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是特種中隊第一批隊員,算是特種中隊最老資格的老人,在之前那次由小隊變中隊的整編中,成爲小隊長。
沒有人不服氣,無論是論資曆還是戰鬥力,黑子都算是特種中隊前幾名,何況唐刀對他很信任。
但黑子大多數時候,黝黑的臉上永遠挂着憨憨的笑,讓人本能的将其劃分到樸實人群中,哪怕是淩晨時帶領着8人組雷霆萬鈞的擊潰了一個由步兵小隊防禦的日軍大隊司令部,完美的将駐守黎城日軍指揮系統撕扯的稀巴爛,可在絕大部分人眼中,黑子這個小隊長也不過是完美的執行了唐團座和顧西水這個副中隊長的戰術。
然而,襲擊防禦嚴密的日軍炮兵陣地這一戰,黑子卻用屬于自己的智慧向所有人證明了他之所以能成爲一隊之長,靠的可不是資曆和超出普通人的體能。
他冷酷下令擊殺價值不菲的日軍戰馬這一招,迫使井上小樹這位日本騎兵大尉不得不派出将近50名騎兵離開戰壕去支援絕壁打不赢的戰場。
50名日本騎兵的命其實相對于整個戰場來說,不是太重要,後藤甲子南連戰損近500名步兵眼都不眨一下,更何況是離開戰馬的數十名騎兵。
但要命的是,此時日軍炮兵陣地周遭長達700米的戰壕中,僅剩一個63人的步兵小隊和44人的日本騎兵,總兵力都不超過一個步兵連。
這樣的防禦火力,可比後藤甲子南預想中的稀疏太多了。
可以說,調出日軍這50人兵力,将整個日軍防線的防禦力削弱了一半還有多的,絕對算得上這一戰中最出彩的‘調虎離山’戰術。
戰後統計,有将近50匹壯碩的東洋馬被子彈射殺,還有20幾匹東洋馬因爲槍傷無法治療被下令擊殺,最終隻有不到40匹戰馬成爲戰利品,但黑子依然被記爲一等功,加上攻克黎城日軍步兵大隊指揮部的二等戰功,黑子成爲四行團第一個一戰拿上兩個戰功的強人。
而對于此時的日軍來說,或許讓他們感覺恐懼的并不是自己的兵力被抽空了多少,甚至也不是即将投入進攻的中國軍隊,高達兩個步兵連,而是此時中國軍隊擁有的重火力。
日軍防禦陣地的核心,從來不是位于戰壕裏的日軍步兵和騎兵,是被保護起來的炮兵陣地,四門山炮足以向數百米外投出死神的鐮刀,收割一切生命。
但唐團座所率領的這支精銳之軍,雖然算得上輕裝,但依然擁有6門迫擊炮,以及遠超過日軍的18具擲彈筒。
經過觀察日軍陣地近一小時的明心介紹,唐刀迅速堪破日軍陣地的弱點。
這個陣地,純屬外強中幹,他們是防步兵卻不防炮!
幾乎所有的擲彈筒兵都奉命抵近距離日軍陣地不過300米的山林中,他們的打擊目标,并不是戰壕裏已經人數變得稀少的日軍騎步兵們,而是位于最中心地帶的日軍山炮陣地。
那意味着,對日軍炮兵的第一波打擊,将會有6門82迫擊炮和18具類似于50毫米的微型迫擊炮。
4門山炮想反擊,那他們也得有撐過第一波炮擊的機會。
日本陸軍大佐所有的設想都很完美,甚至還有将炮兵陣地做爲吸引中國軍隊前來攻擊的誘餌的美夢,但這一切,都是建立在中國軍隊沒有足夠的火炮上。
如果換成缺乏火炮的683旅,或許他這一招還真有可能成功。
可惜,現在他的對手,是一支在松江阻擊過日本第十軍,幹垮過第五師團國崎支隊,覆滅過第14師團麾下一整支步兵聯隊,徹底超出日本陸軍理解範圍的精銳步兵團中最精華的那一部分。
強勁的對手也算了,竟然還敢分出三分之一的兵力離開陣地,這不是自殺是什麽?
缺少了這三分之一兵力,日軍防線的防禦力強度被削弱的力度比他們自己想象的還要大。
這在中國步兵開始由兩側開始攻擊後,日軍步兵們開始奮力反擊,能擊中的目标卻寥寥無幾就已經顯露出兵力不夠的惡果。
當中方十幾挺機槍和四挺重機槍開始怒吼,日軍步兵們幾乎沒有誰還能像曾經那樣從容的端着步槍在戰壕中精準射殺數百米外的目标。
之所以都說日本老兵們槍法厲害,那是中方火力不夠,根本給不了他們太大壓力,現在,上來就是近20挺輕重機槍一起蠻不講理的開幹,而且還隻是一個不過百人級别防禦陣地,再如何老兵,槍法也不是那麽靈光了。
而在步兵開始進攻之前,迫擊炮和擲彈筒已經先對日軍防線保護的中央地帶洗地式攻擊。
兩分鍾的急速射,6門迫擊炮硬生生幹出去90發炮彈,18具擲彈筒投擲出220發榴彈。
硝煙和激起的塵土飛揚,徹底将面積不過一千多平方米的日軍山炮兵陣地覆蓋,沒人知道其中的狀況,就算是始作俑者主導這一切的唐團座視力再好,也不知道自家炮兵這一輪炮襲幹的如何。
但事實說明一切,在中方炮火發威的2分鍾以及等待硝煙散盡的後兩分鍾,日軍的山炮,硬是沒有一門開火。
等到硝煙散盡,唐刀望遠鏡的視野中,處處都是日本炮兵七零八落的屍骸,四門原本威風凜凜伫立在野地裏的四一式山炮,倒的倒,碎的碎。
不管是炮還是人,徹底失去了反擊能力。
戰壕裏的日軍還沒來得及爲自己的同胞默哀,呈現半弧形開始進軍的中國步兵們的身影出現了。
火炮都被中國人用猝不及防的炮擊給摧毀了,爲什麽中國人還要不惜傷亡的攻擊環形陣地?或許這是許多日軍步兵們有些懵逼的大腦裏浮現出的奇怪念頭。
這很不合理啊!
這其實很合理。
“八嘎!中國人是想搶我們的陣地!”井上小樹不愧是現在日軍陣地上唯一的陸軍大尉指揮官,反應超快。
搶陣地幹嘛?無外乎是占據這塊陣地,阻擊還位于前方的步兵主力嘛!
拿屁股想,井上小樹都能知道,如果讓中國人占據了這塊陣地,隻用兩三百人入駐這700米戰壕,以此陣地爲核心,再輔助以兩側的丘陵山地,立刻就會組成一個可怕正三角防禦陣地。
别說前方步兵主力已經因爲攻擊由中國人防禦山地已經精疲力盡,就是1500人還是完整版的,恐怕也要付出令人冷汗直流的代價才能沖出這塊區域。
或許,井上小樹還是太高估自己那些同僚的實力了。
如果真是四行團主力進入這塊區域,别說1500人,就是再将此兵力擴展一倍,恐怕也不太好使。
日軍最具有沖擊力的不過是2輛89坦克和10輛94式輕型坦克,但四行團不光擁有150重迫擊炮,還有步兵炮和37毫米戰防炮,這些大家夥往山上一架,若日軍用那兩輛射界有限的89式坦克來打頭沖鋒,那可真是死的不要太難看。
在日軍沒辦法出動空軍的狀态下,此時的四行團,就是日軍的大BUG,沒有一個步兵旅團,就拿他們沒辦法。
不過,此時的井上小樹頭腦還算清晰,他完全猜對了唐刀的心思。
唐刀的目的,可不僅是一波帶走日軍對中國軍隊最具威脅的山炮,更要攻下這塊陣地,徹底紮牢閘門,斷掉這支日軍最後的生路。
井上小樹沒有将目光再投向已經槍聲如爆豆般的那片樹林,他知道,那是中國人的調虎離山之計,早已做好準備的中國人絕不會輕易放過自己派出的50名麾下。
那是自然的,在以黑子爲首的十名特種兵的帶領下,全部下馬作戰的四行團騎兵連官兵參與了對這50名日本騎兵的圍殺。
似乎是宿命的對決,日本騎兵對上中國騎兵!
隻是這次,都沒有馬,也丢掉了馬刀,全部用槍。
要非要說不公平,中方這邊參戰騎兵98人,動用輕機槍4挺,沖鋒槍18杆,半自動步槍10杆,MG34機槍2挺.
無論遠近戰火力,對日本騎兵們都呈現碾壓态勢。
再加上以黑子爲首,沈老六、沒頭腦和不高興、陸中達等十名特種兵助陣,隻能說,這波日本騎兵的命不太好。
無論樹林裏已經注定回不來的50同僚,還是已經出現在陣地前絕對超過300人的中國步兵,其實都還沒讓井上小樹這個頭腦還挺清晰的日本陸軍大尉絕望。
甚至,哪怕中國人已經先秀了波肌肉一舉搞掉了4門山炮,日本陸軍大尉依然堅定的認爲,自己或許真打不過,可隻要他能堅持15分鍾,大佐閣下就會傾力回援到位。
因爲,就算不愛他這個高貴的帝國男爵,後藤大佐閣下也得爲自己的小命着想吧!後路,必須得保住啊!
但,遠方突然傳來的沉悶爆炸,讓井上小樹的臉色瞬間蒼白。
隔着近兩千米的距離,他都還能聽清爆炸聲,這意味着什麽?
唯有重炮!
是的,當唐刀發出攻擊命令,早已準備好的炮1連就開始了令769團官兵們瞠目結舌的表演。
150重迫擊炮除了射程遠不及150榴彈炮外,其炮彈威力,絲毫不弱。
一炮下去,就是個深達兩米的彈坑,理論殺傷半徑15米,那是說在半徑15米内,重達19公斤炮彈造成的沖擊波可将人體撕碎,但四處飛濺的彈片,卻是足足将其殺傷半徑向外擴展兩倍!
最先招緻4門150重迫擊炮打擊的,正是那個‘不成功便成仁’的倒黴孩子野比大雄少佐。
實在是這位将自己的一線指揮所提的距離769團一線陣地太近了,僅僅隻有600米。
這個距離,或許4倍望遠鏡看得也不是太清晰,但并不妨礙一直密切觀察戰場并不斷做出戰術調整的769團那位年輕團長看到日軍通信兵不斷來回。
那處被丘陵擋住的陣地上,一定有日軍的大人物。
他也命令過李大喜嘗試着用82迫對那附近進行過轟擊,但顯然,這種小口徑炮對有戰壕和工事保護的日軍威脅不是太大,也就沒再浪費炮彈了。
但當他看到前來支援的四行團炮1連那四個大家夥的時候,就知道,機會來了。
4門150迫擊炮連續五輪的炮擊,都射向了769團年輕團長提供的區域,坐标是龐大海和李大喜兩個老牌炮兵靠着自己的經驗計算出後,再進行比對。
有一些小小出入,導緻兩名都是在實戰中不斷成長的老炮兵在接近半小時的時間裏,都面紅耳赤的試圖說服對方,後來,各讓一步,4門150迫擊炮按照龐大海的坐标轟擊,8門82迫擊炮按照李大喜的坐标轟擊。
已經幾乎全部打空炮彈的8門迫擊炮當然又獲得了足夠補充,又是二百發炮彈運到炮兵陣地上。
769團的炮兵們集體嗨了!
他們以爲683旅就是土豪,但現在看,原來他們隻說對了其中一個字。
現在才是真正的,沒打過那麽富裕的仗。
總計12門火炮,就在總攻發起的最開始那個時間段,輸出了近150炮彈,其中的40發,砸在野比大雄少佐的前指周遭。
日本陸軍少佐再也不擔心自己會被某大佐給幹掉了。
因爲,他被中國人的炮彈幹掉了,好歹撈了個玉碎當場的名頭。
戰後的108師團師團部給日本華北方面司令部發去的戰報上,也是如此形容這位戰死于前線的日本陸軍少佐的,爲此,華北方面軍司令部還給其晉升一級軍銜。
隻不過,該中佐軍銜,隻能由他注定要改嫁的妻子挂在他的墓碑上了。
中國人怎麽又多了火炮?還是如此大口徑的
前線本欲休息一下再戰的日軍步兵們徹底懵了,在此之前,野比大雄少佐可是頭纏着太陽頭巾給他們猛灌過雞湯:我軍損失慘重,中國人更是強弩之末,我們隻需再來一次,就一次,他們的陣地将會徹底向我軍洞開。爲表彰勇士們此戰的英勇,我代替後藤大佐向所有人許諾,此戰後,全軍可任意尋覓中國兩個小鎮,所有行爲都被得到允許,隻要勇士們想
雞湯和承諾,讓日軍步兵們已經跌到谷底的士氣,稍微提高了一點點。
可泥馬,這叫強弩之末?眼瞅着不斷騰起的煙塵和硝煙将灌毒雞湯的某少佐變成了渣渣,日軍步兵們崩了。
一窩蜂的後撤。
不過這一次,中國軍人沒有吹響他們的沖鋒号,他們就坐在戰壕裏,靜靜的看着。
看着炮彈從他們頭頂上劃過,掉落在不斷奔跑的屎黃色群中,将那幫賣力奔跑着的‘屎’們,炸得起飛,再抛落于中國的土地上,成爲肥料。
就像四行團那位龔少勳團長說得那樣:“這一次,無需弟兄們用命沖鋒,用血開路,咱們用炮彈,先轟他娘的!”
剛剛經曆過一場血戰的769團官兵們從未想過會有這麽一天,他們就坐在山頂,居高臨下看着這樣一場屬于自己的炮火盛宴。
但,沒有想過的夢想,就這麽誕生在自己眼前。
過瘾!太過瘾了!
同樣在後方看着這一切的日本陸軍大佐那一刻的心情,不言而喻!
僅僅用灰暗,已是不足以形容。
因爲,這不僅僅是一場戰敗。
而是,他要怎麽帶着剩餘的七八百人逃出生天的難題。
兩翼高地上的中國軍人開始蠢蠢欲動,後方響起的爆炸聲也意味着中國人正在對他的後路下手。
“我當率部與當面之中國人決戰,但中國人十倍于我,尚有重炮等裝備,我部幾無勝算!縱算如此,我等必将與敵死戰,以效忠于皇帝陛下!”
後藤甲子南在呆立片刻之後,向6公裏之外的師團部發出了訣别電文!
而事後證明,正是這封電文,拯救了108師團師團部。
本來還在竭力調兵遣将企圖集結重兵和中國軍隊來上一場決戰的下熊元立刻停下手頭所有的戰術計劃,甚至連很多辎重都來不及帶,立刻帶上潞城所有日軍,向長治撤去。
他甚至都來不及悲恸自己又丢了2000餘帝國官兵的性命,隻顧得上慶幸自己和師團部跑得快。
否則,被乘勝追擊的中國大軍圍了潞城,那他這個中将師團長不管是死是活,都将108師團和日本華北方面軍釘上曆史的恥辱柱。
當然了,什麽恥辱柱不恥辱柱的,隻是大人物們要考慮的。對于此時的井上小樹來說,他所求不多,隻想撐到主力回援。
可惜,就這麽點卑微的祈求,中國人都将之粉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