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銘如釋重負,目光遊離在這兩道陌生的身影之上,大喘了一口氣。
雖然不知道這白發男子究竟是何人,但聽到他從虛空降落的那番話語,陸銘就曉得自己此刻的危機,應該是已經解除了。
光是憑氣機感受,陸銘就能斷定那外道神隻的化身,絕對不是眼前這白發男子的對手。
而眼下既然這手捧書卷的男子要保自己,這次的危機,應當是性命無虞了。
就在陸銘腦海漸漸回神,開始思考現下的處境時,眼前的兩道陌生身影,也各自開始有了動作。
籠罩于黑霧之中的朦胧化身,眼見到這手捧書卷的白發男子不經意間流露而出的一縷威壓,本來兇威赫赫的氣勢,于一瞬間就萎了下來。
單單是一道和他一樣的化身,這男子身上的氣勢,就遠比他本尊親身前來還要強大不少。
發生這種情況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眼前這白發男子的境界,要遠遠超出潮汐與陰影之主化身的想象!
這根本不是祂一個初入半神的神隻能夠抗衡得了的!
潮汐與陰影之主暗罵一聲,心底忐忑不已。
祂自然知道第一次文明試煉,是有強者作爲監管者存在的。
但讓祂沒想到的是,這方文明遊戲的試煉場所,竟然是人族的強者在控制局面!
而且更誇張的是,試煉的監管者竟然還是一尊達到了天人境的絕世大能!
這些參與試煉的人族到底是何來曆,怎麽能驚動這等境界的強者?
自己這次,可真算得上是命犯閻羅了。
潮汐與陰影之主的化身隐于黑霧,心中微微發苦。
此次一時動怒之下,自己親身降臨想要将這人族小子斬殺,本身就犯了忌諱。
如此境況,就算是高居星海的衆神殿堂強者親自出面,恐怕都不一定能保得住祂的這尊分身。
“還是先想法子撤吧,這道分身雖然不算強大,但裏面卻凝聚了此次文明遊戲,所有參與第一次試煉的信徒所獻祭之生靈精魄。”
“要是就這麽被截胡了,那本座這麽久的籌謀,可就算是白忙活了...”
要知道,祂可還打算借助這些生靈精魄,重新塑造一批信徒,用以傳播神明信仰呢,如果就這麽沒了,估計得心疼好久。
一絲絲黑色氣息漸漸溢散,潮汐與陰影之主的朦胧身影漸漸透明起來。
如此明顯的變化,别說是那從神光中跨越而來的白發男子,就算是陸銘都看得出來了。
這厮眼見勢頭不對,他想跑路!
陸銘目光斜側,看向一旁之前剛剛放下豪言的白發男子。
雖然沒有開口,但陸銘那眸子之間帶着的一絲期待不言而喻。
違規犯禁者死!
多麽霸氣的言論。
可要是任由别人逃離而不做阻攔,那之前剛剛說出的話語,多少就有些自己打自己臉了。
手捧書卷的白發男子感受到陸銘眸光的注視,也覺察到了潮汐與陰影之主想要離去的動機。
“想來便來,想走就走。”
“真就不把吾所說之話語放在心上?”
書卷翻開第一頁,這白發男子本來微閉的眸子緩緩睜開。
“嘶!”
一側的陸銘,看着那男子慢慢睜開的眼睛,本來剛剛平複下去的心情,陡然間又提了起來。
燦若星辰,其間似有流光劃過,包羅天地萬象。
陸銘在這白發男子的眸中,竟感受到了浩瀚的天地之威!
與此同時,就在陸銘心神震顫之際,他的心底于此時也不由自主的浮現出敬仰,想要向着眼前的白發男子頂禮朝拜。
那是發自内心的渴望。
就好像是,眼前這白發男子代表了世間一切的道理與規矩,向他朝拜,就是在朝拜全知全能的神明!
“好強大的力量!”
“不經意間竟然就能從精神層面将我影響,而其本人卻沒有絲毫反應!”
“這種層次,遠遠超乎了我的想象!”
深深吸了口氣,借助着舍利子的淨心清明之能,陸銘強行移開了目光,不再向着那氣機深沉的男子投去目光。
如果抛去最開始見過的神農虛影,以及那時空鏡像内的諸多無上存在,眼前這白發男子,無疑就是陸銘此生見過的最強者!
不管是來自皇極寺的道齊大師,亦或者是在道齊大師記憶中觀測到的那些天象大宗師,甚至是神海境大聖,都遠不是眼前這人的對手!
這到底是什麽樣的境界?!
光是自己投去目光,都能産生如此之大的影響,那被這白發男子刻意針對的潮汐與陰影之主化身,又該是怎樣的情況?
一邊想着,陸銘一邊轉頭,将眸光投向到了那漸漸變得透明化的神隻分身之上。
隻見到,這本來差一點就能将氣機徹底消除,從而逃得此地的朦胧身影,在白發男子眸光投去之時,已經完全定格于此,連動彈都難以動彈了。
祂整個化身的力量,都就此被一股神秘力量禁锢住,沒法挪動分毫。
而造成這一切的主人,那道白發男子。
卻仍舊靜靜的伫立于原地,手托書卷,看不清容顔的面龐上甚至還透出了幾分儒雅,就像是與此地的格局沒有任何關系一樣。
這種反差感,甚至都讓默默旁觀的陸銘心中升起了幾分荒謬。
“這到底是什麽力量?”
“爲何本座堂堂半神之身,在這神秘力量之下竟都不能動彈分毫?!”
潮汐與陰影之神内心不停掙紮,神力運用到極緻,卻都無法影響到外界場景。
過了良久,潮汐與陰影之神才終于無奈的發現,自己即使再怎麽掙紮都沒有作用。
因爲祂根本破不開眼前這白發男子的法域。
破不開他的法域,那就證明即使祂再是強大,神威再是浩瀚,都沒有任何用處。
因爲他根本沒有辦法在這手捧書卷的白發男子法域之中,做出任何動作。
哪怕是開口說話,都做不到。
堂堂四階半神的化身,竟然連動都不能動彈。
這要是傳揚出去,豈不是贻笑大方!
“留下來吧,不知名的小神。”
“既然犯了規矩,那就要付出代價。”
“如果不服,日後大可以讓你本尊前來找吾,看看能不能一雪前恥。”
“大漢皇庭張良,靜候你的到來。”
白發男子儒雅一笑,随後從袖袍中探出手掌。
一指點出。
本來已經接近透明的潮汐與陰影之身的化身四周,突然浮出了數道法文。
“禁令,敕!”
男子輕聲喝出,那書卷之上遍放金光。
随着書卷金光彌漫而出,整個諸夏領主府内,都仿佛置身于一片金色的大海之中。
而那踏着神光前來,自稱是張良的白發男子,就好似是這片金海的主人一般,掌此間生殺予奪。
這正是張良自身的法域所顯化的場景。
法域之内,言出法随。
因此,當張良指尖擡起,那本來就受制于他的潮汐與陰影之主,頃刻間便被這法域所吞噬,連一絲波濤與動靜都沒能掀起,便慢慢落下了帷幕。
隻是一指,一句話。
一尊堂堂四階半神的化身,便就此徹底隕落。
這種威能,着實可怕!
在那潮汐與陰影之主隕落後,金色海洋般的異象如潮水迅速退去,隻是一瞬,這領主府内便恢複到了陸銘之前的模樣。
如果不是那踏着神光前來的白發男子還未曾離去,陸銘甚至都以爲之前的景象,不過隻是些許幻象罷了。
“晚輩陸銘,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看到那白發男子轉過身來,眸子中的天地之意消退轉而化爲常态。
陸銘穩了穩心神後,毫不猶豫的便躬身行了一禮。
眼前這自稱張良的男子從實力上看,能将自己轉瞬間碾壓成千上萬次,從道義上講,又在剛剛才救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于情于理,陸銘都得表示出敬意,起碼在禮節上不能有所疏漏。
“不必多禮,應盡之責罷了。”
“剛剛那不知名的小神越過了規則,我自然不會坐視不管。”
“倒是你,很不錯。”
“能以一介先天之身,讓一尊四階半神動怒,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輕易做到的。”
“從今往後,恐怕你要多一個生死仇敵了。”
看到神情正色,眉目間盡是嚴肅的陸銘,張良挑了下眉頭,輕輕擺了擺手後,溫和的對着陸銘開口提醒道。
張良内斂神光,将周身法域收起後,雖說少了幾分威嚴,但容顔卻着實是俊美無比。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
看上去根本難以讓人将其和之前,一指覆滅半神分身的強大存在聯想到一起。
“是那潮汐與陰影之主本尊麽...”
聽到張良的提醒,陸銘心中一凜。
眼前這白發男子的神通确實強大,但再強大,也僅僅隻能将這外道神隻的一道化身滅掉,便已是極限。
想要跨越不知多少屏障,将半神本身斬殺,并不是眼前的張良能夠達到的境界。
“多謝前輩提醒,晚輩曉得了。”
将這則消息慢慢消化後,陸銘并未太過驚慌。
而看到陸銘的表情,張良也緩緩點了點頭。
“心性不錯,不枉費我之前贈你不少機緣。”
“雖說惹到了大敵,但其實你也不必太過擔心。”
“等到這第一次文明試煉結束之後,以剛剛那黑霧小小半神的實力,絕對找不到你所處的坐标。”
“或許等他找到你時,你的實力還要比他更強,也說不定呢!”
張良話語道出,似是在寬慰陸銘。
但看着他那理所當然般的語氣,就好像是事實本就該如此。
而聽到這白發男子一番解釋,陸銘有些哭笑。
大佬,小小半神對于你來講,可能不過是蝼蟻一般,但對于我現在這小胳膊小腿來說,那可是随意一眼就能要了我命的存在啊!
你未免說的也太過輕描淡寫了吧。
心中暗暗吐槽一句後,陸銘很快調整好了心情。
既然事實已成定局,那就不要再繼續患得患失了。
落子無悔,且向前看,才是正道。
不談這潮汐與陰影之神帶來的威脅,光是張良話語之中所透露而出的信息,就足以讓陸銘重視不已。
文明試煉,監管者,贈與我機緣...
這種種事件結合在一起,讓陸銘心中異常好奇。
他感覺,自己現在已經無限接近于這文明試煉的真相了。
“前輩,你說贈予我機緣,難不成意思是...?”
陸銘看向眼前的張良,語氣間帶着些許探究。
之前他就猜測過了,諸夏鎮獲取到的衆多獎勵中,有不少明顯就是當下緊迫需要的。
比如太平要術,比如天工閣,再比如那衆多先天功法,還有之後的功勳榜獎勵等...
陸銘甚至覺得就連他遇到皇極鎮邪寺,得到道齊老和尚一身傳承所學,都不是什麽偶然之事。
本以爲是因爲先天氣運,天命所歸的原因,但是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那麽簡單。
起碼眼前這白發男子,肯定知道一些事情。
眼下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有可能知情的人,陸銘自然不會選擇輕易錯過。
而且,這位白發男子之前向着那潮汐與陰影之神道出的自我介紹,分明就說了他來自于大漢皇庭。
而在九州漢書曆史中記載的張良,可不是什麽普通之人。
想到這裏,陸銘眸子越發恭謹。
“不錯,正是你想的那樣。”
“就如同那半神可以引導信徒,賜予信徒力量和權柄一樣,我身爲這處文明試煉的監管者,自然也有方法可以給予你們一些小獎勵。”
“你做的越好,我就越能在合适的範圍内,給你當下最需要、也是最好的物品和功法,同時還可以小小的贈與你一些機緣。”
“天工閣,還有你之後遇到的皇極鎮邪寺,都是我安排的。”
“這些珍貴的機緣,都是你作爲九州人族陣營,一千名排列第一的獎勵,同時也是對于你日後的潛力認可。”
“你可以認爲,這是一種投資。”
看到态度端正,挑不出一絲毛病的陸銘,張良也沒有隐瞞什麽,而是将一切信息都向着眼前身着玄玉袍的陸銘娓娓道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