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不好意思你叫啥來着？不太重要的人我一般不記名字。”涼介皺着眉頭假意想了半天，才在小野圭和全部人的注視下，說出了非常狂妄的話。
但很顯然他是故意的，以涼介的性格，别人的自我介紹他聽一遍能記十年。
他轉頭看了明日川一眼，悄悄比了個大拇指。
那意思仿佛是在說，罵人這種技術活兒得交給專業的來，你忙你的去吧！
這麽重要的場合明日川一動身準備離開，涼介就猜到了應該是跟結城愛有關系。
廢話，另外三個就在觀衆席上坐着呢，不是結城愛，難不成小明癫痫犯了吃藥去了？
雖然不知道小明有什麽方法去接結城愛，但是身爲好兄弟的職責就是在關鍵時候掃除兄弟的後顧之憂。
明日川也沖着涼介比了個大拇指，便不再停歇，轉身沖進安全通道往體育館的側門跑去。
越是小事涼介越不靠譜，但是越是重要的事，明日川心裏隻有一句話——
涼介，永遠滴神！
小野圭站在台上被涼介這麽大刺刺地當衆羞辱，眼神眯了起來。
但他深知自己此刻失态絕對會影響選舉，那就會落了涼介圈套。
所以隻得耐下性子來，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盡可能地儒雅：“你是學生會的現任會計羽生涼介吧？羽生集團的二公子。看來羽生公子貴人多忘事，那我就再做一遍自我介紹好了。我是……”
“停。”涼介伸手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打斷了他的話，然後非常嚣張地掏了掏耳朵：“我不是說了嗎？不太重要的人我一般不記名字，所以你沒什麽必要再說一遍自己叫什麽，反正我也記不住。”
“你……”
“你什麽你，我倒是要問問你，你的演講已經結束了，那麽關于結城會長打工的事，是所謂的政治攻擊對吧？”涼介看着小野圭，絲毫不掩飾自己鄙棄的神态：“既然如此，那麽我作爲觀衆之一提出質疑，你有義務給我做出解答。不過要是你的解答讓在座的觀衆們都不滿意，有什麽後果你比我清楚的多，對吧！喜歡在背後研究規則和研究别人的……無名氏君？”
“我叫小野圭！”
“都說了無所謂的，那好吧大野同學，我現在提出我的第一個質疑。”
涼介指着那個大屏幕，沉聲問道：“這些明顯是偷拍的照片，我希望你能給出一個合理的來源，否則不僅僅是競選受到影響，學生會還會對你的品行不端進行特殊觀察，并且在得出結論後給你的履曆上适當地增磚添瓦。”
小野圭一聽，冷笑一聲。
既然敢在大庭廣衆之下拿出這些照片來，他肯定是早就已經想好了完美的說辭。
“這些照片都是我無意間在匿名論壇裏發現的，如果羽生同學有質疑的話，我可以現場打開論壇給你看那個帖子。”
涼介眼睛一眯，知道這個家夥一定是很早以前就開始準備了。
那帖子不出意外都是他自己在很久之前發的，畢竟是匿名論壇，雖然學校負責校園論壇維護的程序員學生們有辦法調查IP地址，但沒人敢這麽做。
即便是初鹿野。
校園匿名論壇可以說是仁德義塾高中所有學生最後的淨土，如果有人膽敢查匿名帖子背後的真人，不論結果如何都會引起民憤，甚至還可能動搖學生會的威信。
所以關于照片的事，涼介也隻能暫避鋒芒。
“好，我就當你是從論壇裏找的照片。”涼介看着小野圭的眼睛說道：“就憑幾張可恥的偷拍照片，你就敢質疑結城會長過去一年來的付出嗎？”
“難道不是嗎？”小野圭也針鋒相對反駁：“結城愛她空餘的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打工上，這麽高強度的學習和兼職，學生會的工作呢？你們工作又不透明，我們哪知道你們天天在學生會會議室裏在幹什麽？”
“幹什麽？結城會長天天忙的團團轉，就是在給你這種吃完飯掀桌子的完蛋玩意兒服務！”
“你怎麽罵人？！”
“我罵的是人嗎？但凡是個人而且不瞎，都知道結城會長過去一年裏爲大家付出了多少！你事先調查過高二高三的工作嗎？你跟結城會長做過比較嗎？結城愛的工作量是任何一個會長的三倍以上！”
涼介臉上鄙棄的神态都快變成蔑視了，就跟看肮髒的蟲子一樣，“啥也不知道就輕易否定别人的努力，你又知道結城愛什麽？如果你提前調查了，很清楚結城愛的付出還能冠冕堂皇用這種借口來攻擊她，那我說你不是人都是擡舉你了。”
“這就是學生會的素質？你是在質疑還是在人身攻擊？”
“這就叫人身攻擊了？”涼介突然放蕩不羁地笑了笑，然後當着所有人的面高高舉起了握成拳頭的雙手，同時猛地沖着台上的小野圭彈出了中指！
“You asshole f**king son of bitch！”
“這他媽才叫人身攻擊！學着點你這個廢物！”
涼介這一句含媽量極高的髒話一出來，全場嘩然！
那自然身爲“受害者”的小野圭臉都綠了。
他憋了半天想罵回去，但最後想想罵回去自己就完了，于是差點把自己憋死。
“咳咳，好了，請兩位不要将積蓄已久的私人恩怨帶到競選中，你們有什麽問題可以私下交流。”
齋藤源輕咳一聲站出來阻止鬧劇的繼續，“請回歸到質疑和解答的正途。”
小野圭一臉震驚企圖辯解，他沒想到在精英荟萃的仁德義塾高中裏，居然被人給罵了？
而且還是被出身上流家庭的羽生集團二公子給當衆豎中指羞辱？？
“什麽叫積蓄已久的私人恩怨？我甚至在這之前都不認識他……”
“打住小野同學，每個人問答的時間有限，請抓緊時間。至于羽生會計的行爲，随後我們會全年級通報批評的。”
“你看他那副滾刀肉的樣子，像是會在乎批評的樣子嗎？”
“那你這麽說我們也沒辦法。”性格内向的齋藤源對小野圭也很不爽，所以說的話也沒什麽好态度：“如果你對我們學生會的制度表示不滿，那你就自己競選成功了然後自己來制定規矩好了。”
小野圭明白了，這些家夥都是穿一條褲子的。
呵，他冷笑着看向吊兒郎當的羽生涼介，心想你們就袒護結城愛吧！
不管你們再怎麽努力，演講趕不到現場就會視爲棄權。
到時候這群競争者裏還不是我最優秀？
小野圭看着那些還沒上台但已經十分忐忑的競争者，就知道他們一個個臨陣怯場的熊樣子完全上不了台面。
也就（E）班的那個叫大戶久保的還像個樣，但他撐破了天也就能當個班長，當會長還遠遠不足。
那最後不還是我小野圭當選新高二的會長？
你們哪怕是僥幸連任了，不也是在我手下辦事？
他嘴角上揚，眼神陰沉。
到時候今天這筆賬，有的算！
“我的演講到此結束，如果沒有人再提出質疑的，那麽請允許我結束我的演講。”小野圭沉聲說道。
爲了加快進程徹底斷了結城愛可能趕到的可能性，他放棄了後面那些對結城愛的诋毀選擇了立刻結束演講。
反正那些政治攻擊是建立在結城愛能發表演講的基礎上的，如果讓她人都來不了就棄權了，也就沒必要費些口舌攻擊一個不存在的競争對手。
見沒有人再提出質疑，于是齋藤源隻好宣布競選繼續。
“下一個競争者，來自高一(E)班的大戶久保！”
……………………
從側門沖出體育館的明日川被迎面而來的風雪吹得居然差點重心不穩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台階上摔倒。
在體育館裏有封閉的天窗還有全方位的暖氣，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雪居然已經下的這麽大了。
明明中午的時候還是放晴的天，也就從兩三點開始下雪，就已經快到了發布暴雪預警的情況了嗎？
“就照這種天氣，如果結城愛待在車上估計能堵到明天天亮……也是，想想以她的性格就不可能坐以待斃，爬也會爬過來的。”
明日川現在有些懊悔了，他一直待在體育館裏并不知道外面的雪已經下的這麽大了，還以爲就是單純的堵車。
早知道雪下成了暴雪沒有緩解擁堵的可能，那他也該猜到結城愛會冒雪徒步跑來的。
凡是在暴雪天出過門的北方人大多都有經驗，風雪越大的時候風向越不明顯，很可能前一秒你還在順風前進，下一秒突然風向就開始紊亂，一會往東一會往西，最終變成迎面而來讓你睜不開眼睛的逆風。
迎着這樣詭異的風出了校門，明日川站在門口看着馬路的兩頭犯了難。
他很想去接一下結城愛，畢竟黑霧說她現在體力快要透支了，可想而知這麽大的雪給她造成了多少困擾。
要是不下雪，對于從小幹農活、搬重工的結城愛來說，跑個二三十裏的山路都不成問題，何況僅僅是十多裏地的人行道？
可是這雪……
“要是選錯了方向會錯過結城的，可要是不選就在這站着，跟不出來也沒什麽區别啊。”
明日川犯了難。
用“野獸呼吸”稱号确定一下結城愛的位置？
那不還是系統的力量？
用一點也是用，用全力也是用，那還不如直接讓黑霧把他送到結城愛身邊去呢。
“冷靜分析一下明日川，拿出你自己的本事來。”明日川從兜裏掏出了牛油果殼手機，打開了地圖。
“沒有黑霧幫忙，你也一定能行的！”
“如果沒了這份力量你什麽也不是，那你就不配擁有它！”明日川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打起了精神。
“在世田谷區堵車的話……有了，結城愛從川崎市坐新幹線從這裏下車，然後坐電車過來，肯定是走這條路線，畢竟電車的移動軌迹是固定的。”
明日川打開了谷歌實時地圖，又打開了東京交通電車的APP，可以實時查看電車的位置。
地圖上顯示，現在電車都被堵在了世田谷區，而且集中在同一片區域裏。
世田谷區是東京都内23個區裏面面積最大、人口最多的區，同時也被稱爲是富人區。
因爲世田谷區各種高檔住宅小區林立如雨後春筍，綠化面積也有55個東京巨蛋那麽大，是當之無愧的高檔住宅區。
正因爲次，整個世田谷區道路繁雜如蛛網，明日川即便是知道了堵在哪個位置，他也不敢保證結城愛會從哪條路走。
不過至少有個好消息是，他能确定結城愛會從哪個方向來了。
明日川握着手機，沿着學校門口的馬路，往南邊跑去，一邊跑一邊注意路上的行人。
與此同時，他也在一遍又一遍給結城愛打電話，雖然他很清楚結城愛是不會接的，但是至少能讓他聽到鈴聲，也不會跟結城愛擦肩而過了。
……………………
在結城愛的視線裏，世界仿佛都變成了白色。
長時間在冷風中奔跑，她已經慢慢感覺不到冷了。
一開始剛下車的時候，那是真的冷。
她身上隻穿了單薄的秋季制服，連下擺都是裙子樣式的，随着奔跑流失能量，仿佛連血管都凍上了。
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結城愛隻覺得渾身越來越熱，仿佛周圍不是冰天雪地，而是置身于火爐中。
“鈴鈴鈴！！”
若隐若現的手機鈴聲也不知道是自己的手機還是周圍行人的手機在響，結城愛甚至覺得這鈴聲好像跟了自己一路，隔一會就響一會。
但她沒力氣掏手機來看了，腳下的步伐絕對不能停，有過馬拉松或者是長跑經驗的都知道，一旦停了就再也跑不起來了。
在這種風雪裏穿着秋季單薄的制服，體力透支倒下還沒有人發現的話，後果會很嚴重！
在俄羅斯每年冬天因爲酗酒半夜躺雪堆裏凍死的人不在少數，雖然誇張了一些，但結城愛要是失去意識倒下了，會凍出毛病來的。
所以她強迫自己邁腿，讓快沒知覺的兩條腿朝着記憶中學校的方向奔跑。
模糊的視線裏，光和影交錯着，高樓林立卻讓結城愛由衷生出一種陌生感和排斥感。
那條會說話的狗，也被留在了神奈川縣的鄉下，沒有跟上火車啊！
它說過的，死也死到大城市裏去。
自己……算是聽了它的話嗎？
呐，爸，媽。
我一直都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嗎？
到最後意識都開始模糊了，結城愛覺得渾身燥熱，居然伸手松了松領口，想要解開扣子涼快一下。
就在這時，終于體力撐不住的結城愛腳下再次一滑，向前撲過去。
“噗！”
明日川看着一頭紮進自己懷裏的結城愛，原本還以爲會長是看見了他才撲過來的，但叫了兩聲才發現，結城愛已經昏過去了。
她兜裏的手機還在振鈴，多虧了明日川一刻不停地輪番電話轟炸，才在馬路對面的人行道上聽到了鈴聲，不然還真就因爲大雪擦肩而過了。
“已經都開始意識模糊覺得很熱了嗎？”明日川看着懷裏閉着眼睛臉色通紅的結城愛還有解開的領口，皺着眉頭。
“太亂來了！”
人在極端寒冷的情況下反而會自己脫掉衣服，所以凍死的人大多數都是衣衫不整的。
毫無雜念地将結城愛的領口系上，明日川脫掉了自己的衣服給她披着，然後将公主抱起來，開始往學校走。
他完全可以背着結城愛的……如果不是下着暴雪的話。
這麽大的雪還把人背在身上，隻會造成嚴重的體溫流失。
此刻将結城愛抱在懷裏用身體阻擋風雪，是他能想到作爲一個“普通人”爲結城愛做的最盡力的事了。
昏昏沉沉間，結城愛夢見自己站在鄉下的小木屋門口，屋裏的床上躺着自己重病的母親，門外是黃昏。
一個令人心安的人影出現在她的家裏，看不清臉，但是那少年的一舉一動都帶着甜甜的氣息。
又甜，又清爽。
好像夏天的檸檬一樣。
他扶起她的母親，給她喝了碗裏的藥，奇迹般的，重病的女人立馬就好了。
結城愛眼皮跳了跳，緩緩睜開了眼睛，有些迷茫。
這個夢……好奇怪。
但是好幸福的感覺。
是他救了母親嗎？
啊，是啊。
一定是自己感動了神仙，那一碗是靈丹妙藥啊。
有機會一定要好好謝謝好心的神仙。
嗯？
自己是在……哪？
結城愛的眼睛慢慢睜大，在她的視線裏隻能看見一半的天空。
因爲另一半，被明日川的臉擋住了。
這一刻，你就是我的半邊天。
明日川眯着眼睛走在風雪裏，他在結城愛醒了的一瞬間就察覺到了。
于是他低了低頭，舔了舔已經幹裂的嘴唇，十分認真：“太亂來了結城……不過埋怨你的事以後再說，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到學校了！”
結城愛這才注意到，自己被明日川橫抱在懷裏，身上披着他的制服。
而明日川，則是就這麽穿着裏面的單層襯衣，抱着她在風雪裏走過了三四個紅綠燈路口。
此時天上的雪輕輕披在兩個人身上，兩個人的頭發都花白了一片。
結城愛艱難地伸出手，撫去明日川肩上的雪。
“呐神谷君，我這是在做夢嗎？”
“不是夢，我來接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