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村這個位于濁漳河邊上1500米處的一個小村莊，注定要在華夏衛國戰争史上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可别以爲這裏流經一條水量不算小的河，就以爲這一片就是個寬闊的平原，事實上，這裏的地形更像是個河谷，兩面臨山，一面臨水，隻不過總體來說比太行山中其他區域要寬闊一些罷了。
村子其實位于一座大山之下，大山絕壁高達三四百米，放眼望去就令人望而生畏，别說人爬了，就是猿猴估計也困難，而那條通往襄垣縣可通大車的土路，就在距離長樂村大約400米的區域，在往前300多米，就是茫茫群山。
這也是曾經時空中，683旅之所以能将那個被截留至此的日軍步兵聯隊長龍般的隊伍截成好幾截，而後一口口吃掉的主要原因。
猛然從山中沖出的771團壓根沒給沒有防範的日軍太多射擊準備的時間，300米的距離，數十秒内就沖到，若是給日軍充足時間，别說一個團了，就是整個683旅，估計也很難有和日軍進行白刃戰的機會。
說白了，長樂村依舊是個小山村，隻不過這裏有山又有水，還有不少的平整土地，生活條件在太行山中算得上優越的了。
隻不過，當日本人來了以後，一切都被改變了。
原本已經泛綠的青苗基本被踩壞，早已撤退空無一人的村莊也被匆匆路過的108師團放了幾把火，給燒了一半，這也就是108師團被吓住了急于逃命，不然這個住着五六百人的村子必定會被燒成一片白地。
如果不是因爲戰争，這個甯靜的小山村足以稱得上歲月靜好，但戰火終究是燒到了這裏，當數千穿着灰色軍服頭戴着僞裝帽的中國軍人抵達這裏之後。
‘轟！轟！轟！’令人膽寒的爆炸聲不到上午十點就在這邊甯靜的土地上響起。
巨大的爆炸聲驚動了周邊山林裏的鳥群，鳥群規模之大，揮動着翅膀在天空中飛翔近乎于一團團烏雲，令山林中隐藏的中國軍人們都歎爲觀止。
在太行山中呆了小半年之久了，缺衣少食的他們倒是也打過這些野鳥的主意，隻不過子彈太少，讓他們拿槍來打鳥那是斷然舍不得的，多是用自制的彈弓，但那玩意兒射程和力道終是有限，這鳥肉真是沒嘗幾口。
哪曾想，山中會有如此多的鳥，早知道.
或許王小強同志拍着大腿後悔說的才是代表了許多中國軍人的心聲：“狗日的，早知道人手一把彈弓的。”
一直做爲683旅餐桌上主菜的各式野菜，在鳥群騰飛的那一刻，終究是錯付了。
不過，相對于天空中受驚不斷盤旋的鳥群，那些揮動着翅膀不斷拉下‘大粑粑’的大個鐵鳥，才是中國軍人們關注的重點。
不吃鳥肉不會死，但這些鐵鳥丢下的玩意兒卻是能殺死一大片人。
500磅重航彈爆炸的威力，哪怕隔着七八百米，都能感覺到灼熱的熱浪撲面而來，就算是他們藏在深山老林裏也一樣感覺恐懼。
是的，683旅最先迎來的敵人，不是正在向這邊開始急行軍的第二混成旅團，而是日本人的飛機。
山下文輕忽了長樂村的實際地理地形，但不代表他會輕忽擋在面前構築陣地的中國軍隊。
在他的請求下，香悅青石焦灼的命令下，集結于原城機場的16架日機編隊于9點10分就滿負荷起飛，打算對偵察機發現的目标區域進行轟炸。
當連夜向長樂村一帶行軍的時候，程旅長就知道，以目前日軍偵察機頻頻起飛偵察的強度，兩個步兵團沿河挖掘防線的大動作一定逃不脫日軍的觀察，而日本飛機也一定會對河岸邊布防區域進行轟炸。
所以，在山中出發的時候，他就做足了準備。
兩個被他親自點名的步兵排，全體攜帶三日軍糧清水，除必要軍械彈藥外，其餘物資皆交由其他人保管，他們的路程，可是比683旅主力要遠的多。
每個步兵排三個步兵班，将會以班爲單位分爲三組，每個步兵班間相隔大約6公裏，最遠的一個距離長樂村以北原城方向大約22公裏。
之所以派出兩個步兵排，自然是因爲兩個方向，就像是長樂村所在濁漳河這條長龍向東和向北的兩條觸角。
他們的作用是偵察，但更多的是警戒，防的甚至已經不是日軍步兵，而是飛機。
之所以是兩個方向，那是根據長樂村地形判斷，若是日軍換個方向進入戰場，而警戒部隊沒有發現的話，将會給正在濁漳河布防的兩個步兵團造成極大損失。
日本人，絕不會給試圖阻擋自己部隊脫離虎口對手任何生機的。
果不其然，日軍這次出動的雖然不全是轟炸機，大多還是戰鬥機，可投下的炸彈少則200磅，大的高達500磅，一個巨大的彈坑幾乎可以陷進去一輛89坦克。
683旅沒有足夠的野戰電台，但還是能給每個步兵班配一具望遠鏡，使用的方式也是最原始的烽火傳信。
由十幾個人動手堆起來的篝火堆因爲加入了大量濕柴，升騰起的濃濃煙柱高達數十米，天氣好的時候，足以讓五六公裏外的人眼看到。
正是這樣簡陋的通信手段，讓683旅正在沿着濁漳河構築工事的官兵們提前5分鍾獲得預警。
5分鍾雖不足以讓将近2000人全部撤回山中，但足以讓這2000人中的一半人躲進事先已經挖好的防炮洞裏。
那是在清晨抵達濁漳河防線之始，就開始構築的工事。
長樂村一帶的黃土，直立性強又因爲很幹燥難以滲水，很适合挖窯洞，所以，683旅的官兵們幾乎就是按照窯洞的模式，在陣地後方的黃土坡上掏出一個個大洞。
洞頂擁有厚達四五米的黃土不說，爲防止炸彈爆炸能量太強會震塌窯洞，在窯洞中專門以山中伐下的粗如成人大腿的樹幹進行支撐，挖出的黃土，就堆在窯洞之前用以抵擋炸彈激起的氣浪。
3個小時，或許還不足以兩個主力步兵團挖出全部容身的防炮洞，但能容納1000人，基本已經夠用。
對陣第二混成旅團的漫長防線上，可不止濁漳河河岸這一條長達1800米的防線，包括那條黃土路300米外的側翼山地，最少也有七八個高地陣地。
整個長樂村一帶，就像個長脖頸的魚簍，隻要第二混成旅團主力敢往裏鑽，那就讓他無法前進，也出不來。
敢不進也沒關系，後面四行團的大軍距離他們隻有20公裏，這種平地行軍，最多隻需3個小時，就會趕到戰場。
除非山下文想坐以待斃，否則，他就唯有強攻濁漳河防線這一條路。
日軍戰機編隊的抵達，其實也是說明了山下文的決心，他要借助己方的空中優勢，來一招魚不死網要破。
說白了，山下文就算如此被中國軍方設計，但他依然驕傲，認爲光憑一條小河，中國人無法阻擋他前進的腳步。
683旅此次投入的兵力是旅部直屬警衛營、771、772兩個主力團外加一個補充團，新編成的獨立團尚未形成戰鬥力，被921師部留在對陣16師團的防線後方做預備隊，饒是如此，全部兵力也高達8000人，6000人在各路側的個高地上忙乎，投入到阻擋日軍主要防線上的人手反倒是隻有2000人。
倒不是說這條依河而建的防線不重要，而是程旅長不能将有限的兵力消耗在日軍戰機的威脅下。
而日軍偵察機之所以觀察到濁漳河沿線上有近萬中國軍人正在瘋狂構築陣地，那是因爲他還是飛得太高了些。
如果他有足夠膽量，再将高度降低個300米，擁有望遠鏡的日軍偵察機飛行員或許就會發現，陣地上那些影影重重的灰色人影稍微有些不太對勁。
他們，實在沒必要在他的飛機呼嘯而過的時候還要站的筆直。
咋的，秀軍姿呢？
那些，都是木頭人。
是683旅在山中潛伏的時候，就命令全軍，至少每兩人，用山中藤蔓綁一個木頭人出來，頭上戴的僞裝和官兵們一樣不說，爲了更逼真，不少官兵連自己平時都舍不得穿的新軍裝都套在木頭人身上。
所以，在高速掠過的日軍偵察機飛行員眼中，下方的中國人正猶如一群群勤勞的小螞蟻沿着河邊挖掘戰壕。
本來，由東邊呼嘯而來進入戰場的日軍飛行員們還有機會改正這一錯誤，畢竟，看到他們來了都不跑，這不合理。
但很悲劇的是，他們的指揮官是中方軍民的老熟人。
是的，百戰不死的佐佐木大尉他又來了，或者說，在已經持續達10天的晉東南戰役中，佐佐木大尉已經參戰超過6日，每一次他都無一例外的提心吊膽吓得小臉蒼白，但每一次他都率領麾下毫發無損的回歸機場。
爲此，他甚至得到方面軍陸航總部的點名表彰，如果晉東南戰役榮獲大勝，再次晉級不是不可能。
升爲陸軍航空兵少佐，可是大隊長級别的人物，除非是重要戰役，幾乎可以不用親自駕機上陣，完美達到佐佐木大尉的夢想——活到戰争結束。
就他這個一年之内由少尉連跳三級直升少佐的晉升速度，别說在日軍，就是因戰功晉升速度最快的四行團，也隻有唐團座能與之相匹敵。
你就說，牛掰不，别人是靠戰功升級，佐佐木大尉純粹是靠命長。
按道理說，遭遇這種天上不斷掉真餡餅的美事兒，是個人是不是都得飄一飄，但佐佐木大尉不這麽想，他将此都歸功于自己隻要坐進機艙就高度警惕的個人特性，他實在是見過太多前任乃至前任的前任因爲一時的松懈被中國人的機關炮打成火雞的真實案件了。
所以，日軍機群高速俯沖進入戰場的高度，是1200米！
之所以說還要俯沖，那是他們之前的高度一直保持在3600米。
就這高度，别說什麽高射機槍機關炮了，就是号稱地表最強防空高射炮的德國88高射炮，估計也不能拿他們怎麽樣。
足夠的高度，給了日軍飛行員們足夠安全感，但相應的，他們對地面的觀察也就近乎于無，不然的話，他們如何發現不了地面上清晰的不行的煙柱？
當然了，就算發現，估計日軍飛行員們也不會太在意，這裏是戰場，煙火滾滾的村莊他們這幾天見得多了，那或許也是步兵們幹的好事兒。
16架日機分成4波，從東面的群山中俯沖進入投彈區，先将沿河的寬闊地帶變成一片火海。
然後，還尤未滿足，對着河邊的群山中，也投下了近十枚航空炸彈。
雖然沒法看到山中有中國軍人活動的身影，但靠着軍人的直覺，包括佐佐木大尉都認定，附近的山林裏一定藏着數量不菲的中國人。
因爲，要阻擋第二混成旅團，光靠一條河是決計不可能的。
隻不過，在佐佐木大尉看來，他所率領機群已經勝利完成任務，偵察機标注的區域，都已經被摧毀完畢，位于其中的中國人就是再頑強，也沒法躲過重磅航彈的氣浪席卷，必然是傷亡慘重。
這是機群中兩架已經投完所有炸彈的九六戰機又下降200米進入戰場觀察得出的結論。
幹好自己的事兒，沒必要節外生枝，活着比啥都重要，這是佐佐木大尉的理念。
可惜，佐佐木大尉終究是升職太快，用中國古話解釋就是根基太淺，不是所有人都服他這個大尉的。
就比如他麾下就有位陸航中尉吉野小洋，那是爲準備此次晉東南戰役，陸航特地從平北城機場調過來的資深飛行員中的一員。
資深這個詞吧！聽着是個褒義詞，但身爲資深人員沒有一個喜歡的，比如資深美女，你一聽就知道，美或許是美的，但老也是老的，在軍中所謂資深，其實就是資格老卻升職慢的代名詞。
一個年近30的中尉，看到比自己小了四五歲軍銜還淩駕于自己之上的家夥，而且還是傳聞中靠祭戰友獲得的，你說能服氣嘛？
吉野小洋固執的認爲，陸航得爲友軍做更多，不應該将剩餘的十餘枚航彈再丢在已經滿目瘡痍的黃土地上，而應該丢在附近的山林中，也許會對藏于其中的中國人大量殺傷。
對于這個才來戰場數日的麾下，佐佐木大尉很難在戰場上向他解釋所謂戰場兇險，隻能默許。
因爲要向山林投彈，那也不是夏基霸投一氣就完事兒，少不得要降低點兒高度，能看到藏人最好，就算看不清好歹能确定一下那裏能藏人，比如山谷中又比如山坡上。
于是，吉野小洋率領尚有炸彈的三架戰機，将高度下降了400米。
這主要也是因爲，他們在這邊忙乎半天了，中國人可都是藏的死死的，一槍未放。
或者說，也是這幾日的還算順利的轟炸讓他放松了，導緻佐佐木大尉的謹慎在他看來除了膽小怕死，就沒有詞語再去形容了。
但他忘了，1200米高度，是高射機槍達不到的射程，但800米，可就在了。
程旅長脾氣好，但那也得看什麽時候，就算自己人把他惹毛了，他也得瞪圓眼珠子呢！更别說日本人了。
他現在的683旅可不像以前，僅有的幾挺重機槍子彈都得數着打，機槍手一場戰鬥下來子彈打超了，都得寫檢讨處分。
現在光是772團和771團兩個主力團都裝備着重機槍不下30挺，日機在1000米高空上他沒辦法，隻能眼睜睜看着他們投彈，現在他們既然敢下來，那可就不慣着他們了。
“命令，各重機槍陣地，給老子仰射，就算打不下來，也得吓得狗日的下蛋找不到窩！”程旅長咬着後槽牙下令。
從這道軍令其實也可以看出，程大旅長是挺堅決，但他其實也沒抱有什麽太大信心。
重機槍打灰機，也是中國軍隊的萬不得已之舉，但因爲裝備的不專業，射手的不專業，對日機起到的最大作用也就是威懾，使其高度降得不太低罷了。
而且很多時候其實也是得不償失，膽大的日機往往仗着自己速度快的特點，輪番瘋狂向地面暴露的火力點投彈，導緻重火力點被摧毀。
程旅長這也是看着日機已經投了不少炸彈了，估算着他們炸彈已經不多，這才敢命令布置于幾個山頂上做過僞裝的重機槍陣地開火。
高達20處重機槍陣地瘋狂開火，地面上陡然出現的密集火力的确把以吉野小洋爲首的四架日軍戰機吓了一大跳。
瘋狂的子彈或許屬于夏基霸打，但勝在數量多，竟然還有幾顆子彈打中了吉野小洋座下戰機的翅膀。
感覺到戰機在子彈動能的沖擊下微顫，你要說不害怕那是假的，唬得吉野小洋和幾名日機飛行員把投彈閘一拉，趕緊先把炸彈丢了再說。
灰機變輕了，跑得總是快一點，這是常規邏輯。
至于說炸的是太行山的花花草草還是中國人，那就不是被吓一跳的日軍飛行員們所考慮的。
日機開始拉升，中方射手們也隻能徒勞的扣動扳機，眼睜睜看着日機即将逃離。
然後，一個還在盤旋的鳥群闖入瘋狂子彈區域
十幾隻鳥兒哀鳴着掉下高空。
683旅的二十挺重機槍，沒幹掉日機，反而打下十幾隻鳥。
這是要加餐的節奏啊！
“特麽的，王老二那幫蠢貨，今天的中午飯就吃他們自己的鳥好了。”仰頭望天滿懷希冀的王小強狠狠一拳捶在旁邊的樹上。
團長這也太狠了，吃自己的鳥可還行，是割了烤還是生烤？一衆警衛人員面面相觑！
意外發生了。
受驚了的鳥群炸窩了，加速四散逃竄。
吉野小洋的戰機，正好迎頭撞上。
地面上看不太清，或許隻有吉野小洋自己看得最清楚，連續兩團血霧在他眼前爆出。
一團是撞在他的擋風玻璃上，一團則是螺旋槳，兩隻可憐的鳥兒連叫都沒叫一聲，就化爲漫天血霧。
飛機撞鳥導緻事故，在未來數十年都是航空界難以解決的頑疾，更别說這個時代了。
被碎玻璃紮得滿臉血的吉野小洋根本看不到自己的飛機螺旋槳已經扭曲成什麽樣子，或許隻有他的同伴能看到引擎冒出的濃濃黑煙。
于是，30秒後，在吉野小洋中尉慘烈的長呼聲中，已經徹底失控的九六戰機一頭紮進滾滾流淌的濁漳河中，爆出一團不亞于航彈的燦爛煙火。
一群中國鳥，幹掉了鐵鳥，就是這麽魔幻，但這是事實。
畢竟，戰場上形勢瞬息萬變，啥奇葩事兒都可能發生。
慘烈的二戰戰場上，一顆穿過戰士高玩的子彈又命中女護士腹部的子彈，最終導緻這世上多了個小寶貝兒都存在，鳥兒還不能打打灰機了？
“吉野中尉因不聽從上官勸阻，一意孤行，導緻帝國财産遭受損失，各位當引以爲戒！”佐佐木大尉命令返航抵達安全區域之後，在無線電中對已經戰死的吉野小洋做出如下總結。
這話翻譯過來，不過就是‘這就是不聽命令的下場，活該！’。
隻能說，戰場，讓佐佐木大尉也逐漸成熟了。
“哈哈，去把那些鳥兒給老子撿過來，今天中午老子要給他們慶功！”王小強又是狠狠一拳砸樹上，表達着自己的興奮。
鳥：最後連個全屍都不留呗！
樹：你做個人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