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承桓給唐刀說的是,特訓營有人聚衆‘喧嘩’!
所謂特訓營,就是17師轉交過來的戰俘,根據四行團的規矩,新兵有兩個月的新兵訓練期,那些戰俘雖然是老兵,但也對四行團各種條例不清楚,所以有一定的特訓期。
而所謂聚衆喧嘩,那隻不過是夜承桓用語言藝術将此事的嚴重程度給降低了些,說白了,就是聚衆鬧事。
在這種全團已經進入戰備期的時候,四行團團部完全可以武裝鎮壓,至少找出帶頭的,殺一儆百。
隻是,在上官雲等人初至的時候,就來這麽一出,屬實讓人覺得有些丢臉。
唐刀擺擺手,示意衆人繼續吃,自己則和夜承桓走到外面,仔細詢問情況。
這次四行團成立的特訓營人數,可不是先前唐刀向17師要求的1000人,而是整整2063人。
而且,還是成建制的,是原29軍獨立第39旅的特務團。
原來,17師被分配到的戰俘也不是他們想要的4000人,而是整整5400多人,是原29軍獨立第39旅的全部。
這其中,可就有摳門老漢的壞心眼在裏面了,也算是他對17師扣着藤原戰雄不放、以‘挾功邀賞’的小報複。
而且摳門老漢陰的一筆,所有校級軍官全被他收入戰區高級軍官整訓隊,給17師的都是低級軍官和士兵,這樣無形中又增加了管理難度不說,17師還得投入不少的高級軍官。
總之,摳門老漢算是将‘你給我添堵,老子就給你上眼藥’的境界玩得淋漓盡緻。
至于說這一整個步兵旅是怎麽回事兒,那還得從當日的華北抗戰說起。
當時‘七七事變’爆發後,第29軍經過一周作戰,發現再不撤退就要被大量進入華北的日軍給包圍了,于是給時任38師師長兼平北城市長的張軍長兩個步兵旅守衛平北城并和日軍展開談判,第29軍主力則向南撤退,獨立第39旅是這兩個步兵旅其一。
後來,談判失敗,日軍聚集重兵攻占平北城,裝備精良的獨立第39旅面對的可是三個師團十倍于己方的敵軍,無奈之下隻能含恨投降,全旅成爲戰俘,裝備也一個不拉的被日軍繳獲。
面對這樣的絕境,要求每個人都死戰到底,尤其是當時那種還不知道日本要開始全面侵吞整個中國的局面下,真的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唐刀無法知道當時那些中國軍人的心思,但他依然相信,他們不全是懦夫。
懦夫,不會留在最後!
所以在岡部三郎的談判中,唐刀還專門提到了獨立39旅,索要的那些裝備,基本上也都是39旅的裝備,岡部三郎倒也沒耍什麽心眼兒,交還的三萬餘戰俘中,獨立第39旅原有的6000餘官兵,除了在戰俘營中死亡的數百人和一部分變節投降的軍官、士兵,其餘5500多人都交還給中方。
幾乎相當于一個整建制步兵旅,放在擁兵30萬的第二戰區自然是小事兒,不說分往各部,就是再單獨成立一個旅都成,但全部交給兵員不足7000的17師,那就有些壞了。
人是群居動物,到了陌生環境,自然會選擇抱團,一個步兵旅5000多人抱團,那得是多麽可怕的一股力量?17師别說需要時間消化,搞不好就是一個不小心被撐破肚皮。
但人家嚴司令官面上的話卻是說的很亮堂:鑒于17師在娘子關和晉東南戰役中奮勇殺敵,減員嚴重,特做此分配!
況且,嚴司令官還實打實的發了一個步兵團裝備給17師,誰要是說司令官做的不地道,那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趙師長也是有苦說不出,思來想去隻好找四行團幫忙消化,唐刀不在團裏,就找到雷雄和夜承桓。
夜承桓是啥部隊出身,從來隻缺士兵那有怕多的?當下就滿口答應,并一口氣要了第39旅的那個特務團。
特務團其實和四行團的特務營性質有些像,不過就是騎、炮、工、辎醫療、通信等一些技術兵種,再加上一個警衛營,真要拉出去打,其戰力或許還不如一個真正的步兵營。
當然了,也不能說夜承桓太過自信,想一口吞下如此龐大的兵力,這也是四行團當前狀況所決定的。
一線步兵好培養,一個新兵經過兩個月集訓,就可以上戰場,打上幾場仗不死,就可以成爲老兵。
可那些技術兵培養周期就長得多了。比如騎兵,沒有個小一年培訓,别說在急馳的戰馬上殺敵了,能不能坐穩馬鞍都是個事兒。
而四行團諸多兵種都換裝在即,比如炮兵營,衆多火炮和機關炮、大口徑高射機槍裝備都已經運到,可炮兵營許多骨幹都被各步兵營的火力支援連給抽調走了,剩餘人員根本無法使用如此多裝備。
可以說,這批技術型兵種對于此時的四行團來說,縱算說不上雪中送炭,也可謂是江湖救急。
隻要這批‘戰俘’士兵能安心爲四行團作戰,那四行團騎兵、炮兵、工兵、醫療、通信等兵種的戰力将走上一個新的台階。
而對于這批戰俘來說,曾經的投降讓他們備受恥辱,這時候能來四行團,有機會和日軍作戰一洗前恥,也是個好事兒。
可以說,也是個共赢的結果。
但雙方的理念想保持在同一條水平線上,那需要長期的相處磨合,就和夫妻的相處之道一樣。
戰俘在抵達四行團之前,就已經經過兩輪審查,有數十名有通敵嫌疑人員被找出來,結果,到了四行團,依舊全體進入新成立的特訓營進行特訓。
主導特訓營整訓的主官自然是政治處主任夜承桓,他的主張是,各種戰術可以在訓練場和戰場上學習,但思想教育一定得跟上。
四行團畢竟還不是八十集團軍,愛國教育,四行團各種條例條令是學習的主要内容。
而在唐刀歸來之前,這種學習已經持續了将近一個月。
聽到這兒,唐刀基本已經明白問題的症結了。
這換在是八十集團軍或是四行團老兵哪怕是新兵,都不會有什麽問題,但放在這幫長期在29軍服役的官兵身上,尤其是在戰俘營待了一年的他們身上,時間一長,就開始有了抵觸心理。
身體和心理上都受過傷害的他們會産生強烈的自我懷疑以及排他懷疑,會認爲四行團看不起他們,因爲他們曾經被日本人俘虜過。
這不,今天因爲唐刀帶着上官雲等人歸來,本來在特訓營坐鎮的夜承桓帶着幾名中尉上尉去迎接,導緻中午飯開的比平時晚了一些,早就心存不滿的特訓營官兵們就借着此緣由聚在一起高呼口号,希望和四行團最高指揮官對話。
“團長,實在對不起,是我的工作沒做到位,不能讓上官營長他們一來就看到鬧笑話,我現在就去特訓營,這些家夥,還真是無法無天了。”夜承桓見唐刀臉色嚴肅,臉色不由微微一紅,主動承認錯誤。
“老夜,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事實上,你的很多理念是對的,我和四行團其他官兵也很認同,但對于這些出身舊軍閥,又在鬼子戰俘營裏身心皆受過傷害的官兵來說,可能是稍微有些激進了。當然了,我也知道,你那是知道馬上就要打大仗了,你心裏着急。”唐刀搖搖頭,拒絕了夜承桓的道歉,但也很誠懇的給了一些建議。
“嗯!以後我也會根據官兵自身條件和狀态調整整訓科目,不要太過急于求成。”夜承桓很聰明,馬上從唐刀的話語裏找出屬于自己的問題。
“行,他們不是要和我對話嘛!這件事就交給我了。”唐刀很欣賞夜承桓這種實事求是有錯就改的态度,點點頭道。
“對了,還有你剛剛說的不讓上官雲營長他們看笑話,我覺得吧!既然是一家人,不要隻看到光鮮的一面,有時候暴露點問題也是好事兒,有問題咱們就解決問題,總比到了戰場上出問題要好,對吧!”
“團長,你說得對!”夜承桓看着比自己還要年輕幾歲的唐刀,滿臉欽佩。
到這一刻,他總算知道爲何旅長在他赴任之前專門找到他并讓他多向唐刀學習了,唐刀之強,不僅在于戰略戰術,更多的是心胸和氣魄。
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抗戰,從不吝惜向友軍付出,同時也不怕暴露自身問題和短闆,實事求是,這些品質可不是和他那位老首長極爲想象嗎?
怪不得相差十幾歲的兩人竟然可以成爲莫逆之交。
“行,你陪着剛回家的弟兄去參觀炮兵營、騎兵營,我找幾個人陪我去整訓營。嘿嘿,很久沒用嘴教育人了,我這手都有些癢了。”唐刀微笑着捏捏拳頭,骨節發出輕微的‘噼啪’聲。
“團長,你可别動拳頭!”夜承桓腦仁有點疼。
唐團座啥都好,就是這暴力基因有點兒嚴重。
上次偵察連在訓練場上訓練,正好遇到唐刀,幾個家夥就喊着讓團座長官指點一下,結果唐刀直接開口說讓他們一個班十六個人全上。
偵察連那可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強兵,一聽這那還不熱血上頭,十六個小夥子一擁而上。
結果可想而知,唐團座大發神威,用自個兒眼圈腫脹,嘴角流血爲代價,徒手幹翻十六名精兵,有四人當場被擊暈。
收到傷員的醫護連連長澹台明月一聽受傷原因,差點兒沒蹦起來,滿世界的找‘牛逼哄哄’的某團座,想質問他是不是嫌醫護連的藥儲存太多了,醫護是不是太閑了。
還得是唐團座聰明,提前交待說去幾個步兵營視察防禦工事,順便檢查一下澹台老帥哥的地理勘察,那一去就是兩天,這才避免被未婚妻抓個正着。
當然了,很多人懷疑是唐團座怕被發現他自己眼圈被砸烏黑,澹台明月連長會更怒火中燒,兩天時間正好可以夠消腫。
尤其是找老丈人談工作這一招,簡直是絕妙,反正老丈人看他眼圈烏黑又不會心疼,還能給他當當保護傘。
妥妥“好”丈夫一枚!
唐刀也就帶了上官雲和蔡勇冠以及重傷初愈的老算盤三人,甚至連警衛班都沒帶,四個人就這麽騎着馬趕到距離團部五裏地外的特訓營。
那裏也是個山谷,一部分平地上用軍用帳篷搭建臨時營房,一部分平地做爲平時訓練用場地,谷口用沙包和拒馬戰壕組成簡易工事,一個全副武裝的步兵排駐守。
其他區域則隻安排了流動哨,因爲山谷外則是綿綿群山,若是真能跑得出去,那也算是本事。
倒不是說限制了這些轉過來的39旅官兵們的自由,他們在特訓營内在訓練科目完成後完全是自由的,熄燈号響後必須入睡那也是軍營裏的日常,每天的夥食也是按照四行團正式标準配給,爲了加強他們營養,還特地每天加2兩肉。
平常,這些官兵們倒也老實,嚴格按照軍中條例訓練生活,隻是今天有些不同,簡易營門工事前,聚集了少說五六百号人站着舉着手臂高喊口号,還有一千餘人在不遠處圍觀。
駐防的那個步兵排略顯緊張,不少人都進入工事,領頭的一個少尉還在和高喊口号的領頭人說話耐心安撫。
8月的天氣本就炎熱,這會兒一急,少尉臉上淌滿熱汗。
顯然,這些即将要成爲自己戰友的人這麽一鬧,也出乎少尉的意外,雖然他很确定這些人不至于膽大到沖擊用于警戒的工事,但做爲特務營的人,他也知道一旦鬧開了,對自己頂頭上司的名譽必然會造成沖擊。
如果自己就能将之安撫下去把事件控制到最小程度,那是最好,沒曾想那些人像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就是不散。
正在這時候,隆隆馬蹄聲由遠及近,少尉回頭望去,一路煙塵中那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一驚之後又是一喜,也不再管眼前的一衆人,一路小跑到營門口厲聲下令:“搬開拒馬,所有人,立正,行禮!”
轉眼間,四匹駿馬就從兩百米外抵達,兩匹馬在前,兩匹馬落在後面。
唐刀率先從駿馬上跳下,而後向自己敬禮的四行團官兵還禮,随即把缰繩丢給迎接上來的士兵,掃了一眼前方,就大踏步進入營門。
“團座長官到!”少尉嘶聲長吼。
還在高喊口号的原獨立39旅官兵們一愣,聲音小了許多,高舉着的手也有不少放了下來。
蔡勇冠和老算盤兩人最後才抵達,兩個倒黴孩子雖然不是第一次騎馬,但這兩位是純步兵,那能像唐刀和上官雲那樣縱馬高速飛奔,兩人基本上都是摟着馬脖子才沒掉下來。
幸好也就幾裏路,兩人才算是沒有出洋相。
‘老子以後一定要繳獲一匹日本東洋馬好好練馬術,要不然也太丢人了些。’蔡勇冠知恥而後勇,在心裏暗暗發誓。
老算盤則苦着個臉,他跟随唐刀時間長,哪能不知道唐團座是啥意思,以後給老子少賭錢,多練些保命的活兒,不然下次就可能真的死球了。
唐刀雖然偶爾會講些家國情懷的大道理來激勵衆人,但這些教大家保命的理念可是浸透在日常中。
就像他上次以一己之力‘暴揍’偵察連那幫家夥一樣,不過是告訴他們,你們是很強,但這世上比你們強的人還很多,繼續給老子往死了練,不然就會死在敵人手中,死在戰場上。
據說,那次之後,偵察連在副連長黑子的主持下,搏擊訓練的強度至少提高了三成,把一幫精兵們練得都想哭。
唐刀就站在鬧事的數百人身前,身形挺立,背着雙手,雙目不怒自威,直到喊口号的聲音徹底變得沉寂。
“我是唐刀,現爲四行團團長,你們不是要和我對話嘛?我來了,來幾個代表,和我說說,你們這是怎麽一回事兒!”唐刀等上官雲幾人站到身後,這才開口問道。
對面的人群一陣沉寂,竟沒有人開口說話。
等了半分鍾,見沒有人敢說話,唐刀眼中湧出不屑:“老子本來還想着29軍獨立第39旅爲一支勁旅,來加入我四行團可以增強我團實力,心裏還很高興,哪曾想竟然是一群慫貨,嘴上喊着要和老子對話,結果老子人來了,卻連個屁都不敢放,你們什麽狗屁勁旅?叫勁屁差球不多。”
一句話說得對面官兵們皆是怒色滿面。
這顯然和他們想象的畫面有些不同。
他們原本想的是,他們如此多人聚衆,無論換成誰,都會像那位少尉軍官一樣耐心安撫。
畢竟,他們可是一個特務團,2000多人如果抱起團來,除非是四行團搞武裝鎮壓,但他們沒死在日本人手裏,卻要死在自己人手中,這消息傳出去,絕對惡劣至極,誰都得掂量一下那個後果。
結果,人家那位他們抵達戰區之後就聽說過的強硬團長倒是來了,但一開口卻是把他們損了個底朝天,‘勁屁’這特麽是個什麽詞兒?簡直是損到骨子裏了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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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明天五一勞動節,老爸老媽今日提出要求,讓風月帶他們去周邊轉轉,身爲兒子,平日裏忙于工作,甚少有時間陪他們,心裏也着實愧疚,所以決定明天咱勞動人民也放假休息一天,去行使一下身爲人子的責任,陪陪父母家人,希望大家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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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