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下的西京,到處都是如火如荼的大建設,街道之上,無數百姓雲集,人人臉上都挂滿了笑。
新朝的首都定在了這裏,這便意味着西京成爲了全國的中心。
除了原南昌整個搬來的中央,聰明的人家自會從天南海北雲集而來。
西京的原住民,生活質量一下提高了好幾倍。
這算是政治紅利。
首都在哪,哪的百姓就會先富。
這裏就體現出沒有商人和商業活動的好處了。
如果西京有豪商或者大楚允許經商,那麽在駱永勝剛剛決定遷都西京那日,天下的商人就會先朝廷一步把整個西安買下來!
如此一來,朝廷遷都之後,享受這份政治紅利的,隻能是商賈權貴,和老百姓沒有一丁點的關系。
可現在不會了。
朝廷的開發、外地人置房遷戶,都沒有商人從中倒手牟利,能夠享受到這份政治紅利的,隻有西京及其周遭實打實的三十五萬原住民。
對于這種發展和未來二十乃至三十年的人口迅速膨脹,戶部早就已經做好了充足的預案工作,中央還沒搬來呢,西京城裏就開了十家供銷社。
海量的生活物資從各省輸運進來,直接把西京的生活物價壓到了指導價範圍中最低的水平。
加上朝廷募集工人進行城建、鋪設城市排污系統、城郊外的京道修葺,大量的用工崗位讓無數百姓家富裕起來。
吃喝穿用這些生活花銷,完全不在話下。
如是那些本就家中有房有地的,這次趕上了遷都的好時機,起屋售賣給房市,那便輕易成了富戶。
房市也是朝廷的。
房價,一樣是朝廷來調控。
計劃經濟嘛,這個國家内隻要是有價格的商品,都是朝廷說了算。
西京本地人享受了紅利很開心,外地遷來西京的百姓也不用面對太過高昂的房價散盡一生的家産,可以說,現在的西京,裏裏外外大家都很開心。
唯獨有一個人,很不開心。
那就是狂奔入城的駱成武!
他給朝廷送去了李德明的投降國書,他給駱永勝帶去了一份登基厚禮。
但是呢,等來的卻是一紙狗屁的入學通知書!
直到現在,駱成武還記得那日自己在前線軍營接到署名駱永捷那份入學通知書時的場景。
“入學三年!”
駱成武把自己帥營中所有能砸的東西砸了一遍,怒不可遏。
“叔父爲何要剝我軍權!”
他是大楚堂堂中央軍區總指揮使,是最新的靈武節度使。
可着全大楚,位極人臣,封疆大吏!
他還想着等中央軍區整備一年後,揮軍三十萬直接滅了李德明,而後便走河套入草原,一路向東,直搗黃龍端了契丹的老巢!
結果現在呢,現在跑去所謂的中央軍事指揮學院上課。
這叫什麽事?
這讓他駱成武如何不怒、如何不惱!
這份惱怒使得駱成武甚至抛下了自己的親兵,也抛下了數萬班師回朝的大軍,一個人直接奔回了京。
他要找駱永捷興師問罪!
城門值守哪裏敢攔駱成武,當然是由着後者一路策馬狂奔入城。
而後者作爲前線重将,回京前不遞軍報,入城後也不去大元帥府報備,就這麽殺到了皇宮宮門前西長安大街乾一号宅邸。
‘天策上将軍府’。
“二公子?”
宅府院内站了幾十名錦衣衛,領頭的百戶看到駱成武還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回過神來迎上前抱拳:“二公子,您現在不能進.”
“啪!”
話都還沒有說完,駱成武的耳光便到了。
他現在急的兩眼冒火,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百戶竟然敢攔他?
這一巴掌下,百戶直接被扇翻在地,而動手的駱成武早已跨過他直奔正堂。吓得百戶顧不得頭暈目眩,從地上爬起來就追。
“二公子!”
“除了父皇的皇宮,天下還有哪裏是本帥不能進的!”
駱成武喝罵着踏足正堂,而後整個人便完全懵住。
正堂内坐了兩個人。
除了自己此行要問罪的駱永捷外,還有一個。
那就是駱永勝!
這下駱成武才明白過來,爲什麽那個錦衣衛百戶說他不能進了。
爲什麽一個院子内,會站着幾十個錦衣衛!
駱成武傻了眼,堂内叙事的駱永勝兄弟倆一樣傻了眼。
還是駱永勝先回的神,看了一眼駱成武腰間的刀。
“永捷啊,看來成武是覺得朕封的靈武節度使太小,這不帶着刀來找朕問罪來了。”
這駱永勝一開口,駱成武才算回過神,忙把腰間佩刀卸下扔出堂外,整個人作揖。
“兒臣參見父皇,兒臣實不知父皇在此,兒臣失禮、兒臣失禮。”
“你還知道禮?”
駱永勝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向整個人都在哆嗦的駱成武,一直走到後者面前,兩眼冷冷的俯瞰着。
冷汗,瞬間布滿了駱成武全身。
這一刻,駱成武仿佛回到了十幾年前的揚州,回到了自己還是一個乞兒的日子。
面對駱永勝,他永遠會不由自主的産生恐懼。
驚惶的錦衣衛百戶追了進來,沖駱永勝抱拳後迅速退下,耳邊便聽到一聲熟悉的脆響。
“啪!”
心髒一跳,快步離開。
駱成武踉跄了兩步,不敢去摸臉,仍躬着身子戰戰兢兢。
“你回朝的軍報呢,去過大元帥府交差了嗎,嗯?”
扇了駱成武一巴掌之後,駱永勝再次走到前者近前,語帶不善。
“駱永捷是你什麽人?”
“回父皇,是兒臣叔.父。”
“就這麽闖進來?披甲帶刀?”
駱永勝揚手,又是一巴掌。
這下駱成武挨了沒動。
“門外是什麽人?”
“錦衣衛。”
“誰讓你打的,誰給你權力打錦衣衛的?”
“兒臣.”
“啪!”
第三記耳光扇出去之後,駱永勝一指門外:“給朕滾出去跪着!”
駱成武猛然又打了一記哆嗦,想都沒想就往外跑,一不留神被門檻絆住,滾葫蘆般從台階上滾下,忙爬起來跪在地上,腦袋緊貼地面。
“陛下。”
這個時候駱永捷才敢開口,走到駱永勝身邊想替駱成武開脫,就被駱永勝打斷。
“朕先回宮了。”
走出門,駱永勝又看了一眼地上近乎趴着的駱成武,冷聲道。
“朕的聖旨不到,誰都不準讓他起來吃的喝的一概不能給,朕要是忘了,就讓他一直跪死在這裏!”
說罷,擡腿便走。
身後是駱成武叩首之聲。
“兒臣遵旨,父皇慢走。”
駱永勝離開了,帶着一院子的錦衣衛,諾大一個天策上将軍府院,隻剩下哆裏哆嗦的駱成武和一臉愁色的駱永捷。
一路送出府,駱永捷走回來,坐到駱成武面前的台階上開口。
“老二,起來吧,大哥他走了。”
後者沒開口,沉默着仍跪在地。
“行了行了,起來吧。”
駱永捷伸手去攙,卻怎麽也拽不動,隻好松手。
“随便你吧,說,這急急火火的回京爲了啥,竟然弄得這般失禮。”
見駱成武還是不吭,駱永捷隻能自言自話。
“你小子不說我也知道,是爲了入學之事氣的吧,你說你這都是咋想的,這是好事啊,你氣個什麽勁。”
這才算讓駱成武擡起頭,怒視着駱永捷。
“叔父爲何要奪我兵權。”
“啥玩意?”
駱永捷一愣,指着自己鼻子氣樂了:“你個混賬東西,說你傻你是真傻啊,這叫奪你兵權?
你知不知道爲了這個名額,你大哥、我還有陛下廢了多大的勁才給你保住,你真當來這裏上學是爲了去兵權嗎?
沒有這次入學深造,你小子将來還想帶兵,你帶個屁!
嚴真那家夥當時可都沒打算讓你入學呢,他想着把你刷掉,還是大哥開了口欽定,才算特批給你留下這個名額,不知好歹的東西,你是真狗屁不懂。
呼,氣死老子了,你跪着吧,好好醒醒你那個豬腦子!”
說完起身就走,留下駱成武在後面咂摸起來。
猛然一拍紅通通的額頭。
“哎呀,錯大了!”
眼瞅着駱永捷走遠,忙高喊。
“叔父、叔父!”
背影頓住,駱永捷轉身,沒好氣的哼了一聲。
“有屁快放。”
“侄兒知道錯了。”
“嗯,知道錯就行。”
“那叔父,您能去父皇那、嘿嘿。”
“幫你求情是吧?”
駱永捷嗤的一聲笑了出來:“現在後悔了?跪着吧,沒有大哥他的聖旨,我反正是不敢讓你起來,吃的喝的你也别想,等明天上完朝,看陛下他能不能想起來吧。”
駱成武環顧四周,不少駱永捷府上的家丁雇人已經開始出來忙活,便面難堪之色。
“叔父,俺好歹也是堂堂正一品的總指揮使,這麽跪着像什麽樣子。”
“你還知道你是堂堂的總指揮使呢。”
駱永捷走回來,沒好氣的罵了一句:“你今天幹的事,哪裏像朝廷大員的樣子,行了,起來吧。”
“嘿嘿,還是叔父疼我。”
駱成武笑着就要起來,但腦子裏猛然掠過駱永勝離開時,那雙冰冷的眸子。
瞬間,駱成武便頓覺雙腿又軟了。
整個人蔫吧的垂下腦袋。
“算了,俺還是跪着吧。”
本打算去扶的駱永捷也是頓住雙臂,歎了口氣。
“别說你了,我也怕大哥,算了算了,等大哥氣消了之後,明天我入宮去給你求情。”
沒有駱永勝的聖旨,駱永捷還真不敢讓駱成武起來。
後者自己也不敢。
跪就跪吧,反正也是皇帝讓跪的,那有什麽丢人的地方。
别的人想讓皇帝發火還沒那資格呢。
這麽一想,駱成武心裏又好受多了。
“打是親、罵是愛,父皇還是疼呵我的。”
“老二,沒看出來你也是夠不要臉的。”
“隻要将來還讓俺領兵,要臉做什麽。”駱成武恬不知恥,複又洋洋自得的探尋起來。
“叔父,你說父皇特批俺入學,是不是打算将來讓俺領兵北伐啊。”
“不知道。”
“您怎麽會不知道。”
駱成武嘿嘿傻笑,奉承一句:“您是咱大楚軍中官最大的,又是校長,俺們這次入學學什麽,您心裏肯定知道,要是打契丹,核心課肯定是奔襲戰、騎戰。
蒲向東那個阿拉伯夷,去年不是又往咱這裏送了兩萬匹馬嗎,軍工司現在忙着造重甲呢吧,您肯定知道,說說。”
駱永捷沒好氣的重新坐下來,看着一臉期待的駱成武點頭。
“算你還有點腦子,不錯,确實是這樣,大哥計劃三年内打造一支五萬左右的全重甲騎兵軍團,編入中央軍區,用作北伐。
另外還有一支十五萬規模左右的輕騎兵軍團,會編入太原和燕雲兩大軍區。
三年之後,也就是你們從學院内結業,内閣的一五計劃正好也收官結束,國家北伐就算是做好準備了。
到時候肯定會打仗,而且是大仗。”
“乖乖。”
駱成武驚歎起來:“輕重騎兵二十萬,攻城起碼還得配上三十萬的步兵吧。這就是五十萬大軍啊。”
“要不今天大哥來我這幹什麽,說的就是這件事。”
駱永捷道:“大哥今早就去了軍工司,而後去了火器局,來我這就是告訴我一聲,各項北伐前的工作都交代下去了。
内閣和戶部後面三年,也會爲了北伐做全面動員,大元帥府和兵部做了北伐預案,一旦北伐,計劃出兵最低不會少于五十萬,動員民夫不會少于兩百萬。”
“嘶~”
駱成武情不自禁抽了口子涼氣。
“這是傾全國之力啊。”
“大哥說,要麽不打,要打就不能給契丹任何喘息的機會。”
駱永捷也是驚歎不已:“草原人來去如風,他們可以失去燕雲十六州,也可以失去遼東,但他們絕不能失去草原。
大哥的意思,就是現在河北以及遼東伺機尋找機會殲滅敵主力核心,而後騎兵直接殺進草原,銜尾追殺,務求一戰而竟全功。
直接将契丹人,殺盡在草原之上。
契丹的國運隻剩下最後三年了。”
契丹的國運,隻剩下最後三年了!
這話說的霸氣,聽得駱成武雙目生輝。
“叔父,到時候你可一定得幫侄兒争取這北伐主帥的位置啊。”
五十萬大軍北伐,滅國平草原,這是什麽?
這是足堪流傳千年的豐功偉績啊。
這是可以比肩霍衛的千載難逢之機會!
“那就看你這次入學,能不能順利結業了。”
駱永捷透露了一句:“可别怪我沒告訴你,這次入學的人中,你的對手可不少。除了周、彭兩位大将之外,朱克甫、楊延昭也會入學,還有很多當初君衛隊草創時嚴真的同學。
這次你們成績好不好,能不能順利結業,我這個校長說的也不算,最終把關的還是人家嚴真。”
“哼,要不是父皇器重,他算個什麽東西。”
駱成武不滿的哼了一聲。
隻是這哼聲中,咋聽,更多的都是羨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