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城中,左安門内,行人如織,車水馬龍。
楊書打開窗,眼望着走街串巷的腳夫,耳聽着鼎沸的百态民生。
嗯……
确實是穿越沒錯了……
他席地而坐,面色複雜地抱膝沉思。
這世道可遠不如前世安定。
當今天子立國号爲乾,定都上京,也就是楊樹所在的四九城,國祚四百有餘。
懂點的都知道,這歲數差不多了。
事實也的确如此,
内有後黨幹政,宦官弄權,朝臣密謀造反。外有門閥割據,藩鎮作亂,異族虎視眈眈。
總結:吃棗藥丸。
倘若隻是朝綱崩毀,改天換日的兵亂也就罷了。
可同名同姓的前身卻用記憶告訴他:
此中不止有人禍,還有佛道争霸,妖邪害人。
讓人頭皮發麻!
皇朝末年縱然混亂,楊書起碼還有些認知。
這要是來個狐妖厲鬼,深夜索命,想想就覺得肝顫。
“罷了,來都來了……”
楊書是個豁達的,很快便坦然接受現實。畢竟想再多也沒用,先把生活問題解決比較實際。
他拍拍屁股站起身,在書架上翻找起來。
說起這前身,也有些意思。家徒四壁,半點銀錢也無,卻有二十多本泛黃的舊書。
别誤會,楊書現在的本職,可不是個讀書的,連窮酸秀才都不算。
隻是個茶樓酒肆裏說書人。
該是社會底層,下九流。
而這些舊書,都是此世耳熟能詳的話本小說,算是吃飯的家夥。
混這行當啊,全靠紅口白牙一張嘴,看着簡簡單單,實則門道不淺。
真有本事的說書人,可不僅是對着舊書照本宣科地複述。其中還夾雜着唱詞,表演,口技。加上折扇,醒木。調整節奏,調動氣氛。把跌宕起伏的故事講地繪聲繪色,拿捏現場百來号人的注意力。
這可是現場直播,一個段子砸了,整段都得垮掉。
毫不誇張地說,好的說書人,能讓地段不好,味道也一般的茶樓,客流量翻上三倍。
所以這行當啊,青睐歲數大點的。
一來嘛,上年紀的見多識廣,肚子裏故事多,總有新鮮的。
二來嘛,技巧娴熟,經驗豐富。稀爛的故事,也能講得頗爲有趣。
三來嘛,能經得住事,不至于被幾個喝倒彩添亂的潑皮,整的囫囵話都不會說。
将一冊《錯下書》合上,楊書搖了搖頭。
這三條,前身是一個都不沾,難怪混成現在這幅德行。
“我楊某人可不能這樣。”
他的經驗或許不豐富,也說不上太好的技巧,但不妨事,他有另一個世界帶來的,絕對新鮮的故事。
保管這些升鬥小民聽都沒聽過!
這般想着,楊書笑地越來越開心。
“先靠這行當攢些銀錢,然後做點小買賣。富貴遭人妒忌,但要撐過亂世,總要有些積累……嗯?”
楊書正暢想未來,卻被一本舊書吸引了注意力。
“呵!無字天書?”
他拿在手裏的,正是一本半個文字都沒有的書冊。
當然,無字天書是開玩笑,楊書心知肚明,不是漏印,就是抄錄用的白紙。
“也好,得個空兒把前世的故事記下,想我這筆狗爬字,也沒第二個人認得出來。”
楊書穿好長衫,帶着吃飯的家夥事兒和那本“無字天書”,推開大門走了出去。
肚子餓得咕咕叫,該出去找點活兒幹。
……
左安門是上京外城南三門之一,從魯地,津門和直隸來的商人,都是從此門進入,再到崇文門交稅。一來二去,此處的營生也就多了起來。
熱鬧嘛。
合豐茶樓就是其中之一。
這兒距離城門樓不遠,多的是行人閑漢來此飲茶。定價也不貴,目标就是那些貧苦的趕路人,請的說書先生自然也以便宜爲先。
楊書說一場,能得十個銅闆。
這價錢……也就是個茶錢。好在管飯,便笑呵呵地接了。
他也知道,自己年輕,除開賣相不談,在這行當裏着實不算顯眼。
不多時,楊書走到給說書人準備的方桌前,将那無字天書墊在凳子上,一抖長衫,安然落座。
這一坐便吸引了幾人的目光。
有那行腳的莽漢見他年輕,當下就嘲笑兩句:“看那後生,毛都沒有一根,學人說書唱戲,真是好笑的很,哈哈哈!”
他幾個同伴瞧楊書兩眼,都是哈哈大笑。
楊書也不往心裏去,這種事,算是說書的家常便飯。
啪。
醒木一拍,提神醒腦。
場中安靜下來,視線集中到他身上。
楊書搖起折扇,吐氣開聲,字字入耳。
“名利二字一堵牆,高人俱在此中藏,有人跳出牆之外,便是人間不老方。”
定場詩念罷,楊書環視四周,聲音清朗:“今日,咱爺們不說江湖,也不說廟堂!”
有好事的搭腔:“那說什麽?”
“說一樁仙神鬼事!”
“仙神?”
“鬼事?”
楊書撐開折扇,抿一口茶,等人議論幾秒,将紙扇猛地合起,看官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回來。
“這一出,便叫做《席方平冥府伸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