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赢了，我們要赢了！”看着空中的日機機群狼狽而逃消失在遠方的小黑點，二丫壓抑不住自己的喜悅。
“還早呢！”唐刀卻是放下手中望遠鏡，微微搖頭。
“顧西水那邊發來日軍聯隊部最新位置了沒有？”唐刀低頭看向顧西水昨天給他送來的泌河北岸地形圖。
“日軍聯隊部向右翼移動，距離顧西水潛伏地過遠，隻有大緻位置！”一旁的莊師散連忙回答。
“有大緻位置就成，發電顧西水，他手下的特種兵都是我四行團的寶貝，此戰，我隻需要他們當好我的眼睛，不需要他們成爲我手中的刀，若無必要，各特種小組不得參與作戰，和日軍保持足夠安全距離！”唐刀點點頭，專門交待莊師散這個參謀長。
特種中隊大約有20多人，分成七八個特種小組潛伏在戰場上，而且基本都在日軍後方，他們雖然都是四行團中的精銳，但人數少啊！
日軍兩個步兵大隊主力雖然被死死圍住，基本上已經算是甕中之鼈，可石黑貞藏絕對不是光杆司令，他手下至少還有近千步兵和近十門火炮。
尚處于最初級階段的特種兵們哪怕是以一換十，唐刀也會心如刀割，所以才會專門提醒顧西水，可别在即将迎來的全面大勝之時給他心裏添堵。
“團座你就放心吧！顧西水這小子算是我老莊這一生中所見過的聰明人之一了。我以前還怕他因爲幺妹兒犧牲，一見日本人就頭腦發熱和日本人硬幹，連續打了幾仗下來，我才發現我真是杞人憂天，還是團座你看人準，這小子頭腦清晰的很，他想給幺妹兒報仇，首先得保證自己活得好好的，我看他也是這麽給特種兵中隊訓話的。”莊師散一邊給唐刀寬心，一邊笑着給唐刀遞上一根煙。
做爲參謀長，對第2步兵聯隊這一仗，莊師散雖然是繼續堅定的站唐刀的隊，可心裏依舊在打鼓。
畢竟，這可不是什麽山區，除了躲藏在日軍步兵的眼皮底下設伏算是一招奇兵，另外四行團全團的連續火力輸出超過日軍之外，四行團無論是兵力還是重火力，都不占優勢，敵我雙方都在平原上，一旦日軍祭出空中優勢，四行團所有的優勢都蕩然無存。
但現在，随着唐刀用假炮兵陣地這一招把日軍的機群最血腥的獠牙消耗殆盡，莊大參謀長也知道，四行團這一遭火中取栗之戰，基本已是穩操勝券，心情自然大好！
“告訴程鐵頭，這一仗他炮2連打的不錯，但我需要他炮2連再接再厲，根據團參謀部下達的軍令，配合特務連一部，向後方日軍聯隊部大緻區域側翼移動！”唐刀接過莊師散遞過來的煙，就着二丫擦着的火柴點燃，狠狠吸了一口，繼續下令。
“好！”莊師散點頭，拿起電話。
唐刀則将目光投向一旁肅立的楊小山：“小山，這次是你擔任特務連連長的第一戰，卻也可能是伱軍旅生涯最重要的一戰。
因爲此戰，是我四行團對日寇第2步兵聯隊最後決戰的關鍵之所在。我需要你帶領你的特務連，向日寇聯隊部所在側翼發動進攻，調動其一部兵力。
隻是，屆時雖然有程鐵首的炮2連會調用所有的重機槍班配合你作戰，但除了你特務連，我已經無兵可派了，而且通信排和醫護隊各有自己的任務，你隻能帶工兵排。
而你要面對的可能是數倍于你特務連的日軍步兵，甚至可能有敵炮兵助陣，你有沒有信心打好這一仗？”
“報告長官，楊小山和特務連保證完成任務！”楊小山毫不猶豫的一挺胸，立正回答。
軍人以遵從命令爲天職，楊小山壓根沒有詢問自己還能不能獲得炮火、兵力支援，徑直領命。
自己果然沒看錯這個年輕人，唐刀眼中露出欣賞！
這個時候，他需要的不是多有戰術修養，指揮藝術多麽驚才驚豔的連級指揮官，他要的，是不折不扣的執行命令的連級指揮官。
唐刀繞行日軍聯隊部側翼攻擊這一招，可不是簡簡單單抄襲日軍套路，而正如他所說的，需要楊小山部調動日軍聯隊部兵力，隻有這樣，他早就埋好的先手才有機會真正登場。
唯有如此，他才能以最小代價全殲這支步兵聯隊，給土肥圓那厮白白淨淨的臉上結結實實扇五個指頭印。
“唐長官，白勝可以帶屬下兩個工兵排配合楊連長作戰！”指揮部裏一直待命的新八師工兵連中尉連長思索片刻，大步走過來請戰。
“你部主要任務是炸毀黃河大橋，而且剛剛日機轟炸你部一排陣地，傷亡在所難免，若再參與此戰，再添傷亡，唐刀可不好對你們師座交待！”唐刀略一思索，擺頭拒絕了。
唐刀考慮的是實情，眼前的這個工兵連長還不錯，聽說四行團要和日軍野戰，不僅冒着風險跟來幫助四行團挖掘野戰工事，還領命做了誘餌假炮陣地，承擔了日機機群最可怕的航彈轟炸，做爲友軍來說，人家已經仁至義盡，若他還要把人家一個工兵部隊排到前線去野戰，新八師師部可不好想。
“唐長官，您可别這麽說，守土之責，但凡我中國軍人，皆有之！我黔軍翻了百座高山走了幾千裏來這裏是爲了啥子，不就是要打鬼子嗎！
早就從報紙上看到您唐長官打鬼子厲害，我白勝還一直沒太當回事兒，隻當又是那幫王八蛋吹牛的，但今天我是真服了，唐長官和您四行團的弟兄，都是這個！”白勝身體站得筆直，沖唐刀豎起大拇指。
“我新八師是個雜牌軍沒錯，但雜牌軍隻要手裏有槍，也能殺鬼子，唐長官、楊連長若是不嫌棄，我白勝就帶着弟兄們和日本人幹一架，活下來了，白勝和弟兄們可以昂着頭對所有人說，黔軍打鬼子也行；死了，也能用這些命告訴所有人，黔軍不是軟蛋，敢跟鬼子幹！”
這位中尉工兵連長已然是把話說絕了！
唐刀知道，這位工兵連長之所以如此說，也實在是和新八師這支部隊的經曆有關系。
這支于三年前成立的步兵師，基本是黔省數縣的保安團組合而成，那待遇也是可想而知，第一戰區司令部也對其戰鬥力大有質疑，根本不敢輕易将其派往一線。
曾經的時空中，這支步兵師在38年上半年一共就參與兩次大型軍事行動，一次是炸黃河鐵橋，另一次就是全國聞名的‘花園口’，成了有名的‘破壞之師’！
直到1938年12月，負責駐守龍門的新八師才迎來了他們的正名之戰，在陝省韓城龍門一帶阻擊日寇，其麾下第一步兵營以戰損百分之七十的代價勝利阻擊日寇，迫使日寇退回黃河東岸。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這名黔軍中尉工兵連長才會更迫切的希望證明自己。
當然了，唐刀更相信，勇敢是可以傳染的。
“好！那你部兩個排去領武器，戰後，這些步槍、機槍、擲彈筒皆不必歸還，權當我四行團送給貴部之禮！”唐刀當下也不再多廢話。
“是！”白勝興奮的敬禮。
工兵連是個輔助部隊，雖然也搞過射擊訓練，但新八師因爲武器短缺，根本沒給工兵連配備多少槍支，整個步兵連，也就手槍五支，步槍十八支，手榴彈120枚，更别說什麽機槍、擲彈筒了。
就這裝備，遇到日本人基本就是個團滅的命！
可若是被四行團這麽一武裝，妥妥一個步兵連，日後再上戰場，保命幾率大增！
這位新八師工兵連長不美得鼻涕冒泡才是怪事了。
而對于唐刀來說，不說殲滅日寇一個步兵聯隊的豐厚繳獲，就拿四行團現在的庫存，區區一個步兵連裝備真的算不了什麽。
但若是加上白勝的兩個工兵排，楊小山可以指揮的步兵達130人，再配上12個重機槍班，近300人的兵力必然讓石黑貞藏這厮吓得蛋蛋一縮，效果必然比幾十個步兵要強得多了。
果然，當半個小時後，楊小山和白勝帶着三個工兵排以及12個重機槍班浩浩蕩蕩急行軍抵達第2步兵聯隊聯隊部右翼800米，石黑貞藏慌的不求行。
石黑貞藏必須慌！
雖然算不得他第2步兵聯隊最後的依仗，可陸航機群必須算得上他這個大佐聯隊長還堅挺的杵在戰場上的理由。
可惜，陸航馬陸們太讓他失望了，根本沒給被包圍的兩個步兵大隊任何支援，就在泌河南岸狂轟亂炸一通，然後就被狡猾的中國人一通揍，給揍得鼻青臉腫逃跑了。
這可咋整？
中國人看着遠去的機群戰鬥力倍增，包圍圈和包圍圈之外的帝國步兵們可是蛋蛋縮着一通罵，石黑貞藏這個大佐聯隊長更是腦瓜子嗡嗡的。
沒了空中支援，他拿啥子堅持到天黑？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厄運專挑苦命人，護衛中隊又跑來報告，右翼發現大批中國人向聯隊部方向運動。
望遠鏡中，貓着腰在草叢中疾奔的中國步兵不知道有多少，但趕着騾子馱着重機槍的隊列卻是排得老長。
光是這陣仗，就得有個步兵營吧！
中國人這是要趕盡殺絕的節奏，這裏絕不止一個小小四行團，甚至還有中國第一集團軍的潰兵石黑貞藏隻覺得眼前發黑，首次懊悔自己還八嘎的帶着聯隊部停留在戰場上和中國人硬挺。
“八嘎！命令護衛中隊第一第二第三小隊前去迎敵，務必将其阻擋于聯隊部500米之外！”石黑貞藏臉色無比難看的下達軍令。“另外，通知山炮中隊，調轉炮口，對來襲之敵進行炮擊！中國人既然敢采用這種大膽戰術，那就讓他們付出代價！”
按照常規來說，石黑貞藏這樣的兵力部署自然沒毛病。
第2步兵聯隊直屬護衛中隊兵力高達220餘人，3個步兵小隊就是160人，再加上還有山炮、步兵炮的助陣，就算中國人來一個步兵營，也能撐得住，甚至，因爲雙方皆來不及構築工事，還可以利用炮火對其步兵大量殺傷。
可石黑貞藏顯然忘了，四行團的炮兵可也不是吃素的，得益于假炮兵陣地承擔了日軍陸航機群的轟炸，炮1連毫無損失，在日軍機群離去之後，炮1連的所有山炮和150迫擊炮就重新拉出戰壕，完全不等日軍炮兵開火，就以顧西水發來的坐标定爲，開炮！
剛剛停下不久的日軍兩個炮兵中隊不得不再度用馱馬拉着火炮離開，沒了空中支援，兩個炮兵中隊就是整個步兵聯隊的最後希望，中國人的那種大口徑迫擊炮實在是太可怕了，現在看着是還有幾百米，可萬一打準了呢？
一顆炮彈的殺傷半徑高達十幾米，兩個炮兵中隊都無法承擔損失火炮的後果，隻能先跑爲敬。
石黑貞藏面對這種情況也無可奈何，也隻能咬緊後槽牙看着兩個炮兵中隊繼續後撤。
反正，隻要跑得足夠遠，中國人那種破壞力驚人但射程有限的大口徑迫擊炮就沒用了。
炮1連的傾力炮擊，雖然還沒對日軍兩個炮兵中隊造成傷害，但卻是替楊小山部減輕了不小的壓力。
别看他帶了三個工兵排和12個重機槍班，但戰鬥力卻是有限，尤其是白勝手下的兩個工兵排，有一半人最多隻打過二十發子彈，戰鬥力比新兵們也強不了幾分。
如果不是有12挺重機槍在400米外以火力掩護，日軍三個步兵小隊指不定早就攻至百米外發現他們的‘紙老虎’屬性了。
日軍聯隊護衛中隊就是類似于中國軍隊警衛連、營的存在，一向是聯隊中的精銳組成，就是對上李九斤的七連，也能穩占上風，更别說三個工兵排了。
甫一接觸，日軍老兵精準的射術就把三個工兵排壓的頭都不敢露，幾個膽子大一點的，趴在地上和日軍對射，最後的結局不是死就是傷。
楊小山之前隻不過是個大頭兵，得益于唐刀的欣賞，一口氣由上等兵直升班長、排長直至連長，他沒有李九斤的老辣，也沒有趙大強的堅決，錢大柱的聰明，但他很穩健，不用唐刀多說，他知道他這次的任務，是調動日軍而不是真正突破日軍防線對日軍聯隊部産生威脅。
所以，從一進入戰場，他就勒令三個工兵排發揮自己特點——挖工事。
三個工兵排射術自然和普通步兵沒得比，但挖單兵掩體，那技術都是杠杠的過硬。
泌河南岸邊的沙土地也足夠松軟，隻用幾分鍾，就用單兵工兵鏟挖一個可容納單兵躲藏的60厘米土坑出來。
這，就足夠了！
挖出來的沙土都堆在掩體前方，可防日軍子彈和榴彈碎片，士兵們隻需要窩在土坑裏，将槍擺在沙土掩體前，握緊，扣動扳機即可。
可能是打不死人，但隻要能阻擋日軍提高速度前進即可。
真正能遏制日軍火力的，是位于步兵防線後方400米的12挺重機槍！
這也是楊小山計算過的，步兵防線隻要将日軍步兵阻擋在100多米外，那就可以讓12挺重機槍位于日軍擲彈筒500米有效射程之外，減小日軍擲彈筒的殺傷。
而12挺重機槍有效射程高達800米，組成的火力網或許殺傷日軍達不到太大效果，但有效壓制卻是做得到的。
這樣的話，就形成，靠步兵防線拉遠距離，重機槍火力壓制日軍步兵，除非日軍步兵不顧死傷硬沖，否則就會形成僵持狀态。
而這，這種微妙的平衡正好符合了雙方指揮部的戰術需要。
事實的确如此，負責指揮的第2步兵聯隊護衛中隊大尉中隊長見中國人被自己擋住，窩在原地和自己對射，正好樂見其成。
聯隊長閣下的意思很明顯，他的三個步兵小隊是擋住中國人前進的步伐，真正對中國人進行有效殺傷的，是兩個炮兵中隊，那他還逞個什麽強，堅決貫徹聯隊長的戰術理念即可。
所以，别看雙方你來我往打得如火如荼，其實都是雙方遠程火力在角力。
炮2連的重機槍班對遠方的日軍進行火力壓制，而日軍護衛小隊則以擲彈筒對重機槍火力點進行還擊。
雖說擲彈筒兵距離中方重機槍超過了600米，精準度遠沒有有效射程内那麽高，但發射得多了，終有那麽幾發能威脅到重機槍火力點。
一挺重機槍基本是連射過200發子彈，就立刻擡着重機槍重新挑選陣地。
“該死的中國人！”石黑貞藏透過望遠鏡看着距離自己不過500米的戰場上硝煙陣陣，口中惡狠狠的罵着，臉上卻是很誠實的露出輕松。
不管怎麽說，他派出去的三個護衛小隊擋住了中國人的進攻，他完全可以繼續堅持下去，看看中國人還有什麽底牌可以出。
畢竟，他手裏現在還有五六百步兵和兩個炮兵中隊可以調用，隻要中國人的底牌不那麽驚心動魄，他完全可以再堅持堅持，這是屬于大日本帝國陸軍特有的韌性。
已經焦頭爛額中的日本陸軍大佐再度忽略了一件事，他的兩個炮兵中隊距離聯隊部越來越遠，而那個唯一給炮兵中隊做護衛的護衛步兵小隊也被他派到聯隊部左翼。
那意味着，他的兩個炮兵中隊雖然脫離了中國人大口徑迫擊炮的威脅，可若是有一支中國軍隊花大力氣繞到整個戰場後方，他的兩個炮兵中隊可就如同一個面對手持砍刀惡漢的嬰孩，毫無抵抗之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