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趙大強部三個步兵連要沖下山旳位置,25個油桶每隔3米一個,近百米寬的山體上25個油桶轟然而下。
皖南的山可不像秀麗的江南,山勢都很緩,特别是被命名爲撈金坑河谷兩側的山,足有四五十度的坡度,人在上面行走,也得小心翼翼。
坡地上基本以灌木和雜樹爲主,就算有的樹粗大一些,但裝了砂石總重量近200斤的油桶經過了十幾米高度落差的加速後,便猶如草原上狂奔野馬,一往無前。
不管是灌木還是樹木,在這等狂暴能量面前,也是一撞即斷。唯一能給這批轟隆隆滾下的大家夥造成阻礙的或許隻有石頭,但那也不會徹底阻礙滾木的去向,而是将之高高抛起或是轉換一定的方向。
甚至還有兩個高高彈起的油桶在空中相撞,爆發出令人牙酸的撞擊聲,然後分别砸落于山坡上,再以更狂暴的姿态向河谷中沖去。
“轟隆隆”的聲音猶如打雷一般,從河谷底端向上放眼望去,本是一片郁郁蔥蔥的山嶺仿佛被一個巨型的耙子給刨了一下,灌木草叢向兩邊拼命的分開,成人大腿粗的大樹也是一撞即斷,甚至還因此撞松了不少石頭,緊跟着一起向山下滾落。
這玩意兒别說砸身上了, 恐怕就是從身上滾一下, 這人也跟餅差不多了吧!
原本躲在草叢石頭後的日軍無不吓得屁滾尿流,不知有多少人手腳并用向兩邊或向下狂奔,那種狼狽,完全可以和他們在河谷中躲炸藥包的同僚們相媲美。
卧槽!真是不砸不知道, 原來還有這麽多日本鬼子藏着呢!趙大強不由自主的抹了把冷汗。
這真還得虧人家李九斤腦袋瓜好使, 不想出拿油桶裝砂石當工事這一招,光是下山這一路, 恐怕他指揮的這三個步兵連都得付出不小的代價。
山上的中方指揮官們在暗呼僥幸, 山下的瘋狂逃逸的日軍卻是遭了殃。
先不說這原本隻是用來丢‘裝備’順便吓吓人的滾木一旦撞人身上就是一堆肉泥,位于山嶺兩翼陣地上的幾個連的中國士兵們可不會閑着看熱鬧, 不知道有多少杆槍瞄準着這幫從草稞石縫裏鑽出來的‘土撥鼠’們呢!
邁開兩條小短腿狂奔躲避, 會被不足百米外的步槍、機槍打死,可若是想賭運氣不跑,就學那輛94小豆丁硬抗.
可惜, 人畢竟沒人家小豆丁那層厚皮,看着那些比炸藥包還要沒規則的滾木就這麽撲面而來,沒幾個人敢賭。
敢賭的,基本都死了,不是被油桶從身體上生生碾過筋斷骨折就是被蹦蹦跳跳的油桶撞飛或挂飛。
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跑的日軍,倒在槍彈上的至少有一半。
當然了, 還是有命好的, 既躲過了子彈也躲過了油桶,可這還隻是第一波, 第二波25個油桶很快就被士兵們推上山嶺沿着它們‘前輩’撞開的路再度滾下。
而相對于山坡上的日軍,其實還有更倒黴的。
那是河谷中的日軍。
被近百米高的勢能進行加速的油桶完全就是失控了的野馬,滾下山坡之後還又向谷底中滾動了七八十米才停下。
在勢能轉換的巨大動能面前, 一切都是枉然。
油桶不管撞着什麽都是撞得粉碎,哪怕是石頭。連帶着石頭後面的人, 全部撞碎。許多油桶表面都沾着新鮮的毛發和血肉。
熱武器和冷兵器的區别是射程和能量級别, 冷兵器所以才被熱武器徹底取代, 但有一點, 冷兵器造就的血腥和慘烈,絕不是能把人體原地蒸發的熱武器所能匹敵的。
比如就像現在, 油桶滾下的那段路,完全可以稱得上一條血肉鋪就的路。
一灘灘扁平呈噴射狀的碎肉遍布整個戰場,一看就是必須得用軍工鏟往起鏟的那種。
一些剛吃過牛肉罐頭的4連士兵很懊悔自己吃了,因爲這無比血腥的一幕導緻不少人直接把牛肉給吐了個幹淨。
真特麽太浪費了呀!
鬼子也是, 就不能站着被子彈幹掉死得幹淨一點, 非要整得這麽血裏呼啦的。
趙大強那邊50個油桶分爲兩撥丢下去至少幹掉了三四十個倒黴蛋, 李九斤那邊卻是把分給自己的30個油桶一口氣全丢下去。
顯而易見的,覆蓋面積更廣, 造成的破壞力更大,幹掉的鬼子光是數殘屍都能湊個步兵小隊了。
老兵油子都來不及嘚瑟自己的智慧, 倒吸了一口涼氣驚歎:“額的個娘哎,早知道這樣搞也行,那還費什麽勁搞炸藥包,咱全軍就帶上個幾千個油桶, 推下去就能把這幫王八蛋給砸秃噜了。”
楊小山在一旁忍不住笑:“連長,别說油桶能不能找得到那麽多, 就是有, 那也得咱們這兩千号人能有那号力氣。”
李九斤丢出一個大白眼:“就你娃知道這, 話說你娃現在翅膀是硬了哈, 老和我唱對台戲。以前多老實個孩子, 我老李說啥就是啥,連唐長官都敢打。”
“啥子?”老李身邊的幾個川軍軍官一呆。
老李這厮他們看出來了,就是個典型的**滾刀肉,但沒看出來這個年紀輕輕的小排長這麽牛逼呢!連長官都打過?
他們倒是沒親眼見過唐長官有多猛,可架不住有人說啊!
軍人最喜歡吹的牛逼除了自己有多牛掰,就是自己跟的長官有多牛掰。四行一戰唐大長官單人單槍連殺四名日軍,獨立營的軍官們可至少有一半人親眼目睹過,那自是吹的不行不行的。
不過,還真沒人敢不信,那一幕,可是澹台大記者發于報紙上的,隻不過那會兒沒點名,沒想到竟然唐刀幹的。
川軍們隻能用目瞪口呆來證明對自己這位新長官的崇拜。他們可是見識過日軍拼刺術的厲害,别說一挑四了,就是四挑一,他們也覺得不一定能赢。
可就這樣一個牛人,還被這個看着憨厚老實的小排長給打了?
幾個川軍連排長看向楊小山那眼珠子, 幾乎都快突出來了。
“大哥們可别聽連長忽悠,就莪那兩下子,唐長官一隻手都能幹掉我,也就是第一次碰面不熟悉,我那會兒又隻是個上等兵,負責巡邏戰場時,拿他當逃兵用槍指着他而已。”楊小山終究是個樸實性子,慌忙漲紅着臉擺着手解釋。
那也很牛逼了不是?至少說明這個小排長膽子夠大,幾個川軍軍官們都是哈哈一笑,卻也沒人真的因爲這個解釋就小看楊小山了。
倒不是說楊小山真的有多厲害,但一個上等兵這麽快就積功升任少尉,卻是從側面說明唐刀很賞識他,而且,他們一起在四行打過仗,拼過命,這樣的人,絕不能輕易得罪。
這,就是一邊笑得牙花子直冒的老李想要的結果。
這幫川軍,或許服唐刀,軍令下達不敢違抗,但大家都是同級别部隊,憑啥就聽你李九斤的,心裏多少還是有幾分不爽。
你真當李九斤開軍事會議的時候腆着一張臉在哪兒耍賤是幹啥呢?那是用唐刀的态度告訴那幫川軍連長們,老子是唐長官的心腹,是鐵杆,你們要是跟着老子幹,哪怕是同級的連長,也得給老子服帖點。
獨立營另外三個步兵連連長,和這群川軍相處起來都有自己的優勢。
像一連長冷鋒,一句話都不用說,其他人都幫他說了,那是獨立營最強步兵連的連長,就連副營長郭守志和參謀長莊師散都得給足他面子,平時都是喊他冷連長,而不是直呼其名。
這樣的人,隻有傻子才敢炸刺兒。
而錢大柱和趙大強,一個青澀年輕好相處,一個看着表面樸實其實内心狡猾的一匹,最關鍵他們都是出身于川軍,這讓川軍連長們心裏好接受多了。
也就他李九斤,沒有那三位的優勢,也隻能另辟蹊徑,讓川軍連長好規規矩矩的服從命令,不然戰鬥過程中一旦出現什麽差池,那可是要用人命爲代價的。
這是屬于一個在部隊裏混了十來年老兵的智慧,他太知道那幫軍官們心裏打的什麽小九九了。
現在,他就是用一句玩笑話,讓川軍連排長們更加深切的感受到了什麽才叫心腹,不光連長,連小排長都是和唐長官有着過命的交情的。
李九斤這些小心思,唐刀當然是知道的,不過不管他用什麽方法,把交給他的部隊指揮的猶如一體,那就是優秀的指揮官。
就像一位偉人曾說過的“不管黑貓白貓,抓到老鼠的就是好貓!”
況且,就算唐刀想在他的麾下中去除派系化,那就真的能去除的掉的嗎?連同新加入的9個川軍連,全營誰都知道,就算大家都是嫡系,但唐大營長麾下嫡系中的嫡系就是一連和二連以及火力支援連。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算隻有幾個人,也會在心裏各自盤算一下親疏,更何況是超過2000人的一支軍隊呢!
不管唐刀以後能指揮什麽樣規模的部隊,雷雄、冷鋒、李九斤、程鐵首等人腦門上都會貼着唐刀嫡系的标簽。
李九斤這邊一邊感歎着自己腦瓜子的靈活,一邊“團結”隸屬于自己指揮的友軍,河谷裏的竹内雲山也在竭力開動小腦瓜。
可憐的日本陸軍大佐極速非轉的腦瓜子本來已經快宕機了,是距離他足足有500米遠的油桶轟隆滾下的巨大聲響讓他不得不變清醒。
軍人的直覺不斷提醒着他危機即将來臨,可他又實在猜不出來中國人下一步會怎麽做。
以現在河谷内反擊的槍聲烈度判斷,河谷内至少還有八九百帝國步兵,雖然這個數字讓日本陸軍大佐痛徹心扉,原本,進入河谷内的帝國官兵足足有近兩千人那!這才多久,就隻剩這麽點人了?
但,這也給了竹内雲山一點信心。
中國人占據着優勢地形,又有足夠重武器,把他圍困的死死的他沒球得半點門,可殘存的步兵隻要不少于800,他就有信心不會那麽快被中國人幹掉。
沒錯,中國人的重火力超越了他的步兵聯隊,但就想靠這些重武器就把近千大日本帝國陸軍幹掉,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事實也證明了他的判斷,中國人的重火器其實已經力竭,神奇的抛投炸藥包的武器基本上已經不發射了,山炮和迫擊炮固然可怕,但炮火密度也肉眼可見的在削弱。
中國人想吃掉他們,隻能投入步兵進入河谷,對藏在河谷各處的帝國步兵攻擊。
大家都用槍不用炮,竹内雲山有信心,他的‘鋼軍’們能以一抵三,沒個三千步兵,中國人吃不掉他們的。
這還是連續受挫的情況下日本陸軍大佐主動調低了的比例,若是換在華北平原上,他甚至敢說他的麾下能以一敵十。
畢竟,在華北戰場上,他可是指揮着他的步兵聯隊追着一個中國步兵師狂追猛打過。
按道理說,中國人布置好這麽大一個局來坑他,絕不會冒如此大風險沖下山作戰,可是直覺告訴他,危機已然來臨。
被危險直覺刺激的稍微清醒點的日本陸軍大佐選擇趴在一個深溝裏偷偷摸摸拿着望遠鏡向遠方觀察,觀察中方的動靜。
在這處戰場上,不偷偷摸摸是完全找死的行爲。
十分鍾前已經無比小心拿着望遠鏡查看敵情的少佐聯隊副被人一槍命中望遠鏡,子彈粉碎了望遠鏡鏡片的同時還貫入了他的右眼,血糊糊眼眶的旁邊,是嵌在早已血肉模糊臉上依舊在冬日的陽光下閃閃發光的碎玻璃片。
那種詭異得讓人膽寒的殘酷讓竹内雲山明白,他的周圍有中國人的神槍手,槍法準到極緻的神槍手,聯隊部背着野戰電台的通信兵應該就是他們幹掉的。
再露腦袋的是孫子,保命第一的日本陸軍大佐從此沒從他選中的隐蔽位置露過頭,哪怕他的麾下不斷向那座小山發起決死沖鋒的時候。
望遠鏡的視野裏,他有幸看到了趙大強部抛下的第二波油桶,也看到了麾下無比英勇的帝國步兵們像土撥鼠一樣四散而逃,然後被中國人的槍彈掃倒,再被瘋狂跳躍着前進的油桶砸成肉泥。
但這,都不是關鍵。戰死的帝國官兵已經足夠多了,再死那麽幾十個對于日本陸軍大佐來說,完全可以稱得上波瀾不驚。
望遠鏡的鏡片上倒映着的是中國人随後鋪天蓋地的炮火,将油桶周圍百餘米的步兵打得瘋狂逃竄。
再然後,一排又一排穿着灰黑色軍服和深藍色軍服的中國士兵順着瘋狂油桶開辟的路向下高速移動,日本陸軍大佐目光猛然凝固。
中國人,竟然開始進入河谷地帶作戰了,這是要進行最後決戰了嗎?
原本自信的竹内雲山卻是絲毫沒有能大量殺傷中國士兵的欣喜,更多的是絕望。
因爲他知道,他企圖拖到天黑的野望徹底消失了。
中國人,竟然甯願付出巨大傷亡,也不想放走他們一人。
“傳我的軍令,拉響警報器,通知全軍上刺刀,準備和中國人決一死戰。”失去所有希望的竹内雲山瞪着通紅的眼珠子下令。
再如何不想死,這個時候,卻也隻能死戰。
整個步兵聯隊,誰都可以投降唯獨他不能,他若不死戰,恐怕,他的母親就會流落街頭,溫柔美麗的妻子就要成爲權貴們的玩物,可愛的孩子則會食不果腹。
事實上,不用他發布軍令,被逼入絕境的日軍步兵們眼瞅着山上沖下來的中國士兵,紛紛做出反應,殺氣騰騰的将挂于腰間的刺刀裝上槍口。
他們在中國人的炮火下也懦弱過,也逃竄過,可當中國人選擇要和他們近距離接站徹底滅殺他們的那一刻,這群被日本島内譽爲‘鋼軍’的日本步兵們終究還是有幾分‘鋼軍’的硬氣。
若唐刀真的發動全軍沖鋒,恐怕這被激起兇性的800日本殘軍,能讓獨立營的諸軍官們痛徹心扉。
就像數月前山西那個關口一戰一樣,一個日本辎重大隊上千人被伏擊卻決死一戰,竟然和兵力占據絕對優勢的中國軍人打出了近乎一比一的戰損比,而那其中有不少可都是經過萬裏大轉移的精銳士兵。
獲得最後勝利的中方指揮官臉色陰沉的幾乎可以滴出水,其内心之痛或許連不夠了解他的人都可以知曉。
但,竹内雲山和日本步兵們都錯了。
他們想象中的沖下山的中國軍人會朝着他們沖鋒并兇猛開火的一幕并沒有出現。
沖下山坡的中方士兵們是一邊開槍粉碎他們周圍所有的反抗,一邊依據山體建立工事,有的還擡着沖下山的那些黑乎乎的物體放到了河谷上,揮動着随身攜帶的日式單兵工兵鏟挖掘起了掩體。
他們這是要幹什麽?一絲疑惑僅在日本陸軍大佐靈動的腦瓜裏閃過僅一秒。
下一刻,渾身冰涼的竹内雲山就聲嘶力竭地大喊:“全軍掉頭,決死沖鋒,殺光他們。”
冰寒徹骨的恐懼讓竹内雲山甚至忘卻了可能存在的中國神槍手,怒吼的聲音都能在這樣的戰場上傳出去百米遠。
是的,竹内雲山終于知道直覺中的危機來自于什麽地方了。
這一刻,日本陸軍大佐甚至很痛恨自己那無比靈敏的危機意識,真的是想要,他就有啊!
中國人,這是打算将蛋糕分成幾分,然後再集中火力和兵力将之一口口吞掉。
太毒了!
可真的很有效!
一旦這種态勢形成,他和他的步兵聯隊死無葬身之地不說,中國人還不用承受巨大戰損。
。。。。。。。。。。
PS:今天還是兩章合一章,主要是覺得分章不合适,依舊是5000字大章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