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永勝想要防火燒錢家府庫的事,駱永捷沒有什麽異議,他自然是唯駱永勝之命是從,隻是唯一讓他不解的事是,自己這位大哥是怎麽如此笃定錢家販賣私鹽。
“觀察。”
駱永勝很快就給了駱永捷答案:“咱們在錢府做工的時候,你沒有發現錢家的家丁下人有些不合常理的多嗎。”
家丁多就說人家幹殺頭買賣?這算什麽推理。
駱永捷心裏腹诽,但是沒敢說,老實聽着駱永勝的分析。
“家丁下人多不算什麽特别值得懷疑的事情,說不準人錢府家大業大,要的就是這個排面,賺的多養多少家丁下人是人家的事,但錢府是做布匹買賣的,按說養這麽多的府上下人,他的布匹買賣應該做的極大才是,可我在碼頭做過工,下布匹的碼頭沒有錢府的字号商船。
他的布匹生意壓根就已經擱置不做了,現在揚州口岸做這塊的是一名姓魏的老爺,所以錢家一定還有别的買賣,而且是暴利買賣。”
駱永勝非常自信,嘴角揚笑:“我受辱那日,跪于錢府管事腳下,發現這名管事靴沿沾有鹽巴屑,君子遠庖廚,管事這種身份是不會進廚房的,就算進了廚房,又恰好廚子打翻了鹽,被管事踩到也應該是靴底有而不該是靴沿。
說明管事待過的地方是一個鹽特别多的地方,加之無論是在錢府擴宅還是在錢府通下水,都有不少的家丁看管,生怕咱們過了前院進後宅,如此警惕,多少也有點可疑。
别忘了,錢府的二爺可是在淮南路轉運使司當差,轉運使司可是專門管鹽引等朝廷專賣物品的衙門,如此多的線索綜合一起來推敲,錢府,必是做的販賣私鹽勾當,他敢把這種殺頭的買賣做如此之大,揚州衙門會不知道嗎。
說不準揚州的知州老爺就是合夥人之一,他們與在轉運使司衙門當差的錢二爺勾連一氣,幹這種違法的勾當腐敗朝廷财物,中飽私囊。
所以咱們隻要去燒錢府的府庫,衙門就得亂,兩個小小差役的命哪裏有成庫倉的私鹽值錢啊。”
一番解釋讓駱永捷等人瞪大了眼睛,無不滿是敬服的看向駱永勝。
就憑這些小小的蛛絲馬迹,竟然能推斷出如此一件大事來。
官商勾結販賣私鹽,這還不叫大事什麽叫大事。
當官的得益于士大夫不可殺的政治共識可以苟全性命,但錢府上下那是妥妥的死路一條。
火燒私鹽庫倉,揚州衙門一定亂。
“今晚動手,一旦錢家走水,衙門一定會派人救火,錢府地處揚州西北角離西門較近,西門值守的廂軍必動,屆時咱們就奪門出逃。”
駱永勝沉着聲安排任務:“趁着現在官府的搜捕還沒到咱們這裏,你們速速出門準備點火之物,永捷,你去鐵鋪買些農具來充做今晚奪門的武器。”
任務都安排了出去,一大群小夥子固然緊張,但駱永勝能看得出來,他們很興奮!
“義父,咱們這樣,算造反嗎。”
這時候駱成武的一句話,讓這荒宅瞬間安靜下來,永捷和成文等人都看向駱永勝,喉結聳動。
“傻孩子,這怎麽能叫造反呢。”駱永勝揉了揉成武的頭,面向衆人開口寬慰道:“咱們這不過是逃命罷了,逃離揚州之後,咱們就找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我帶你們重新起步,賺錢發家,好好過日子。”
造反,拿什麽造反喲。
駱永勝可不會在這個時候去做這種青天白日夢。
安排了一衆事宜,駱永捷帶着成文幾個人各自忙活去了,駱永勝也沒有閑着,換上一身幹淨衣服出門買了把小剃刀,回來打上一盆水映着水面,直接給自己光了個瓢。
青衣素衫配光頭,倒是有了幾分行僧的樣子。
趙宋家崇儒敬佛,僞裝成和尚還是比較吃香的,當然駱永勝也沒打算靠僞裝成和尚來化緣乞飯,純粹是因爲剃了光頭與原先的樣子看起來,會有一種換了一個人的感覺。
這年頭沒有監控,他殺差頭的時間又是深夜,隻靠幾根火把,駱永勝就不信官府的差役可以把駱永勝的容貌記得多麽清楚,然後隻靠口述描繪,就能畫出與他駱永勝一般無二的通緝令來。
果不出駱永勝所料,當他僞裝好出門,沿街看到的緝捕令,跟他本人簡直就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天壤之别的懸殊。
“這頭,算是白剃了。”
摸摸腦門,駱永勝有些無奈,但這也讓他的心裏更加踏實,他在城裏裝模作樣,暗中卻記下了沿街的各條小道,又去了西城門附近,遠遠眺了一眼。
把守西門的廂軍不多,能有個三四十人左右,不過多數都待在兩間兵舍裏,少部分在外值守的也圍着虞侯,忙着耍錢賭博,吆五喝六。
僅有四個士兵手持緝捕令,挨個盤查。
看的出來,便是下了城禁,揚州衙門對于兩名差役的死,也沒有太過于放在心上。
所謂的城禁盤查,反而更像是借機索賄。
即便如此,駱永勝也不打算冒險強行出城,生命隻有一次,他不會也不願意拿自己的生命去賭風險,因爲他不覺得這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火燒錢府庫倉的計劃,勢在必行。
酉時一過,更夫報了點,一日一度的宵禁又開始了,駱永勝縮回到荒宅中,靜谧的夜甚至可以清晰的聽到對街民宅裏那張破舊木床的嘎吱聲。
娛樂匮乏的古代,老百姓似乎更鍾愛在入了夜生孩子。
這些靡靡之音駱永勝處之泰然,倒把永捷幾個大小夥子撩撥的心癢難耐,躁動不已,要不是逃命的大事壓在心頭,估計非得躲進破爛的棉被裏做些手工活。
“這個點,通渠街的花坊還沒有歇業,另有一執行宵禁的執宵都,戌時過了之後雜作都的兵會清街,而後他們會回家或者回兵營聚賭,屆時我們再出發動手。”
這些情報可不全是駱永勝一個人觀察出來的,爲此他還尋了一地痞花了些許錢得,相互佐證的。
對于夜巡的廂軍行動時間,揚州城裏的地痞無賴最是了解,不弄明白,他們靠什麽行竊,還怎麽夜探寡婦門。
宅門外的更夫走了一趟又一趟,夜空裏報更的聲音響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亥初一刻的報更叫點,駱永勝便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他一動,駱永捷等人都站了起來,目光炯炯。
環顧四周,駱永勝下了命令。
“帶好火物,拿好農具武器,咱們,出發!”
夜風在這一刻也躁動起來,吹的駱永勝光秃秃的腦門有些發涼。
恰是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