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秀城的内心世界不可得知。
而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日軍少佐攪起的漫天灰塵中,就聽見“嘭”的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然後就看到一個土黃色軍服從灰塵中飛出來。
那姿勢,又幹脆,還妖娆。
就是猶如一個大号的蝦米,頭和腳在前,屁股在後,未來島國動畫片人被打飛時的畫面估計就是根據此來的。
兩個日軍少佐絕壁向他們的後代繪聲繪色描繪過這一幕。
而且,個倒黴孩子正好一屁股坐到了他出發的位置。
這八嘎的,是起點即終點的意思嗎?
按常理來說,一招被擊飛,還是如此沉重的一擊硬碰硬,自由搏擊台上,基本上都算是KO了。
但清水秀城的忍耐力超出了所有人估計,也怪不得他能在同胞的酷刑下撐了那麽久,也或者是經曆毒打後在忍耐力方面又繼續進化了也說不定。
嘴角溢出鮮血的清水秀城在地上委頓了不足五秒,就在衆人無比驚訝的目光中爬了起來,雖然再無先前之敏捷,但好歹是爬起來了,并繼續做出了防禦動作。
“好!”羅斯塔夫輕吼一聲,還拍起了巴掌。
這也不知道是贊歎唐刀一腳兇猛還是感歎日軍少佐身體堅韌鬥志頑強,反正這場好戲還能繼續就對了。
“咦?”十米外的唐刀忍不住輕哼一聲。
果然不愧是忍術高手,真的是特娘的挺能忍啊!
他那一腳,最少也有兩百斤以上的力道,換成一般的高手,就算沒有生生把他腸子踢斷,也休想再爬起來,沒成想這貨還挺皮糙肉厚的,挺能扛。
那是唐刀對忍術還了解的不夠多,其實忍者有着一套切實可行的強大精神力量的訓練方法,這種技術才是忍術的秘中之秘,它就是東密的修行。
東密和中華的藏密,印度的雜密一樣,是佛教中密宗的一個支派,而且東密對于人體念力的開發,向來有着自己獨特的傳承,在密教界一直以快捷和忍耐疼痛而著稱。
唐刀這一腳對于很多武學高手來說,需要一定的時間恢複元氣,但對于清水秀城這個已經算是高級忍者,幾乎能将肉體和精神剝離開來的忍術高手來說,并算不上特别緻命的傷害。
在受酷刑的忍耐力方面,修行如此忍術的日本忍者說老子是世界前三,恐怕也隻有純靠擁有理想的八十集團軍一些超卓人物能微笑着沖他們伸出中指。
忍者,其實就是字面意思,特别能忍耐的人。
不過,再能忍又怎樣?哪怕你是忍者神龜。
唐團座冷冷一曬,連續兩個大步,在清水秀城剛剛擺好防禦姿勢之時,就跨越了十米的空間,猛然出現在他的面前,猛地一拳搗出。
八極拳炮拳式的迎面炮!
面對這種至剛至猛的一拳,清水秀城隻來得及将雙肘架起,就被唐刀一記炮拳給砸上。
“嘭”的又是一陣如中敗的革可怕悶響,清水秀城堅硬而有力的手肘竟然被唐刀一拳給砸的倒撞至其胸前,整個人更是生生的被這一拳砸得連連後退,還沒等他悶哼出聲,唐刀一聲長笑:“忍術,不過爾爾,讓你見識一下什麽叫中華武術。”
嘴上在說話,腳下可是不停,右腿猶如一條毒蛇,由地上蹿起直奔清水秀城的腦袋,清水秀城直來得及将手臂放在腦側,那記快若閃電的鞭腿就踹在其胳膊上。
出腳,出拳,再出拳再出腳,足足一分鍾内,這就是唐刀的動作。
而反觀清水秀城呢?擋,我擋,我還擋.
“嘭,嘭”是拳腳不停落在他身上的聲響。
“嗯嗯~~~”是忍術高手實在忍不住痛楚時發出的悶哼。
如果再把岡部三郎們内心中瘋狂怒吼着的“啊~~~啊~~~八嘎!”給加進去的,活脫脫一部島國藝術片,光是聽聲音的話。
反正,這一分鍾裏,清水秀城就是個人肉沙包,唐刀正做着自由搏擊訓練。
場外能看到這一幕的除了日本人之外的人們,面部表情既是好笑又是驚訝。
好笑的是用于挑戰的日軍少佐從頭到尾竟然隻出了一招就被全程碾壓,驚訝的情緒也是來自于日軍少佐。這貨别的不行,但抗揍的能力真的強,這眼瞅着都被唐刀狂揍了一分鍾了,竟然還能堅持,天生的人肉沙包嗎?
這,或許也是一種另類天賦吧!
一直打到唐刀猛然一收手,而已經鼻青臉腫被差點兒揍爆的清水秀城卻還是依據身體的本能腦袋左右連晃兩下。
“哈哈!”這無比滑稽的一幕,羅斯塔夫終于忍不住放聲大笑,岡部三郎面色鐵青。
“八嘎!你來啊!我還能打。”被羅斯塔夫爽朗大笑從昏頭昏腦中驚醒的清水秀城嘶啞着嗓子表現着“忍者神龜式”的堅強。
“哦?那我來了。”唐刀微微一笑,手猛然一握,胳膊上肌肉隆起,剛剛舒緩的氣血猛然流動。
“亞麻跌!”近乎鼻青臉腫的清水秀城一聲怪叫着猛然一退,與此同時下意識的再次将已經被踢得近乎麻木的雙肘再度放置在胸腹之前。
唐刀渾身汗毛一豎!
某團座估計做夢也沒想到,會有個男人對着他喊出這句經典台詞,如果不是他神經足夠堅韌的話,差一點兒,他就忍不住後退了。
沒輸在對手拳腳上,卻輸在對手的言語上,那會不會讓日本人抓住屬于中國漢子的短闆?他日一旦開戰,遍地都是‘亞麻跌!’
“噗嗤!”強忍許久的蒂安準将再度沒忍住。
周圍負責警戒的中國士兵則肆無忌憚的大笑,日本人狼狽至極的模樣着實讓他們這些在乏驢嶺和日本人血戰一場的軍人們出了口惡氣,此時不笑何時再笑?
“八嘎!”岡部三郎真的是差點兒沒被這個混蛋給氣瘋了。
打不過沒什麽,但像這樣被人拿着當猴耍,就實在是太丢人了,而且還是主動找的。
剛做出防護動作,卻看見唐刀連動都沒動一下,耳畔傳來中将閣下的怒吼以及中國人肆無忌憚的大笑聲,忍者神龜氣血上湧。
“嘭”的一聲,直接倒在地上。竟然被生生給羞暈了。
這其實也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畢竟,純靠挨打,在唐刀的拳腳下堅持了如許之久,就連藤原戰雄也是沒做到的壯舉。
“精彩!唐上校的攻擊和清水少佐的防禦,盡顯中日兩軍風采,都讓我和蒂安将軍歎爲觀止,我所承諾的一定兌現。不過,現在天色已經不早,不如直接進入談判環節如何?”看着岡部三郎招手讓人将已經徹底陷入昏迷的清水秀城擡走,羅斯塔夫拍拍手掌緩解日方尴尬。
唐刀卻将目光投向岡部三郎,那意思是你認賬不?
“我方先前承諾的,一樣有效!”岡部三郎再如何不情願,此刻也隻能捏着鼻子認賬。
當然了,更令岡部三郎憂傷的是,他很清楚,今天恐怕不将底線再拉低點兒,他很難達到目的了。
清水秀城敗的如此沒有懸念,導緻他想扳回來的氣勢不僅沒扳回來,還讓中國人的氣焰更嚣張了,而眼前這位中國上校絕對會乘勝追擊,就是不知道他的胃口有多大了。
所以,重新坐回談判桌前的岡部三郎先出招了。
“我部在石門建有一個戰俘營,爲表我方誠意,我方可按照一比三兌換比例,三具帝國官兵遺骸,兌換一名戰俘!”
三個死的換一個活的,放任何地方都已經算是很有誠意了,岡部三郎也算是直接報了一個較高的價錢。
“對不起,不換!如果岡部将軍沒有談判的誠意,還是就此回平北城去吧!”唐刀壓根兒沒有讨價還價的意思,直接擺手拒絕。
這态度就算蒂安準将和羅斯塔夫兩個西方人都覺得有些過分,談判嘛!不得漫天開價就地還錢,那有上來直接就将話說死的?何況人家日本人已經表現出很大誠意了。
“那唐上校先說你方條件吧!”前面已經受夠了氣的岡部三郎倒是有些接受了唐刀的強勢,竟然直接服軟。
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弱者被虐着虐着就對強勢的加害者産生認同感了。
岡部三郎自己可能都沒意識到自己心理的微妙變化。
“這可是岡部将軍你讓我說的哦!說了你可别生氣。”唐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眯眯地說道。
“唐上校你盡管說就是。”岡部三郎極力壓抑着自己想捶這貨的沖動。
“我方司令官覺得,20換1吧!”唐刀很随性的抛出一個數字。
“嘭!”岡部三郎狠狠一巴掌拍桌子上,腮幫子一哆嗦。
這一哆嗦多半不是氣得,還得是中方談判桌夠粗糙,這一手的毛刺估計回去得撥拉半天。
20換1?全軍覆沒的第二混成旅團戰隕于太行山的帝國官兵高達1.2萬人,若是按這比例,不得給中國人換24萬戰俘?
如果有這麽多倒也罷了,關鍵是沒有啊!咋的,随意抓點兒中國平民給送過去呢?到時候中國人再說方面軍這邊魚目混珠,不認賬了怎麽辦?
岡部三郎做爲一名鬼子,堅決不上‘鬼子’當!
“岡部将軍,這可是你讓我說的,我這說了你看你又擺出這副态度。”唐刀卻是好整以暇輕敲桌面。“有什麽意見你可以提嘛!蒂安将軍和樓德華先生在這兒看着呢!岡部将軍你不能丢了大日本帝國陸軍中将的涵養。”
得,也不知道剛才是誰第一句話就要掀桌子不談的,這下竟然全賴自己頭上了。岡部三郎臉色一青,真的是好想好想吐唐刀一臉口水。
還是那句話,不要臉的人多了,這麽不要臉的,還真是第一次見。
顯然,他氣早了,更氣人的還在後面。
“而且,我方提出這個比例也是經過深思熟慮,死去的戰士遺骸不過是占地半尺,但活着的戰俘卻是要消耗口糧,還要派看守耗費人力物力建戰俘營。雖然你我雙方敵對,但考慮到日本島小物資貧瘠,我方實不忍看着你方如此爲難,故将兌換比例提高一些。原本還覺得你方會欣然接受,哪成想你們還把好心當驢肝肺!”唐刀都不等氣得臉色發紫的岡部三郎發話,繼續叭叭。
真的,就這一席睜着眼睛指鹿爲馬的瞎話吧!連蒂安準将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想開口幫岡部三郎說兩句,桌底下卻是被羅斯塔夫輕輕踢了一腳。
這時才醒悟過來,他們兩人隻是日方請來并得到中方認可的擔保人,談判是中日雙方的事兒,他們不管爲誰開口,都是越界。
雖然現在談判桌上的日本人盡顯弱勢,那也是日本人的事兒,他們隻要保證日方談判團成員平安回去,協議能不能簽,都不管他們的事兒。
至于說日本人爲何如此委曲求全,雖然日本人嘴很嚴,但他們這種在華的高層多少還是聽到點兒風聲的,中國人又不傻,能不借機敲竹杠嘛!
“還請唐上校别随口胡謅,整個華北戰區,我方俘獲戰俘也不過三萬餘,其中一大半已經送往東三省,縱算是我方面軍司令部想追回也是來不及了。
3比1兌換比例已經是我方經過計算後所能付出的最高代價了。這點兒我相信貴軍戰區司令部也有一定的情報顯示我方并沒有說謊。”竭力壓抑住憤怒情緒的岡部三郎平靜的講事實擺道理。
“岡部将軍說的這個數目我信。”唐刀點點頭。
岡部三郎心神剛剛一松,卻又見唐刀搖搖頭:“但這并不代表我戰區司令部就會降低兌換比例,這雙方間并沒有必然聯系。
當然了,看在岡部将軍表現出的誠意,我代表我戰區司令部可以做出一定讓步。”
這是想幹啥子?岡部三郎的心思被唐刀一會兒不行一會兒行弄得宛如坐過山車一般。比八嘎的年輕時候談戀愛刺激多了。
“比如.”
“比如什麽?”岡部三郎下意識的接口。
剛說完,岡部三郎剛放緩的臉色又臭臭的。
他知道,自己在談判桌上再敗一場,就這種一問一答,已經是徹底進入了對手的節奏。
“比如拿武器裝備抵嘛!”唐刀微笑着手一攤。“岡部将軍,你看我就是如此好說話的一個人,沒人換,也可以用一些沒用處的死物。”
如果這也算是好說話,那這世界上就沒有人會說話了吧!羅斯塔夫的一派嚴肅的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心裏卻是對唐刀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警惕。此人在戰場是良将,但若是在商場,絕對是極難招惹的對手。
或許羅斯塔夫做夢也沒想到,用不了多久,這位就會站在他面前,和他談一場大生意。
不過,籌碼不是金錢,而是他和克虜伯公司的未來。
因爲,沒人比唐刀更知道日耳曼帝國的未來以及克虜伯公司的未來了。
來自未來的小蝴蝶比他想象的還要難對付,或者說,是畫下的大餅太誘惑,讓人難以拒絕。
“如果是中式武器,我方可以提供一個步兵營的。”岡部三郎這次卻是沒有再氣得拍桌子,反倒是很冷靜的回答道。
顯然,中方要一些被繳獲的武器裝備,已經在華北方面軍的預料之内。
既然打開了索要裝備的這個口子,唐刀自然又是一通漫天要價,直接獅子大張口一個整編師。
那邊岡部三郎自然是咬死不肯,那倒不是說岡部三郎不樂意,那些被繳獲的中式裝備和日本陸軍制式武器口徑都不一樣,無論是正規軍還是二線警備軍,都不會使用,隻能放在倉庫裏吃灰。
關鍵是,他們真沒那麽多。
但這是唐刀替友軍部隊必須争取到的福利條件,又是斷然不能松口,好不容易抓到日軍軟肋,不狠咬一口,傳出去不是丢他唐大團座的人嘛!
雙方拉鋸式的談判從下午一直談到夜間十二點,期間岡部三郎甚至都不要面皮的主動找唐刀要茶喝,唐刀也曾一屁股坐在談判桌上大放厥詞攆人。
但最終,都不用人勸,兩人都還是坐回各自座位,各自再說出自己重複了不知多少遍的價碼。
羅斯塔夫和蒂安基本已經知道雙方都還是想達成協議,不至于立刻翻臉不認人,期間還離席一人吃了兩張大餅暫時填飽饑腸辘辘的肚皮。
可憐的岡部三郎等人可是隻能餓着,桌上的白水還是岡部三郎厚着臉皮找唐刀要的,還不知道燒過沒燒過。
但你别說,岡部三郎這幫小鬼子還真是挺能扛,就咬死隻能給一個步兵團裝備,一副要陪唐刀決戰到天明的架勢。
終于,月上中天的時候,岡部三郎忍不住了。
命令兩個少佐級參謀遠離談判桌後,抛出了自己此行最重要目标:“我方需要你方向我方移交藤田戰雄中佐,完好無損的藤田戰雄中佐。”
“要加上藤田戰雄中佐啊!那當然不是不可以,但那又是另外的價碼!”唐刀笑了。
他知道,這場艱苦的談判已經漸進尾聲。
說出這個要求的岡部三郎已經失去談判資格,隻要不是特别過分的要求,爲了打包一個囫囵個的藤原戰雄走,他都必須得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