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永勝要複周禮!
當這句話從駱永勝口中說出來的時候,禮堂内所有人腦子裏都浮現出一個名字。
王莽!
在中國的曆史上,除了周公旦這位周禮的創始人之外,隻有王莽一個人是奔着周禮書中所謂的大同小康而奮鬥的君王,這也是爲什麽總有人戲谑的将其稱之爲穿越者的原因。
但是王莽的結果,青史野史也都記得很詳細。
除了王莽之外,中國還有兩個人曾經舉起過恢複周禮的大旗。
一個是北周太祖宇文泰,不過他的恢複隻是畫皮沒有畫骨,僅複設所謂的六官也不叫恢複周禮。
還有一個就是鼎鼎大名的荊公王安石了。
荊公膽子大啊,一個宰相敢去舉周禮的大旗搞變法,荀孟之變中王安石一黨與司馬光一黨的黨争便展現的淋漓盡緻。
在談恢複周禮之前,必須要着重介紹一下荀孟之變,以此來印證和引出周禮的核心思想或者通俗說便是國家價值觀,不然的話很難闡述清楚,大家也未必看得明白。
駱永勝提出的以周禮爲核心而制定大楚法典,那麽這裏的意思就很明确,他用到的将會是周禮的核心精神,而不是像宇文泰那般隻是恢複西周的官制。
這也是所有人都吃驚的地方。
周禮雖是兩千年的著作,但其核心精神卻是極其超前的。
是後世二十一世紀都還在追求且尚未實現的。
在荀孟之變之前,宋朝的士大夫官僚系統對皇權起到制度性制約作用,是一個同樣具有制度性專權特點的行使國家權力的系統。
而宋神宗本身是想要脫離出這個與士大夫共天下的政治環境,恢複皇帝專權。
于是有了王安石的那句豪言。
‘天變不足懼、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可守。’
從這一刻開始,王安石走上了轟轟烈烈的變法道路,但也因此被司馬光一黨所鄙視,将王安石一黨視爲心術不正、投機鑽營之輩。
一句話簡單概括,即投機主義思想。
雖然王荊公在這處上有一定污點,但從其所作《讀孟嘗君傳》中的一些文章可以看出,王安石對個人倫理、政治倫理仍是極重視且對自己有很高标準要求的。
并且王安石希望将對自己的這個标準用到整個國家、用到全天下每一個人身上,于是,他需要一面旗幟。
這面旗幟,就是恢複周禮!
可是,恢複周禮哪裏是那麽容易的。
周禮在對國家的治理中存在一個很高的要求,即制度性專權。
通俗易懂的話來說制度性專權特點,即資源上全面國有化、經濟上由政府進行宏觀調控、丁籍戶口統一管理、行政機關由中央垂直領導。
這四點,在新中國成立以前的四千多年曆史中就從來沒有實現過。
即使是依循周禮的西周王朝一樣沒有。
這是周公旦的美好盼望。
周公堅信,隻要國家可以做到這四點,那麽離着國家大同實現全民小康社會就不遠了。
其高瞻遠矚已看到四千年後之中國!
王安石舉着周禮的大旗推行青苗法、市易法,這就是宏觀層面調控國家經濟,但其卻缺少法權基礎和制度基礎這些必須的法理,最終不僅沒有實現‘民不加賦而國用繞’的目标,反而使得大宋經濟進一步混亂和糟糕,間接導緻地方經濟惡化、百姓負擔加劇,緻使民間起義之事屢屢爆發。
這裏若有考究者,可參考《王安石保甲經制研究》。
似王安石這般,在缺少法理、法權的情況下強行推動國家制度性專權,唯一的結果就是變法失敗、傳統派死灰複燃,矯枉過正矯正過枉,左派右派打成一片。
而在王安石死後,其後繼者與司馬光一黨的後繼者的争鬥猶在持續。
國家的政治水平和政治環境遭受巨大破壞,對靖康之恥是要負一定責任的。
朱熹批荀孟之變、靖康之恥,言道:“言定靖康之禍,本朝全盛之時,如慶曆元祐年間,隻是相共扶持這個天下,不敢做事不敢動,被夷狄侮,也隻忍受不敢與較,方得天下稍甯。”
這話大概的意思就是,國家最強盛的時候,内憂也是不斷,官員們心裏都清楚,知道相互扶持着來保護國家,不跟契丹、黨項較量。
現在國家内憂加劇,你們兩黨還兀自争端不休,靖康之禍也是咎由自取。
這裏簡略介紹荀孟之變,就是側面印證周禮的影響力。
周禮好不好?
當然好,因爲事實就是最有利的證據。
但推行周禮難不難?
難!難于登天的難!
制度性專權那是能實現就實現的嗎。
從秦漢以來,中國的國情就放在那裏,他是豪族社會,不是平民社會,而且還是皇帝默許和扶持,一手引導的豪族社會。
不有一句話說得好嗎,皇帝就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是最大的資産階級,所以,豪族社會是不可避免的趨勢。
(關于豪族社會和平民社會的特點上本書《日月永在》有過介紹)
如何又當皇帝又将國家引導成平民社會?
難聽點說,就是如何既當又立。
你要指望駱永勝放棄皇帝的至尊寶座那肯定不現實,因爲他這一生拼命的目标就是那九五至尊的寶座。
如果不能做皇帝,那一生奮鬥就沒了意義。
因此,駱永勝才會說,以周禮爲核心定楚法,而不是完全照搬。
重新開創或者重定一個具有大楚特色的新周禮!
“《周禮》秋官司寇卷中有這麽一條,提及了如百姓遭受到非法傷害或财物損失風險時,允許百姓殺死實施侵害者,且無罪。
孤覺得非常好,這一條就拿來做我大楚法典的核心精神,即百姓的生命權和财産權不可侵犯,如有侵犯行爲,皆适用本法,本法另有規定的行爲除外。”
駱永勝一開口就定下了大楚法典的基調,雖然這種所謂的基調,每個朝代的法律都有,但誰在乎?
你說不侵害就不侵害了?
亦或者說難聽點,侵害了又如何。
刑不上大夫嘛。
這一點駱永勝也想到了,所以他環顧了一圈,又言道。
“而大楚法典的第二條,就是,凡屬我大楚子民觸犯本法者,皆适用本法!”
不知道爲什麽,所有人都情不自禁跳了一下眼皮。
大楚,沒有特權階級。
可很快任修賢就咂摸到了一點不對的地方,開口問道。
“大王,那要是外夷在我大楚境内觸犯法律的話,怎麽處置?”
隻有大楚子民才适用本法,那非大楚子民豈不是逍遙法外了?
駱永勝的目光冷冽下來。
“非我大楚子民觸犯我大楚律法者,皆斬!”
百官頓覺熱血上湧。
在華夏的土地上,大楚的法典隻保護每一個華夏人!
幾名閣臣卻在激動之餘心頭微動。
這,就是駱永勝養狼的第一步。
那就是先培養出高度的民族、國家榮譽感。
别說向蠻夷和親納貢了,就是平等相待都不可能。
未來大楚這個國家,或者說這個民族将會走到哪一步,是在瘋狂中擴張,建立千秋功業,還是在瘋狂中毀滅?
這沒人知道,但駱永勝已不在乎。
中國的曆史将從這一天,從他開辟的大楚王朝開始,中國,這條東方的巨龍發出了第一聲怒吼。
萬獸至尊,必将傲然飛騰在整個世界民族之林的頭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