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兵上來了!”
“弟兄們,小心那!”
“炸藥包,小鬼子們都背着炸藥包呐!”
對岸沉寂了許久的民衆們從樓宇後從店鋪裏走了出來,聚集在岸邊高聲呐喊起來。
唯恐樓内的官兵聽不到,有的拿來鑼鼓,敲得邦邦響,學生們則繼續拿着商家免費贈送的白布,默默算着日軍前進的距離,在白布上書寫着米數進行精準提示。
把日軍左右兩翼的指揮官氣得兩眼冒火,恨不得先讓重機槍對數十米外連臉都看得清的中國民衆掃射一波。
隻是,中國民衆全部在租界,除非他有膽子把自己和自己上司集體送軍事法庭去溜一圈,否則他也隻能幹瞪眼。
這可能也是日軍在進入中國以來,在對上中國平民時最無奈的一次,沒有之一。
“八嘎!遲早一天我會讓那些隻會空喊的中國人和西洋人跪在我面前!”一直拿着望遠鏡看着戰場的脅闆次郎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怒氣再度被狂熱助陣的中國民衆點燃,順便還怪上了真正的吃瓜觀衆西洋人。
怪我咯!金發碧眼們表示自己很無奈。
“傳令豐田秀,讓他的第1步兵大隊,進攻!”
是的,日軍的兩翼進攻,其實也不過隻是虛晃一槍,其部署于正面的第1步兵大隊才是這次進攻的主力。
不過,兩翼進攻說是幌子,其實假作真時真亦假。
負責進攻四行倉庫兩翼的第3步兵大隊大隊長尹藤中二未嘗沒抱着不用豐田秀那個渣渣出馬、自個兒就能一戰功成的想法。
不想當将軍的少佐不是好少佐,尹藤中二可不想自己的兒子還被說成北海道的漁民。
但顯然,尹藤中二想多了。
濃濃的煙霧中,兩翼日軍的十幾個爆破小組在前三百米根本沒有受到任何攻擊,可等他們沖到100米到80米的地域的時候,四行倉庫兩側牆上原有的二十幾個射擊孔下方又突兀地多出了兩排射擊孔。
負責防禦倉庫兩翼的二連三連雖然沒額外配沖鋒槍,但卻有9挺輕機槍,還有十二把駁殼槍。
然後上方還有二十幾個射擊孔裏是精準射擊的步槍。
這種級别的火力或者對兩三百米外威脅不大,但在100米的射程内,精準瞄準型的步槍和以短點射爲主的機槍以及槍口跳動厲害導緻彈着面很廣的駁殼槍,卻是構成了一個足以讓任何人望而卻步的死亡火力網。
每秒鍾,撒入戰場的子彈都達上百發。
在這種程度的火力打擊下,沒有足夠裝甲掩護,光靠什麽硝煙和戰術規避或是運氣,别說十幾個爆破小組,就是來上幾十個,估計也沒得什麽球用。
但奇怪的是,日軍于兩翼一直沒有動用可抵擋槍彈的裝甲車或是坦克,幾個位于側翼的瞭望哨眼睛都被硝煙熏得通紅也不敢稍許放松觀察,卻依然沒看到日軍坦克的影子。
不來就不來,仗該怎麽打還得怎麽打,兩個步兵連長也都是經曆過兩月血戰的老兵,該保留的火力點依舊保留着,營部支援兩翼的各五挺沖鋒槍可都被他們死死的壓着沒拿出來。
就是這樣,兩翼的戰局也沒多大懸念,在近100米距離内的日軍近六十名爆破手無論如何規避,都很難再前行,不是被紛飛的子彈掃倒,就是被死死的壓制在廢墟裏面難以動彈。
濃濃的煙霧給倉庫内的守軍是造成了極大困擾,樓頂上的火力點也徹底熄火,但突然拿出一大波連射型武器的中國守軍沒用什麽精準型射擊,上下三排射擊孔近乎是立體式的掃射玩的就是概率。
何況,大樓内部的中國守軍視線受阻,但不代表他們在外部沒有視野。
樓外的河岸邊,以長袍中年人爲首的一群中國人明顯是經過了商議,也不再是散兵遊勇模式。
爲了不刺激日軍,他們不是用大聲吼的方式。
有人負責去觀察日軍在煙霧中的位置,有人負責傳消息,有人負責拿着白布書寫,有人負責高舉着白布在岸邊奔跑.
整個的一條龍提醒服務。
“八十步,矮牆下,鬼子三人!”
“六十步,炮彈坑中,鬼子一人!”
“七十步,鬼子三人正爬着向前!”
窗戶邊上站着多達十名通訊兵,看到民衆提供的方位,就飛快跑向左右兩翼給兩名連長彙報,兩名連長再根據鬼子方位進行相應火力布設。
就像是開了多點視角的射擊遊戲,倉庫内的官兵們遠比想象中要輕松。
而對于日軍來說,則是個災難了,他們所尋找的死角是倉庫射擊孔的死角,可對于和他們幾乎算是平行的中國民衆來說,毫無秘密可言。
在擁有着‘上帝’視角的中國守軍連續幾輪彈雨的肆虐後,兩翼日軍精挑細選出來的爆破手要麽被掃倒,要麽躲藏在殘垣斷壁之後一動不敢動的苟延殘喘。
尹藤中二滿口的大黃牙都快咬碎了,卻也是無可奈何。
“中國民衆們這次沒有震耳欲聾的歡呼,更多的是相視而笑再靜靜等待。
等待着下一輪戰鬥的開始。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已經明白,這不僅僅隻是四行倉庫内的中國軍人和日軍的戰鬥。
而是,中國人和日本人的戰鬥。
他們不隻是觀衆,不隻是歡呼和流淚,他們也能爲這場戰鬥做點什麽。
和那些深藍色在一起,哪怕兇殘的日本人會把槍口對準自己。
那個有些落魄滿臉胡茬的中年人或許正是這樣想的,所以,他把兒子和妻子托付給了茶館老闆,自己則走到了街面上。
或許,不少的中國人都是這樣想的,他們将父母妻兒都放在了身後,而自己走到了戰場的最邊緣。
他們是家裏的頂梁柱,需要守護父母妻兒,但他們,同樣也是中華民族的一份子,和那些死戰不退的深藍色們一樣。
自此,四行倉庫内外,軍民同心,軍民一體!中華民族萬歲!”
以上這段文字,來自于申報記者澹台明月于10月27日午間的戰地日記。
也正是這段文字在下午見諸于中華各大報端後,澹台明月一舉成爲中國最著名的戰地記者,不知有多少的民衆翹首以盼,等待她從第一線發回來的戰地新聞。
而身着藏青色棉袍的女記者,此時正拿着照相機,站在距離戰場極近的一棟樓樓頂,拍下令她渾身戰栗的四行倉庫正面的戰場。
日軍主力在兩翼開始激戰之後,終于登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