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逆軍的兵沒有孬種,讨逆軍的兵都是好樣的。
他們的表現不可謂不勇敢,不可謂不堅韌,但一場本就不對等的戰争很難因戰鬥意志的堅強就能夠扭轉戰局。
寇凖不是孫權,侯秉忠也不是張遼。
或者說,即使今天站在武甯城上的是張文遠,寇凖也隻會輕蔑一笑,翻手間除掉。
寇凖承認今天他遇到的這支讨逆軍确實是一支精銳,甚至是一支已經強于地方禁軍的精銳,可那又如何?
換任何名将來帶,寇凖都不怕,因爲兩軍中間的實力懸差已經不是換個名将就能消弭的。
沒有誰真能抵得上十萬雄師,如果一定要評一個出來。
那麽寇凖選擇把這個榮譽授予發明出火藥的那個工匠。
投石機配火藥罐,使得宋軍所擁有的遠程打擊力量強的驚人,也讓武甯時刻遭受着炮火的轟擊。
寇老西當然沒有學過專業的炮兵指揮學,但并不妨礙他在‘炮兵’的運用上頗具心得,當攻城持續到第三天的時候,寇凖就發現了武甯城的薄弱處,那是一片新築就沒有多久的城牆,牆體很脆弱。
于是寇凖調集了近四十輛投石車對着這一區域進行了集中轟炸,一輪接一輪,不派任何的兵士沖鋒,隻以遠程打擊。
最終,城牆不堪重負,發出一聲哀鳴轟然倒塌,露出了豁口,而轟炸仍爲結束,缺口也就越來越大。
“去吧。”
寇凖揮手,陸曉光便亢奮起來,指揮着數萬名紅了眼的宋軍,如聞見血腥味的豺狼一般向着缺口蜂擁而上。
而這個區域,恰恰是曾二鵬所在之營的駐地。
“陳昭,你營營校已經陣亡,現在我命令你帶着本營的兄弟去給我堵上這個缺口。”
顧有志已經沒有功夫去點将了,随手便把陳昭拉了壯丁,直接交代任務。
後者二話沒說召集了殘存的三百來名同營袍澤,抄起刀便沖向缺口,堪堪抵達,便迎上了當頭沖上來的宋軍,烏泱泱足足有近上千人,一場短刃拼殺的肉搏戰甚至來不及反應便發生。
陳昭拎着明晃晃的橫刀,一步踏前當頭先斬下兩名宋軍,還沒來得及擦去臉上的污血,一側首便看到曾二鵬被數名宋軍逼近到了牆角,左擋右支狼狽不堪。
當下哪裏還顧得上那般多,抄起刀便沖過去,沒工夫去喊那句‘弟弟休慌,哥哥來也’的切口話,直接摸到一名宋軍身後,掄刀便砍,人頭頓時順肩滾落。
可陳昭摸來的時候眼裏隻顧着去看曾二鵬,哪裏想過自己背後還跟着一個宋軍,這宋軍歲數不大個頭矮小,在亂石遍地的缺口處還真不好發現,拿着杆長矛就往陳昭的後腰處紮。
“陳大哥小心。”
曾二鵬看得眼裂,當下大吼一聲提醒,自己卻因爲這一分神被一刀砍在胸口,幸好甲胄結實,雖被斬開,卻也隔斷不少殺傷力,僅僅落了個皮開肉綻之傷。
幸虧有了這聲提醒,陳昭匆忙轉身,一錯位置握住矛杆,彼此犟力一拽将這個身材矮小的宋軍拉過,松開手以小臂将其牢牢困住,右手橫刀撥轉,對準這名宋軍的臉用力一捅!
此地幸存的兩名宋軍吓傻了,猛咽下幾口唾沫卻也隻是站在原地吱哇亂叫,說什麽都不敢向陳昭發起進攻,惹得後者輕蔑大笑,還招了招手。
一名宋軍仿佛受了奇恥大辱一般,握緊長矛鬼叫着直奔陳昭,這般漏洞百出的攻勢陳昭看的搖頭,迎上前去錯身便是一刀斬下,本以爲是手到擒來,卻沒想這宋軍不知是吓破了膽還是說真個已渾噩等死,對這一刀不管也不顧,就隻顧悶頭刺向陳昭。
此刻變招已是不及,陳昭隻能咬牙掰轉自己的腰腹,但還是被這一矛捅進腰肋偏處,悶哼一聲斬下宋軍頭顱。
低首去看,松了口氣。
雖是傷創,但并沒有穿腸破肚,僅僅是捅進肋側罷了。
咬牙,陳昭一用力拔出這杆鋼矛,任由鮮血噴射,再次将目光對向了僅剩的那名宋軍。
後者吓破了膽,竟然一把扔掉武器跪在了地上,叩首乞活。
現在戰局膠着陳昭哪有心思受降,兩步走上前去兜頭便是一刀,就把這個早已吓到屎尿橫流的宋軍砍翻。
“二鵬,沒事吧。”
陳昭拉扯起一樣身負重傷的曾二鵬,展顔一笑。
“好小子,夠勇!”
後者面色蒼白,卻也是向着陳昭挑起大拇指:“陳大哥好厲害,一人斃殺四名宋兵。”
陳昭問道:“可能再戰了?”
“能!”
兩人相視一笑,各自握刀,拖着一身的創傷和鮮血再次欲投入戰場,卻又迎面撞上四名宋兵。
這四名宋兵并肩而來,看到二人,直接挺直長矛便刺,陳昭揮刀蕩開了其中兩把,順勢欺身上去,刀刃上挑,一下砍進其中一名宋軍的脖子之中,可惜身上有傷未能使出全力,刀刃卡在了這名宋軍的脖子,末進一半并未斬下。
堪堪拔出便覺得後腰劇痛,驚回首,兩把長矛同時刺進了自己體内。
原來這四名宋軍來前便看到了陳昭的勇武,與曾二鵬之間可謂是天壤懸殊,商量着合力齊殺陳昭而不顧曾二鵬,這才建功。
兩名宋軍獰笑着轉動矛杆猛然拔出,留下兩個望者生寒的血窟窿,剛打算再下殺手,猛聽一聲凄喊。
“陳大哥!”
曾二鵬大恸,竟不覺身上有創,怒吼一聲握住長刀一記橫斬,竟然一刀之下将兩名宋兵的腦袋全部砍掉。
最後緊剩的那名宋兵趁着陳昭重創倒地,兩臂發力對着後者的臉龐就捅刺下去,也不知這陳昭哪裏來的力氣,在地上打了個滾躲過,宋兵用力過猛矛尖刺進土地,整個人便打了個趔趄,被陳昭一腳踹在腳踝倒地,跟陳昭摔了個面面相觑。
陳昭笑笑,手裏多了一塊石頭,猛一下砸在這名宋兵的臉上。
當場便将其砸的暈暈乎乎、鼻口噴血。
一下、一下、又一下。
竟然生生将這名宋兵砸死當場!
陳昭咳了兩聲,帶出數口猩紅,卻是笑了:“老子竟然才拉你們幾個廢物墊背,真他娘死的不值啊。”
說罷,對哭喊着跑到自己身邊的曾二鵬說道:“快,扶我起來,老子可不能跟這群狗娘養的廢物死在一起,要不然,太跌份,太丢我們君衛隊的臉了。”
曾二鵬一邊哭着一邊将陳昭扶起來,但舉目看去,到處都是宋兵,缺口外更是如潮似海,無計其數。
“二鵬,扶我去那邊牆角。”
陳昭此刻已開始眼神渙散起來,但還是堅持着在曾二鵬的攙扶下一步步挪到了牆角處,撿起地上那杆繡着駱字的旗幟,整個人靠在牆上,用旗杆頂住自己。
“老子是君衛隊出來的,死,他娘的也得站着死!”
倚着殘破的、滿是血迹的矮牆,陳昭的眼皮開始無力下垂,卻又猛眨幾下,整個人的精神都宛如平常一般,神采奕奕。
他看到了缺口處到處爆發的戰鬥,看到了讨逆軍的士兵在跟宋軍浴血搏殺、有的即使身負重創倒在地上,便把宋軍拖倒,以牙齒爲武器瘋狂撕咬。
“澶州恥,猶未血。燕雲地,不可忘!”
在人生的最後一刻,陳昭用盡全身的力氣怒吼道。
“爲了大楚,諸君死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