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完成錢契交割的當天,駱永捷向駱永勝提出了一個疑問。
那就是爲什麽這些精明的商人會如此輕易的就上當受騙,心甘情願把錢送給駱永勝,而駱永勝的回答則是。
“我從來沒有騙過他們,是他們自己在騙自己。”
是的,這就是騙術的最高級,讓被騙者自己騙自己。
駱永勝從來都沒有想過能騙住這些商人,他也沒有精力去費盡心思的來騙這些在商場沉浮多年的生意人,駱永勝隻是和侯三一起演了一出戲,從頭到尾都是這些商人在自己騙自己。
他們看到了永勝商号,聽到了即将要開工建造的百貨商場,憑空揣測着将來這個所謂的百貨商場會賺多少錢。
于是他們動心了,每日腦子裏都在完善着自己應該如何參與進去的計劃,從來沒有人去懷疑,因爲懷疑駱永勝就是在懷疑他們自己,懷疑他們最初時的動心。
人總是習慣把事務的發展往好處去想,籍此來證明自己最初所做決定的英明及正确性。
所以我們看到的事情發展和最終結果,不是駱永勝花言巧語、天花亂墜的去介紹他這個想法有多麽多麽的好,來求爺爺告奶奶的希望得到洪州商人們的融資,反而是這些商人,都恨不得拿刀架到駱永勝的脖子上,逼着後者收下他們的錢。
這就是騙術的最高境界。
“頂級的騙子從不屑于去騙人,他們隻需要編織一個美好的未來就足夠了,隻有低級的騙子才不相信任何人,恨不得見人就騙,滿嘴謊話。
事實卻是,每一句謊話都需要無數的謊話來圓,當撒的謊越來越多時,那麽這個騙子自己都會陷入混亂,其邏輯思維就勢必不在完整,自然也就沒有能力布置出缜密的騙局。”
顯然駱永勝就是其口中那位頂級的騙子,他沒有騙人,因爲在一開始要啓動這項計劃的時候,他就跟侯三透了底,侯三也沒有拆穿駱永勝。
他爲什麽要拆穿?
從頭至尾,侯三都知道駱永勝在做什麽,卻還是選擇幫助駱永勝,這就是利益的驅動,侯三心甘情願的在幫助駱永勝騙人,爲的是有利可圖。
這就是即使放在後世,駱永勝能把政商兩界都騙住的根本原因。
政商界那是什麽人?不敢說都是天才英傑,但起碼也比普通人要聰明不少吧,他們爲什麽會被騙,其實他們從來都沒有被騙,而是他們從中看出了利益,心甘情願的參與進來幫助騙子行騙。
即使有朝一日這個騙子敗露了,他們也可以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騙子身上,然後在公衆的面前裝委屈、哭可憐,将自己裝扮成與大家相同無二的被騙者。
沒有風險、隻有回報,這種事誰不願意去做呢。
侯三不怕駱永勝敗露,因爲駱永勝一旦敗露,洪州城内的矛頭也不會對向侯三,侯三本身也是被騙的,而且還被騙了‘一萬貫’。
大家都是受害者,該殺的是駱永勝。
所以在一開始的時候,侯三就告訴過駱永勝,一旦那一千貫錢花完的時候,就是駱永勝命喪洪州之日,不僅他侯三要殺駱永勝滅口,全洪州也多的是人欲除駱永勝。
對這一點,駱永勝心知肚明。
但是駱永勝還是這麽去做了,因爲這一次風險明顯小于回報。
眼下他的命,可還不值萬貫家财呢。
更何況有侯三的幫助,怎麽會那麽容易就敗露,除非這洪州城的商人,個頂個都是後世資本市場掮客穿越來的。
不然就這套路,拿到後世去,也一樣可以吃得開。
與駱永捷不同,侯三在開心之餘還是不忘正事,他向駱永勝問道:“眼下資金已經到賬,百貨商場的計劃是不是可以開始動手實施了?”
“實施當然要實施,但是不能這麽幹。”
駱永勝說了一番話,讓侯三整個人都傻了眼:“眼下的永勝商号,我隻剩下百分之五的股份,你侯三也隻有一成,百貨商場蓋起來,咱倆也無非是替洪州商人們打工而已,賺的錢跟咱們有什麽關系?
他們現在才是永勝商号的大股東,蓋不蓋百貨商場是他們操心的事,跟咱倆有什麽關系。”
好家夥,這直接把侯三給說的傻眼,百貨商場不蓋了?
“那咱們這不就是純騙了嗎?”
“咱們哪裏騙了?”駱永勝哈哈一笑:“白紙黑字寫的這不是很清楚嗎,這些契書也都在咱們這啊,上面明明白白寫着,這些商人掌櫃花了多少多少錢買走咱們永勝商号多少的股份。咱們也确實賣給他們了啊,現在的永勝商号,就是屬于他們這些商人的,我駱永勝,隻是永勝商号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股東罷了。”
簡單來說,就是一個空架子的永勝商号,被駱永勝生生賣出了八萬多貫!
“如果永勝商号把百貨商場造出來,那這個百貨商場賺的錢自然要拿出來給大家夥份,那如果咱們蓋出來的百貨商場不屬于永勝商号呢?”
駱永勝說的每一句話在侯三聽來,都恍如開啓新世界的箴言。
“現在錢在咱們手裏,錢是拿永勝商号股份置賣的,這錢是幹淨的、屬于咱們兩人的,我倆把錢拿出來重新搞一個商号,找一個信的過、靠得住的人來做代理人,通過這個代理人間接掌控新商号,而新的商号則去蓋一個新的百貨商場,一個隻屬于你侯三和我駱某的百貨商場。
那麽賺的錢,自然就隻是咱倆的,不用拿給他們去分了。”
什麽叫拿别人的錢來爲自己牟利,這便是了。
侯三完全傻了眼,從未想過駱永勝竟然會有那麽多的鬼主意。
“可如此一來,咱倆可就把洪州所有入股永勝商号的商人全給得罪死了。”
“做生意還怕得罪人嗎?”
駱永勝挑挑眉頭:“洪州隻有那麽大,饅頭隻有這麽多,他們吃一個,咱們倆就得少吃一個,我是個乞丐出身,我隻知道,少吃一個饅頭我就會餓死。
死道友不死貧道,他們死,總好過咱倆死,更何況這天下人分兩種,一種是可以坑的,一種是不能坑的。
這些商人雖然被咱們騙了,但是沒有一個是砸鍋賣鐵變賣家産,就算被騙也不至于活不下去,他們不會跟咱們直接挑明,光天化日之下就派人劫殺咱們,洪州,到底是朝廷的洪州,是有王法的。
等什麽時候他們吃不住勁了,想要把股份從永勝商号裏撤走,咱們也可以花錢再買回來,隻是屆時的股價,得咱們說了算。”
此刻侯三徹底服氣,對駱永勝的騷操作歎爲觀止。
“駱兄,高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