此戰,千織百輝還是很盡心盡力的。
不僅身先士卒手持砍刀披荊斬棘,甚至還不惜尊貴的少佐之身跳入山澗和普通士卒一樣擡木頭架橋,也正是在他這種舍身忘我精神的刺激下,他麾下的步兵大隊才能在地形如此險峻的大山裏花費2日一夜的時間行軍十幾公裏,眼瞅着就要繞行到青石岩後方對中國軍隊實現合圍。
一旦從四個方向對青石岩區域的中國軍隊發起進攻,那裏的中國人就會顧此失彼,再頑強的抵抗也會成爲徒勞!
赫赫戰功,就在眼前!
于是,就在這個夜裏,站在一道山梁上看着漫天繁星,日本陸軍少佐詩興大發,以母語高聲吟詩一首。
翻譯成中文的話,其大意就是:今兒晚上的星星那麽亮,成爲指引帝國勇士殺敵的明燈,那些飛濺的鮮血将成爲帝國官兵胸前最美麗的花朵.
文藝的陸軍少佐不知道,在中國未來的互聯網上有句俗語:反派往往死于話多!
他吟的這首詩包含多少才華中國人不知道,但中國人卻知道,自己頭頂上,竟然有日本人。
特喵的,距離竟然絕不會超過40米!
帶隊的楚少雲中尉當時就一腦門汗!
原來,雖然是奇葩編制行軍,又在自己團駐地區域内行軍,但楚少雲好歹是正規軍中尉,依舊按照軍中慣例組建了偵察兵。
唐團座在教導大隊的一節戰術課後的一段告誡一直讓楚少雲記在心中:人生很漫長,也很短暫,失誤和錯誤将會伴随每個人這漫長而短暫的一生,那是普通人生常态。但唯獨抵達戰場的指揮官,沒資格也不能擁有這個常态,因爲他犯下的每個錯誤和失誤,都必須用戰友寶貴的生命去彌補!
所以我希望你們,不管是營長、連長、排長或是班長,在每一次指揮作戰時,都慎之又慎!
你、我以及戰友們都有可能死去,但絕不應該死于自己指揮官的愚蠢!
因爲保衛排已經基本被打散編入各連排擔任基層軍官,楚少雲最多隻能抽調10人出來組成尖刀班,由他自己親自帶隊,那應該也是1300人中唯一的正規步兵班。
這個時間點,正是經過一夜一日趕路後,終于背負着沉重裝備趕到距離青石岩3000米的二道梁的兩個半連宿營不到2小時的時候。
所謂二道梁,自然是由兩道山梁組成的地貌!
兩道由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組成的山梁斜坡近80度近乎筆直,除了黃羊幾乎沒有生物能在其上落腳。
但二道梁之間卻有着一個可以行人的便利小道,而且二道筆直山梁之間有着超過250米還算平緩的山坡,山坡上還算茂密的灌木叢深達近一米,站在千米之外看過去,就像是一個被兩道筆直山梁夾着的平坦草原,成爲當地獵人秋天時狩獵野雞、野兔的必選之地。
雖然灌木叢内荊棘叢生,還有衆多蚊蠅,但有足夠草木遮擋以及還有山坡上散落的各種大石頭做掩體,縱算遇襲也有一戰之力。
所以,在黃昏之時抵達二道梁的輕機槍連和槍榴彈連以及一個步兵炮排在小何老師的力主之下,選擇了以這裏當宿營地,隻等明日拖着沉重戰防炮和步兵炮抵達的連隊彙合,就向青石岩陣地進行支援。
那些惱人的蚊蟲,部隊裏的那些民兵都是太行山本地人,自然有專門的藥物進行驅散,沒了蚊蟲叮咬,疲憊的人們也算是能正常睡上幾個小時,養精蓄銳等待明日進入戰場。
沿着二道梁一直向前偵察了超過1500米的楚少雲等人亦是疲憊至極,于是11人躲在一塊巨石之下形成的天然岩洞裏小憩,打算恢複點精力再行返回宿營地。
沒想到這都還沒睡着,就從頭頂上傳來一陣亢奮的叽裏哇啦,直接把11名精兵都給驚着了。
這裏,也有日本人?難道是傳說中的日軍特工隊?
然後,伴随着一聲聲低沉的軍令,不斷有沉悶的腳步聲傳來,被薄紗捂住削弱不少的手電筒光星星點點映入悄悄探頭觀察的陸軍中尉的眼簾。
一隊隊日軍從二道梁一處低矮山丘越過進入二道梁内部還算低矮平坦的灌木叢中。
“我的個親娘哎!這特麽至少有一個日軍步兵大隊!排長,咱們得趕緊通知何廠長他們轉移。”一名上士瞪大眼睛,驚聲在楚少雲耳邊提醒。
陸軍上士原屬67軍,也是個經曆過松江大戰的老兵,啥樣的戰場都見過,但當看到一個千人級别的日軍步兵大隊距離自己人不足千米,依舊是汗毛豎起。
不是一個日軍步兵大隊戰鬥力有多強,而是他對自己那些幾乎由學生、工人、民兵組成的兩個半年沒有太大信心。
尤其是在楚少雲的瘋狂編制下,無論輕機槍連還是槍榴彈連,基本沒有步槍。
比如一挺輕機槍,擁有主射手一人,副射手和彈藥手各一人。三人中,主射手負責攜帶重達10公斤的輕機槍、鋼盔等個人物資,副射手和彈藥手負責攜帶所有彈藥,并還有工兵鏟、食物、清水等物資,戰鬥時,副射手和彈藥手還要能最快速的爲主射手構築野戰工事。
平均每人負重都在15公斤以上,哪還有多餘力氣攜帶步槍、手槍這種槍械,三人最多隻有一把黑星手槍和2個彈匣!
說白了,這個1300人組成的純重火力部隊,壓根兒不具備近戰能力!
“轉移?”楚少雲臉色剛毅。“往哪兒轉移?而且等我們跑回去通知,日本人都已經向那邊運動了,大幾百人轉移那動靜,你以爲日本人是傻的,看不到還聽不到?”
“那咋整?就這麽等着也不是個事兒啊!等到天亮,被日軍發現更麻煩!”陸軍上士臉色像是苦出了水。
二道梁之間的山地,最遠相隔不過250米,蝗蟲一樣沖過來的日軍幾乎用不了一分鍾即可抵達,那場面僅是想想就令這名老兵頭皮發麻。
“咋整,幹他個狗日的!”楚少雲卻幾乎沒有猶豫,當機立斷下令。“去兩個人,通知澹台處長和何廠長,趁日軍不知情且立足未穩,我們輕機槍連、槍榴彈連借助灌木叢掩護,沿二道梁方向前進700米,而後集火射擊,步兵炮則改增大仰角,用類似迫擊炮模式炮擊,目标就是我陣地方對面,隻要不把炮彈丢到自己人腦袋上,随便他們怎麽打!
告訴他們,無需節約彈藥,就是給我朝前方射擊,主射手犧牲,副射手頂替,副射手陣亡彈藥手上!此戰,不是敵死就是我亡!”
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大抵就是如此了。
楚少雲或許做出了自己這一生最正确的抉擇,沒有之一!
剛激情優雅的吟完詩句的千織百輝壓根沒想過自己會在中國人的陣地後方遭遇中國人,而且是大幾百中國人。
更令人痛苦的是,是擁有高達100挺輕機槍和120具槍榴彈以及6門步兵炮的幾百中國人。
反觀日軍裝備的‘重’火力呢?以日軍步兵中隊編制爲例,一個日軍步兵小隊兵員55人,裝備擲彈筒2具、輕機槍2挺,一個步兵中隊擁有3個步兵小隊,那就是6具擲彈筒和6挺輕機槍,剩餘基本都是步槍和南部十四式手槍。
千織百輝此時爲輕裝步兵大隊,除了千辛萬苦帶了3挺重機槍,其餘重機槍和步兵炮、迫擊炮,全部被放棄!
也就是說,千織百輝此時率領的6個步兵中隊所具備的火力,擁有36具擲彈筒和36挺輕機槍以及數百杆步槍!
但最緻命的,還真不是連射火力和重火力上的差距,而是此時日軍一無所覺,翻山越嶺連夜間都要行軍而疲憊至極的日軍完全喪失了警惕性。
他們不僅沒有像往常一樣派出偵察尖兵,甚至都沒有挖掘野戰戰壕,随着進入二道梁地區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就是沿着二道梁分布開來,以步兵中隊爲單位,随意的找了一片空地,鋪上單兵行囊,就打算進入夢鄉。
長達700多米的二道梁夾縫中的山坡上,湧入了6個步兵中隊和一個重機槍小隊以及一個工兵小隊,雖稱不上熙熙攘攘,那也算是熱鬧的很。
而此時的日本人做夢也沒想到,在他們對面山坡的草叢中,幾百用毛巾捂着口鼻的人正貓着腰從灌木叢中悄悄前進。
四行團現在還沒有裝備作戰靴,無論官兵,基本還是穿着老鄉們加工出的布鞋,也正是這種軟底布鞋,減輕了行動的聲響。
用毛巾捂住口鼻,也是爲了避免枝葉碰到口鼻引起咳嗽和噴嚏這些人體本能反應,甚至許多人在老兵的要求下口咬着木棍前行,那也是爲了避免這些。
雖然草叢中時不時有野雞撲棱着翅膀飛出,但由于對面日軍發出的聲響,這都屬于正常現象。
若不是千織百輝下達過軍令,絕不能輕易開槍,指不定還有日軍開槍打幾隻野雞打打牙祭的心思。
雖然夜色深沉,但無需中方士兵們辨别對手的具體位置,日軍的手電筒從200多米外看去,就像是天上明亮的星辰,是最好的明燈!
你别說,這倒是和先前千織百輝激情吟誦的詩句應和上了。
然後,還在夜觀天象的108師團最具浪漫主義的陸軍少佐就看見了自己這一生都難以忘懷的奇景。
猩紅色的彈道,猶如一場澎湃的流星雨,徹底掩蓋了來自夜空星辰的光華,鋪天蓋地的砸向自己的宿營地!
再然後,才是震耳欲聾的“哒哒哒!”“轟轟轟!”聲響。
“敵襲!”都還在嗓子眼兒,千織百輝就感覺到一陣劇痛傳導至腦神經。
驚駭欲絕的低頭看去,微弱的火光映照下,一團猩紅正從胸前的軍服上默默浸染開來!
“我被擊中了?可中國人是怎麽找到我的?這不符合常理!”浪漫主義日本詩人頹然倒下。
絕不超過80米的狙殺,對于陸軍上士那種老兵來說,絕不可能錯過心髒這樣的要害!
至于說怎麽找到滿滿浪漫主義少佐的,原因更是再簡單不過,一個個日軍軍官跑過來喊‘嗨意!’,哪怕聲音再低沉,可他們狠狠低頭的那個勁兒,簡直就是把戴着鋼盔穿着普通日軍步兵軍服的少佐往天照大神那裏送。
這人哪!真的是不能‘嗨’過頭了。
日本人,從被彈流覆蓋的那一時刻,就失去了他們那位擅長吟詩作賦的最高指揮官。
那首被最終死裏逃生大尉參謀官記錄下來的‘星辰之向’詩句、也成了這場被認爲晉東戰役中最奇葩的失利戰場的注腳。
或許,當千織百輝以星辰爲明燈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了這1400多名日軍的悲劇。
明燈,也可能是冥燈!
尤其是在黑夜中點亮的時候,那可能是在爲亡魂指引方向!
乍起的捷克造輕機槍槍聲掩蓋了擊殺日本陸軍少佐的捷克半自動步槍的聲音,就躲藏于日軍陣地前不到一百米的數名中國老兵硬是收割了超過十名日軍軍官的生命。
包括一名日軍少佐和三名日軍大尉以及七名日軍少尉,這同樣是戰後被認爲該部日軍大敗的原因之一。
戰鬥細節沒法闡述,雙方的交火簡單到令人發指!
對射,對射,還是對射!
雙方都沒有什麽火力試探,左右兩翼迂回,就在狹窄的山梁之間,由兩個滿布着草叢和石頭的山坡上,拼命朝對方射擊。
老澹台和小何老師都不是專業軍人出身,但他們都是中國最具智慧的人,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他們足夠堅定的完成了軍方最高指揮官楚少雲的決策,既然已是傾其所有,那就不想那麽多傾其一役,将攜帶的彈藥打空就完了。
他們這幫雜牌軍,完全沒資格還去想什麽下一步或是未來該怎麽辦!
每挺輕機槍配彈800發,100挺就是8萬發,每具槍榴彈配彈50發,那就是6000發,所有擔任班長的老兵接到的命令是,在自己犧牲之前,打空所有子彈、榴彈,然後準備白刃戰。
所謂白刃戰,自然是端着已經打空子彈的輕機槍配合着三人小組的一把黑星手槍,軍刺倒也是配發給每個人,但沒有步槍做支撐,單手拿着軍刺對上日軍長達1.7米的三八步槍,生還的概率極低。
但那,是出發前楚少雲給每個連、排下達的最後決戰令!
他們這1300人,是大口子洞鎮最後力量,逃,隻會讓日寇更加猖狂,那就去死,用鮮血将這山崗染紅,讓日本人每前進一步都付出代價!
山坡對面的1400餘日軍最終承受了将近7萬發子彈和5000多發榴彈以及300發炮彈的集火傷害。
打到後來,殺出血氣的小何老師直接将千米之外的步兵炮調至500米,頂着日軍還能時不時射過來的擲彈筒榴彈直瞄射擊。
一發不夠,那就十發,十發不夠那就再來十發,日軍殘留的輕機槍陣地至少有一半是被自己的70毫米步兵炮給送了天。
别以爲戰場就是烏漆嘛黑,都是瞎基霸打,爲求活命的日軍不要錢似的将照明彈打上天空,猶如星辰墜落的照明彈将算不上寬闊的戰場在某個瞬間照的亮如白晝。
雙方士兵的眉眼,在4倍望遠鏡的視野裏都無比清晰,那簡直就是傳說中的貼臉式攻擊。
中方這邊最少有20挺輕機槍火力組被毀于日軍擲彈筒的精準轟擊中,但日軍同樣好不到哪兒去。
120具勃朗甯槍榴彈但凡超過5具集火,就沒有那個日本擲彈筒小組能逃掉,哪怕藏身大石之後,10幾枚直線攻擊的榴彈也能把石頭給砸開,再把藏于其後的日軍擲彈筒手足夠鮮嫩的血肉給噴濺于太行山原本有些貧瘠的土地上,成爲肥料。
眼前這支‘雜牌軍’,沒别的,隻有足夠多的機槍和槍榴彈發射器!
“我的學生都已經戰死了,現在該是我這個當老師的上了!”
而當小何老師親自擔當起一挺已經失去三任射手輕機槍的主射手時說的那句流傳至未來的名言,更是将這支雜牌軍的士氣和勇氣推向巅峰!
殺聲震天!
哪怕是戰友不斷倒下!
血戰至淩晨!
當一個步兵炮排和一個戰防炮排急行軍抵達戰場後,十幾門新增入火炮洶湧的炮火讓照明彈都失去了光彩。
一個個騰起的火球使得戰場亮如白晝!
對于重火力毫無反抗之力的該部殘存日軍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20分鍾後,戰場歸于甯靜!
108師團麾下1400餘輕步兵,逃生者僅不過300餘,其餘1083人盡墨于青石岩後方3000米二道梁戰場。
那是仔細清點屍首後獲得的精準數字。
經此一役,四行團駐地‘雜牌軍’名震華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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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