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島,高坡上。
休斯獨坐坡邊,緊閉雙眼,半晌無言。
“來了!”
低聲一語,他未睜眼,隻覺面上一熱。
緊接着,耳邊隆隆,迅猛的狂風,裹着熱氣與煙塵,于正前方撲來。
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他緩緩睜眼。
他清楚記得,閉眼前,高坡之下,那一圈驅惡之柱内,還是一片藥田。
睜眼後,高坡之下,驅惡之柱依舊,但藥田再無。
“偉力!”
休斯輕說一聲,便站了起來。
“時鍾,你看看。”
羊人拉着蜥人,正欣賞着那一片的焦土之坑。
這是一個直徑數百米,深達八九米的巨坑,坑中一片焦黑,濃煙四起。
在坑邊,一圈的巨大煙幕拉起,挂于天邊,這種奇景令人心顫。
“那是誰?”
這時,蜥人眼睛一眯,瞥見天邊煙幕上,飛出幾頭大蝠。
幾頭大蝠于煙幕中盤旋,攪動煙塵,極爲惹眼。
“别管他們!”
休斯擡頭看了兩眼,便收了目光。
如今,大事已畢,他心中一塊大石放下,沒了警惕之心。
“收割顱首,回返風堡。”
休斯說着,下了高坡,往大坑邊緣跑去。
“呸!”
蜥人淬了一口,他最看不慣休斯。
先前還一副謹慎模樣,怕這懼那的,這會兒倒是積極得很。
“走吧!”
羊人拍了拍蜥人肩膀,就要跟上休斯。
“算了。”
蜥人一擡手,回了營火旁,往木墩一坐,“去哪兒?有必要嗎?
你看他的眼神,像頭惡狼似的,好似生怕被别人搶了食。
不,是怕被搶了屎。”
羊人沒奈何,又不放心休斯一人,惱怒道:“時鍾,你妒了。
大半年了,我們不也這麽過來的。”
營火邊,蜥人頭也不擡,悶着聲說着,“不一樣了,奧康變了。
他招募了莫雷兄弟,培養了休斯,現在又收了一個烏波。
他要做什麽,我們心知肚明。
大半年了,我一直忍着,畢竟馬上結業了,犯不着生氣。”
羊人一愣,沒想到蜥人說出這一番話來,“既如此,你這又是幹嘛?”
“不一樣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蜥人坐在營火前,撥弄着火焰,有些茫然,并重複着道。
“嘿!
夥計,你這是幹什麽?”
羊人見蜥人這樣,便覺不對,于是上來連聲問道。
“夢魇,我在害怕。
見了那個「烏金箭」落下,我才驚覺,這件事所代表的意義。”
“什麽意義?”
“諾大藥園,十數條的生命,你認爲,這件事會引發什麽後果?!”
羊人有着懵,回望了一下巨坑。
“奧康不是說過,當「烏金箭」落下,老學徒團體的霸權既成。
屆時,他可憑此霸權,留學一年,于大改革中博上一博。”
“可這件事,它總得有人負責。”
蜥人說道。
羊人不屑,認爲蜥人小題大做,“藥園而已,學徒罷了,你就吓成這樣?!”
“藥園是魔藥園,學徒是潛力學徒。
奧康是有特權,但這特權并不是無限大的,是有限度的。”
蜥人又道。
“時鍾,我們所做一切,皆在季島規章之内,從無一絲觸犯。
即使是督查組調查,也絕不能找出一絲錯誤。
況且,霸權已有先例。
隻要這霸權定下,所有傷亡、損失,它都是成立的,免于追責的。”
蜥人轉頭,于火光下,說出了一句話,這話讓成了羊人的夢魇。
“真無一絲觸犯嗎?”
………………
“到了!”
焦土巨坑邊,休斯捂着鼻,心中暗道。
他踏在焦土上,感受溫熱的土壤,還有刺鼻的焦臭之味。
“沒來?”
回頭看去,時鍾與夢魇久久未至。
“不來也好!”
休斯不再等待,盡管濃煙四散,他還是選擇深入了其中。
他細細的聆聽,大風帶來煙塵,也帶來了低沉的哀嚎聲。
一處尋常土壤處,休斯停在此地。
他輕笑了一下,也不說話,随手撿起半插土裏的木杆子。
“茲~”
木杆一戳,土裏冒出血漿,再一戳,血漿更甚,于是連抽幾下。
戳完,在土裏一拉,一具女屍拖了出來。
這是一具年輕女屍,多處骨骼粉碎,嚴重燒傷,幾乎無法認出其身份。
“波雅麗!”
休斯認出了她,風暴小隊中的女性成員。
雖然她的面容已被燒毀,但他還是推斷出了她的真實身份。
提着短木杆,休斯再度前進,不一會兒,又找到了一位。
克雷頓,獨行者。
他倚在一截鐵條上,他的兩條腿已是扭曲變形,徹底廢了。
見休斯走來,他也不掙紮,如一條死狗。
“可惜!”
休斯丢下木杆,抽出腰間短劍,活生生割下了克雷頓的頭顱。
克雷頓也不掙紮,就算休斯一點點割着頭顱,也隻是無力抽搐着。
“廢了,所以不掙紮了。”
休斯一邊說着,一邊将顱首挂在腰間,并回味了一下剛才的割顱滋味。
繼續走,臭味越發濃烈。
休斯隐隐約約看到了一個屍棺,一個造型獨特的屍骨之棺。
再仔細一看,這不是屍棺,而是棺台。
棺台,葬儀之前,用于停放死者屍身之物,但卻出現在這裏。
借着濃煙,休斯移動腳步。
在棺台周圍,土壤泛黃,竟不是焦土,這說明這裏未被波及。
“怎麽可能?”
休斯心中驚訝,不自覺生出了退意。
不過,下一刻,他退意消缺,隻因他看到了艾斯、隆多、索朗等大敵。
“不!”
休斯搖頭,絕不信這些敵人還存活。
他前進幾步,小心翼翼,身體藏于濃煙之中,僞裝得極好。
他看到了,一個身影穿梭于焦土上,不斷翻找,對存活者施以援手。
“東博!”
休斯放下短劍,抽出袖中一根細木杖。
“毒毒蠍,幻幻菇,烏烏子。”
一段咒語輕聲誦出,杖頭處,一股毒氣竄出,混入了濃煙之中。
“呵!呵!”
「污染毒氣」,這咒是他拿手小咒,于煙氣中使出,簡直神鬼不覺。
“你在幹嘛?”
忽然,天空中,幾頭大蝠落下。
大蝠扇翅,一下子将煙氣扇盡,暴露出了休斯的真面目。
“你們是誰?”
這時,正拖着傷員的東博喝問道。
他緊張後退,不忘拉着傷員,同時擡手,就要打起響指。
“我,庇阿特。”
大蝠上,膚白而發黑的男精靈道。
另一頭大蝠上,黃膚而獨眼的雅靈人,他則舉起一封信件。
“我們是馬修邀請來的。”
第三頭大蝠之上,一位野豬女下了蝠背,手中捧匣而來。
她無視了東博,還有一邊的休斯,走到了棺台前,“馬修,他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