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修如此道。
在他背後,一副圖卷,緩緩的張了開來。
這一圖卷,似虛似實,如水波蕩漾着,又如被風吹拂的紗,拂動着。
「虛假月王」視線一凝,向圖卷上望去。
她很清楚,這圖卷就是馬修的根本,也是真靈托寄之物。
那圖卷上,以各色顔料,各種筆線,勾勒繪畫出了一個個存在。
圖卷正中心,一鹿首者,披大袍,腦後一輪白日,端坐講法。
其周圍,有四聖拱衛。
有一鼠盤卧,長尾短須,其背負一綠鍾,露着齧齒,惡意滿滿。
有一女,持水玉碟盤,托在胸前,盤中有光,普照月光。
有一巨人,足踏地,首頂天,長百臂,生千眼,威勢可怖。
有一蛛女,靜伏羅網之上,口銜紡錘,似在織網,又似在蔔算。
除卻這四聖外,還有中央素星,其爲衆星之長,四方之樞機,五素之主宰。
圖卷邊上,則爲四方的星主,及其各方之下的諸衆星者。
五素星靈,及其各素下元素耀君。
另有瘟,元等部,其中的部首,于圖卷之上,占據一角。
“真靈圖…”
「虛假月王」道。
“嗯?”
馬修罕見的情緒波動了一下,但是也僅僅是這一下而已。
他這圖卷,乃立身之本,除卻幾個從神,絕無他人可知。
“你那「靈界」,不知多少神祇窺探,我能知曉,有何奇怪。”
「虛假月王」爲馬修解惑道。
“倒也是。”
馬修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回道。
“你雖是假王,但也是分屬半步的超脫,當得「幻夢」大位。
今歸于我下,得「月君」位,司掌季節變化,靈性潮汐。”
“等等!”
「虛假月王」并未接受,而是投射出了一大段的古老秘文。
“這是記錄「元彙」的加密演算秘法。”
“果然…”
馬修有所猜測,但真正見到這秘文,還是神性搖動,産生貪婪。
作爲掌握「魔匣」一段時間的初代日月二王,必然在它上面做了手段。
這幾乎是可以預見的。
沒有任何生靈,能夠抵擋力量的誘惑。
尤其是一位王,當他成爲領袖,某種意義上,其一切行爲将脫離自身好惡。
而初代日月二王,獲得超越諸神的力量,起因便是「魔匣」。
“你在誘我!”
馬修遲疑一下,說道。
這種演算法,深藏魔蟾寶庫之中,一個假王如何能得到呢。
“原來如此。”
馬修心中了然。
他驅使神物「萬象」,以化能浸染那一段加密的演算法。
果然那秘文變幻,化作了一頭季心邪魔。
這一種魔物,罕見稀有,善擅寄于心靈中,無知無覺的改變靈性。
“歸伏吧!”
那圖卷中,月女步步走出,來到現世之中,朝着「虛假月王」道。
“是…”
「虛假月王」無法抗拒的道。
一條力量之道上,必然有一位君主。
在月之道上,繼承王之權能的月女,便是這樣一位君主。
「虛假月王」面對月女,她的力量,不由的蜷縮,蟄伏起來。
下一刻,馬修背後圖卷一蕩,将「虛假月王」直接裹住了。
當圖卷再次展開,那圖上,已多了一輪圓月。
“我道已成。”
「虛假月王」列入真靈圖中,進一步的補全的「幻夢」。
如今,隻差一線,「幻夢」便可由虛入實,成就物質界域。
快嗎?快!
自他來這方世界以來,也就百多年頭,但力量晉升之速,可說超前絕後。
這讓他有種隐憂,一切機緣來得太快,讓他難以沉澱下來。
寂靜時,馬修時常思考。
「天啓報機」、舍薩度「天命」、神物「萬象」、真靈圖,這一些機緣,單單一個,便可造就一位大神。
他馬修有何種幸運,能獲得這些。
而他又是否具備大器量,承載這諸多的饋贈呢?
馬修擡手,望着如水玉一般的掌肉,肉中經絡隐泛光芒。
解除「恒定變形」後,他這精靈身,目前境界已至「白銀者」。
造就靈光裏世界,隻是等閑。
而更進一步,靈性相合,踏入身即世界的境界,也有所感。
關于這一點,他已是接觸到半神門檻。
如果再沉澱一番,突破半神,料想也并非是一件困難的事。
“羅斯!”
馬修揮手,那圖卷展至面前。
卷上,一顆彗星正在群星中漂流,似乎在極力逃避着什麽。
聽到呼喚,彗星更是加快速度。
“你想以超速,突破群星間的引力,從而飛出這方世界。
不得不說,這是個好點子。”
馬修點了點頭,贊許一番,又道“:可我這群星,雖隻存于一界之中,但也暗合周星天相大秘儀。
隻要我召令群星,便能阻你。”
“說吧!”
圖上,彗星中的羅斯發聲道。
“事到如今,我謀求的事情已然失敗,但别妄想我屈服于你。
我乃祖靈,不可屈服于諸神。”
說罷,羅斯看了一眼約西亞,眼神中透露着一種強烈的警告。
“羅斯,我同樣如此。”
約西亞說道。
“你錯了。”
馬修手臂一揮,圖卷浮動,竟将這二位祖靈釋放了出來。
“你究竟什麽打算?”
羅斯一時茫然,略緩和語氣的問道。
“羅斯,守住心靈,這一位慣會做一些出乎意外的舉動。
他的這些舉動,往往混淆我們的精神,紊亂我們的意志。”
約西亞以意識傳聲,提醒道。
“你說得對。”
羅斯先是驚奇的打量了一下約西亞,接着無不贊同的說道。
“你我利益一緻,我不會阻攔你們。
恰恰相反,我會幫助你們,輔導你們,從而達成你們的願望。
隻是你們一直輕視我,故而我有這番舉動,隻爲證明我的力量。”
馬修平靜的陳述道。
“隻是這樣?”
羅斯明顯不信,馬修這一番舉動,顯示出操縱棋盤的實力。
在接下來的任何事情中,對方必然占據主動,或隐形優勢。
“馬修,無論如何,魔匣的一切信息,我們都不會共享的。”
羅斯堅決道。
即使馬修透露一種善意,也有拘禁她的強大力量。
但是底線就是底線,并不容許任何的妥協和讓步,沒有絲毫商量的可能。
“那太可惜了。”
馬修輕笑一聲,平靜的面容下,不知在思慮着什麽,又或者在隐藏什麽。
“我大概知道你的憂慮。”
馬修體諒的道。
羅斯和約西亞都是監察者,她們對現任魔蟾抱有極大的怨憤。
但并不會因這怨憤,而抛棄自身的職責,又或者說原則。
這就如一個昏聩國王下的正直大臣,雖不憤于國王的作爲,但依然有屬于自己的堅守。
“多謝您的寬容…”
約西亞收起了祖靈的驕傲,俯首道。
一個強大者,能擁有這一份寬容大度,這是高貴的品格。
不管如何,這種品格赢得了她的尊敬。
“我們都是天命者,共同背負天命的責任,這與祖靈的職責一般無二。
關于這一點,我想大家都是認可的。”
羅斯與約西亞點頭,這一點她們是認同的。
雖說她們借助了舍薩度的天命之能,但對其中承擔的代價,也是頗感壓力。
如果能和馬修達成「天命戰線同盟」,她們自然是願意的。
“月,你認爲呢?”
馬修對着圖卷,說道。
那卷中,圓月綻放一輪光暈,光暈中走出一人,銀發黑眸者。
“羅斯,約西亞,何必隐瞞呢?!”
這銀發黑眸者道。
“月王,我們立過縛誓,一旦違背,必被冥府囚禁,永不出世。”
“哈!哈!哈!
月王?”
銀發黑眸者先是發出陣陣嗤笑聲,而後嚴肅的道:“站在你們面前的是「幻夢之月」、「靈性之王」。”
“說到底,也是一個假王,正該投換門庭,獲得正經身份。”
約西亞嘲諷道。
“那你們呢?”
受到譏諷,如今的靈性之王必然以言語反擊,她道:“當初聯絡我,不也是看中我假王的身份,以竊取初代王的記憶。
那初代王,執掌過魔匣,同魔匣存在着「關聯」。
你們正憑這「關聯」,繞過魔蟾的加密方程,召喚魔匣。”
“夠了,不要說了。”
羅斯急聲道。
那在混沌中漂流的大物,一陣的蠕動扭曲,變形爲一顆珠子。
是的,珠子。
這是顆水晶珠,它爲羅斯的真身,根本之體,原初形态。
它外表普通至極,像孩童的玩物。
它也的确是一個玩物,它是二代魔蟾幼年時期的一個玩具。
它在二代手中通靈,并且一直追随着,直至成長爲一名祖靈。
“我們走。”
馬修搖頭,對于羅斯的表現,稍感失望。
羅斯的過去,他是有一點了解的,其是從二代時期成長起來的。
她見證了二代魔蟾,征伐諸神,破除萬邪,以及開拓境土的豐功偉績。
所以,她才對如今的魔蟾失望。
畢竟,如今的魔蟾「靈沌大公」,乃是守成者,自然統治派。
“就這樣回去?”
靈性之王詫異道。
在她看來,馬修并不是一個妥協者。
其在做一件事,遇到了阻礙,并不會簡單粗暴的去處理。
而是潤物細無聲般,采用迂回的方式,達成他的目的。
如她所料不差,馬修一連番的舉動,也在爲他的目的做鋪墊。
“我們與他們有共同的目的。
所以,并不需要我們做什麽,她們遲早會和我們并肩而行。
這是必然的結果,不以她們的意志爲主導。”
“這是什麽道理?”
靈性之王感到了一陣的冷顫,有種揮之不去的陰冷感受。
“均衡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