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調動了近一個步兵中隊的鬼子兵力嗎?”唐刀放下手中的望遠鏡,看向莊師散。
“是的,剛剛楊連長那邊發來電報,他成功的吸引了小兩百日軍,目前雙方正在僵持,日本人那邊因爲炮兵被炮1連成功牽扯,也沒發動太猛烈的攻擊,特務連和白連長的兩個工兵排戰損都不算大!團座,是不是可以通知龔團副那邊了?”莊師散臉上露出一絲激動。
做爲四行團的四大主官,雖然頭上壓了唐刀和雷雄、龔少勳三個戰場老兵,莊大參謀長其實平時都是以後勤爲主,很少參與戰術制定,但他好歹是參謀部的頭,還要負責對各部下達團部命令,故而,對唐刀三人商定的戰術還是了解的。
莊大參謀長激動的可不是楊小山部成功的在第2步兵聯隊的側翼站穩腳跟,而是,唐刀埋伏的先手可以動用了。
之所以到現在四行團還沒有發動總攻,不過就是顧忌日軍的飛機和火炮,現在飛機之危已經解決,僅剩日軍的炮兵了。
唐刀不斷調兵遣将,不就是爲了調動石黑貞藏手下可用之兵嘛!現在,時機終于成熟了。
“龔團副那邊,距離日軍炮兵大緻區域,有多遠?”唐刀心中同樣一陣激蕩,但臉色卻是不變。
“半個小時前龔團副來電報告,他們潛伏的區域在這裏!距離大約有2000米!”莊師散拿手在地形圖上狠狠一點。
“2000米嗎?”唐刀眼睛微微一眯。“那大約10分鍾後他們就可以進入沖鋒區域了。”
“此戰隻能赢,不能輸!雖然我們已經做了足夠布置,但無法完全确定日軍調離所有步兵,一旦有超過一百名日軍步兵在日軍炮兵部隊周遭警戒,那騎兵定然損失慘重。而騎兵連新來我四行團才一月有餘,如此苦戰,斷不能隻能讓他們騎兵沖陣。”唐刀突然說道。“這樣,老莊,從現在開始,團部指揮由你全權負責!”
說完,就沖二丫一伸手:“去,把上次地上撿的那個什麽戰雄的家傳寶刀給我拿來,用那玩意兒剁小鬼子的狗頭應該不錯!”
“團座你去哪兒?”莊師散張口結舌,心中閃過一絲不妙的預感。
“我帶上呂三江去彙合龔團副和騎兵連,多幾個人幾匹馬,不得多砍幾顆鬼子狗頭不是?”唐刀淡淡一笑,接過二丫遞上來的武士刀,轉身就走。
“團座,團座,這邊才是主戰場啊!你走了,我這個二把刀怎麽主持大局啊!再說了,團座伱不能說話不算話!”莊師散唬得臉色蒼白,一個箭步沖上去拉着唐刀的胳膊,近乎哀求的口吻道。
那個不舍的勁兒,就像是小媳婦兒拉着新婚不久就要出門的丈夫。
那可不得拉着嘛!唐刀這厮無論技戰術水準、或是腦瓜子還是戰鬥意志,都是上上之選,全四行團無人不服,可他也有讓人無法忍受的缺點——特别喜歡親臨一線。
在以前,四行營也就百把号人馬,營長親自參與戰鬥也就罷了,可等到後來成立獨立營,廣德之戰時都已經擁兵2000餘人,唐刀這個老毛病依舊不改。
這就過分了,咋的,堂堂四行團人又沒死絕,還得當團長提着刀親自上陣殺敵呢!
當然了,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事,而是,戰場上刀槍無眼,若唐刀這個四行團的精神支柱倒下,那殲滅再多的日軍,從戰略上講,四行團也是輸了。
因爲,除了唐刀能依靠無比強悍的個人魅力将來源複雜的四行團各部團結在一起,再無其他人能有這個能力。
所以,雷雄、龔少勳、莊師散包括郭、冷兩個步兵營長,在四行團軍事會議上專門讨論了這個問題,面對四行團這幫最高層骨幹力量的集體‘發難’,唐刀也隻能明确表示,非萬不得已,絕不上一線作戰。
這也是莊師散在表達完自己沒那個本事後還特意點明讓唐刀守諾的理由,都是當團長的人了,不能轉過臉就拿先前承諾過的話當放屁不是。
“老莊啊!主戰場在這邊沒錯,你一個人心裏慌,但那不還有雷團副和老郭嘛!他們倆都是老行伍了,包圍圈裏的小鬼子不過是盤已經快做好的菜,想什麽時候吃就什麽時候吃,你隻要做好後勤保障工作即可!”面對自己參謀長的‘不舍’,唐刀眨巴眨巴眼‘安慰’。“另外,你可别往我唐刀頭上亂扣帽子,我啥時候說過我要親臨一線作戰了?我那是親臨一線指揮,兩者所處位置一樣,但相差得不可以道裏計好嘛!”
“卧槽!”莊師散一口老血差點兒沒噴出來。
還特良的能這麽偷梁換柱的?騎兵作戰,都是在風馳電掣中完成的,不跟着他們一起,咋指揮?跟着他們一起,咋的,日本人一槍戳過來,不提刀一家夥劈下去呢!那不就是作戰嘛!
莊大參謀長很想駁斥一下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某團座,可唐刀畢竟是最高指揮官,周邊又是參謀又是通信兵又是警衛兵的,莊大參謀長可不能折了唐大團座的面子。
就這麽一耽擱,唐刀拎着刀就大步流星走遠了。
呂三江和十五名特地從特種中隊調回來擔任警衛兼通信的騎兵,也一路小跑着跟上,另外再加上早就不安分的錘子,那尾巴搖的,興奮的不求行。
這真的是有什麽樣的主人,就有什麽樣的狗啊!
轉頭看見二丫還在原地,有些沮喪的莊大參謀長頗爲好奇:“二丫,團座溜了,你咋不去呢!”
“參謀長,我剛學騎馬不久,小跑還成,像那種騎兵沖陣,就我這水準,估計沒過百米就掉馬下摔暈了,去了不是給長官添亂嘛!”二丫很誠實的回答。
“團座說的是指揮”莊師散下意識回答。
二丫抿着嘴笑。
唐團座說他臨陣不殺敵,誰信那!
沒看‘錘子’都興奮的搖頭晃腦的,狗都感覺到他的淩厲殺意了。
“傳令一營二營,等待團座軍令,軍令下達,一營二營對包圍圈之敵全面發起總攻;另,電令三營,繼續保持對他們前方日軍的壓力,不用考慮彈藥消耗,務必使得日軍不敢輕易抽調兵力,告訴冷鋒和李九斤他們,團座帶着呂三江去了龔團副那邊,如果讓日本人抽調兵力去其炮兵陣地那邊,後果他們知道的,到時候什麽營長、連長也不用當了,大家夥兒把大洋分一分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看着百米外已經騎上戰馬的唐刀等人的身影,莊師散咬着後槽牙下令。
别說,沒了唐刀,莊大參謀長這會兒還挺是那回事兒。
畢竟,這位也曾經幹過保安營營長,也在參謀長位置上幹了兩三個月,指揮水平或許還不夠,但這氣質卻已經提上來了。
。。。。。。。。。。
“弟兄們,馬上就要和日本人決戰了,趁着這個時間點,能多搞死點小鬼子就多搞死點兒,參謀長也說了,不用考慮彈藥消耗,重機槍,再給我像先前那樣,射幾波!還有,迫擊炮也不用藏着掖着了,給老子沖小鬼子的機槍陣地開火!”冷鋒一聽唐刀去了騎兵連那邊,立馬知道了唐刀的打算,立刻做出相應戰術布置。
四行團全軍可擁有超過20門迫擊炮,因爲一營二營和日軍幾乎絞殺在一起,爲避免誤傷,一直都沒有動用。
而三營那邊,日軍總共也就沖鋒了兩輪就慫了,無需迫擊炮參戰,故而從開戰到現在,躲在距離戰場800米外的各迫擊炮班,根本沒有一展身手的機會。
這會兒三營陣地上打出一綠兩紅信号彈,隸屬于三營火力支援連的6個迫擊炮班可是開心壞了。
伴随着二十多挺重機槍再度激烈開火,6門迫擊炮也向炮兵觀察員早就觀察好的區域開火。
彈雨和彈花再度籠罩在數百米外的日軍簡易野戰陣地頭上。
“納尼?中國人又開始集中火力了?”腦瓜子原本都已經嗡嗡的石黑貞藏又接到了來自前線的噩耗。
拿着望遠鏡看了遠方好一會兒,臉色鐵青的日本陸軍大佐實在是不知道中國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常規來說,火力準備,都是爲了步兵發起攻擊之用,但前線的反饋是,中國人的步兵根本沒有任何異動。
石黑貞藏其實并不怕中國人的步兵攻擊,甚至,他舉雙手雙腳歡迎。
這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裏,第三步兵大隊殘餘的數百人早已挖好了簡易戰壕,其重機槍中隊折損也不嚴重,他們沖擊中國人的阻擊陣地或許是死傷慘重,但若是中國人來沖擊他們的防線,他們同樣會讓中國人知道什麽叫痛徹心扉!
但中國人隻是單純的火力準備,這就讓石黑貞藏有點麻爪了!
中國人,應該還沒富裕到不做任何戰術布置就如此奢侈浪費彈藥的地步吧!
可如果不是,那他們又是打什麽歪心思呢?石黑貞藏腦瓜子飛快轉動,卻始終找不到答案,差點兒就宕機了。
如果這位知道他對面的中國陸軍少校秉持着不怕浪費彈藥、多幹掉一個是一個的心态,指不定一口老血噴十米遠。
和敗家子打仗,太特麽憋屈了!
“命令山炮中隊和步兵炮中隊,對中國人進行反擊!讓他們知道大日本帝國陸軍的厲害!”百思不得其解的石黑貞藏隻能用最原始的一招。
還擊!
雙方都進入一種和主戰場上類似的狀态,你打我一槍,我立刻十槍回敬!
六門步兵炮和四門山炮放在普通戰場上,絕對算是強悍,可在這裏,火力就略顯薄弱了。
三營的陣地就寬達1000餘米不說,縱深也有數十米,十門火炮根本照顧不過來,這都還不算藏在廣袤荒原中幾乎算是星星點點的各炮兵班。
日本人炮火薄弱,可四行團參戰的火炮數目比他們多多了。
炮1連收到命令,配合三營對當前日軍進行火力覆蓋,6門150口徑迫擊炮開火,7門步兵炮也暫時當成榴彈炮使用,另外還有4門75山炮,再加上三營所屬的6門迫擊炮,總計有23門火炮開火。
中日雙方炮兵們是心無旁骛,對着各自既定區域開火,苦的也隻能是雙方步兵。
中方步兵們見日軍火炮報複,重機槍火力偃旗息鼓躲進了戰壕,步兵們更是早早的都蜷縮進戰壕,隻要不是倒黴催的炮彈落進戰壕,保命沒問題。
而日軍那邊,當然也是一樣,都躲進戰壕裏。
可能唯一和中方不同的是,因爲時間有限,他們所躲避戰壕最深也不過七八十厘米,趴在裏面開槍沒問題,但要是說抱着腦袋整個身體都蜷縮好,那還是有些困難。
再加上,中方的炮火強度,真的是遠超日軍方面。
不說那些幾乎是八九十度墜入地面猶如飛火流星的迫擊炮炮彈,單說重達21公斤的150迫擊炮的可怕彈頭,哪怕就是戰壕邊緣5米外爆炸,完全是單靠單兵工兵鏟挖出的野戰戰壕壕壁就會像被巨力擠壓的豆腐,向另一邊倒塌。
有不少躲在戰壕裏的日軍步兵,明明沒有遭遇彈片和氣浪,卻因爲戰壕壕壁的擠壓,而被像夾心餅幹一樣擠在泥土之中。
恐怖的力量下,已經不是口吐鮮血那般簡單,在氣浪中瑟瑟發抖僥幸存活的日軍步兵們壓根不知道自己那些倒黴鬼同僚遭遇到了什麽,但這一幕卻是在戰後落入打掃戰場的四行團步兵們眼中。
有些日軍被擠得前胸後背隻有不足五厘米厚,張得賊大的嘴裏還挂着肉團,沒人想去探究肉團究竟是什麽玩意兒,主要是一想起那可能是從胸腔、腹腔裏生生給擠出來的,就不由得毛骨悚然。
當然了,除了嘴裏有内髒器官,一部分器官争先恐後從屁股裏冒出來的,也不在少數,這部分日軍屍體都有個特質,屁股特别翹,鼓囊囊的
還有些日軍根本看不出來人模樣,頭上戴的鋼盔倒是還在,卻皺巴巴的如同被一支巨手揉過。
鋼盔都這樣了,鋼盔裏面的肉頭就更不用說了!
那股子腥臭味兒,就别提了,隔着老遠都能聞到。
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哇哇吐的四行團官兵們,尤其是以七連、八連爲最,日後再挖戰壕,都不用長官們提醒,戰壕寬度達1.5米至2米不說,一些關鍵部位還專門用厚木闆加固,再累,也從未有人對保證戰壕質量有一絲怨言。
實在是,日本人被炮彈巨力活生生的給擠死那一幕,印象太令人深刻了。
中日雙方炮兵們不惜成本的拿對方步兵出氣,而在距離戰場的一千米外,唐刀已經和率領着騎兵連緩緩走過來的龔少勳彙合。
見唐刀真的來了,龔少勳連忙催動馬匹過來。
雙方沒有敬禮,爲保證不被日軍冷槍手盯上,包括唐刀在内,所有軍官甚至扯下軍銜領章放進兜裏。
“團座,此次作戰,危險!我親自帶隊即可。”龔少勳可沒莊師散那麽多廢話,一臉嚴肅直接進入正題。
“兄可往,我亦可往!”唐刀回答的也很簡單。
騎在戰馬上,唐刀将目光投向龔少勳身後的一百餘騎兵,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所有人聽見。
“騎兵連的弟兄們,此次我騎兵連之戰場,是對日軍最後一擊,隻有幹掉日軍的炮兵,我一營二營才能無所顧忌的對包圍圈中的日軍發起最後決戰!
而我唐刀,既是四行團團長,亦是四行團一兵,所以,我來了!弟兄們,你們能不能陪着我,拔掉日寇這最後一顆獠牙?”
騎兵連的官兵們看着自己陌生卻又熟悉的團長,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陌生,是因爲騎兵連剛從67軍來四行團一月,加上松江之戰和唐刀并肩作戰,絕大多數人也隻見過唐刀數次;熟悉,那自然是唐刀英雄之名,如雷貫耳。
隻是,讓最高指揮官和他們一起沖鋒,這尚是騎兵們的第一次。
要知道,騎兵沖陣,最是威武雄壯,放在古代就是主将手中的殺手锏,沖散步兵隊列擊垮對手意志,但現在已經是熱武器主導的戰争時代,若是對方有幾挺機槍,這接近200号騎兵,很有可能就成爲對方的活靶子。
步兵們還能在戰壕裏躲一躲,騎兵們一旦發起沖鋒,就隻有不死不休這一條路。
哪怕是陣列稀疏,能活下來沖進陣地的,也不會超過一半。
騎兵們在領了軍令進入戰場之時,就已經做好了戰死的準備。
而他們的最高指揮官,竟然站在所有人之前,請求騎兵們陪他一起,那意味着他要沖在所有人之前,戰死系數,幾爲百分之九十。
所以,騎兵們遲疑了!
“長官,我陪你!”龔少勳長歎一口氣,驅馬走到唐刀右側,将馬槍從槍囊中拔出,高高舉起。
雖然和唐刀共事時間不長,但龔少勳卻是知道唐刀個性,他決定的事,無人可以更改。
他更知道,唐刀之所以親來,不過是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和騎兵連,你們不管來自那裏,來了四行團,就是我唐刀兄弟,我唐刀甘願和你們一起,赴死!
都是爺們兒,還有啥好說的,就是幹!
“長官,我陪你!”呂三江驅馬到唐刀身後,學着龔少勳,拔出槍,舉起。
“長官,我陪你!”騎兵們如夢初醒,紛紛低吼着,将槍囊中的馬槍拔出高高舉起。
即将踏入戰場,沒有歡呼,沒有口号,隻有手中高高舉起的馬槍。
那是他們在進入沖鋒後的兩百米處要用的第一種武器,至少射出一發子彈,才會輪到馬刀!
高高舉起的馬槍,就是騎兵們對自己團座長官的回答。
不管前路如何,不過是,一同赴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