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粵拿過紙巾擦幹了臉上的淚，又重新拿起了筷子，開始吃了起來。
他們已經吃了好一會兒了，這會兒其實已經飽了。
可她就是想吃東西。
似乎隻有不停的吃東西，才會覺得心裏沒那麽空。
食物已經失去了本身的味道，并不可口。
可她卻一口接着一口的吃着，并且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直到鍋裏的食物見了底，她又把盤子裏剩下的食材全都丢了進去。
胃部撐得有些難受，可她還是沒有要停下的意思，一直在吃一直在吃。
後來實在撐不下去，又沖到衛生間去嘔吐起來。
那種一股腦兒的把剛剛吃到胃裏的食物，全都吐出來的感覺真的不好受。
前前後後吐了半個多小時，直至胃部吐空了，再也吐不出什麽東西了，她才失去所有力氣的趴在馬桶上。
臉上已經分不清是眼淚還是汗水了。
精疲力盡的感覺。
她努力的搖了搖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胃部一空，心裏又開始難受了。
她掙紮着起身，步伐有些不穩的出了衛生間。
鍋裏的食物已經熬幹了，沒法吃了，所以她看都沒看一眼，直接去了廚房。
廚房的冰箱裏，正放着一盒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水果。
是會讓她過敏的芒果。
這芒果還是她自己親自買的。
當時她在市場裏買着食材，路過水果區的時候，她就看到了芒果。
也不知在想什麽，便過去買了一盒。
可能那會兒，她就在想着這一刻了吧。
秦粵端着那一盒芒果到了餐桌前，切斷了火鍋的電源後，重新坐了下來。
她打開盒子，拿出了裏面最大的一個芒果，看了許久，還是伸手開始扒皮。
可能是因爲太用力了，芒果的液體流了她一手。
接觸到的部位已經開始發癢發紅了，可她根本沒理會，拿着剝好的芒果果肉，直接往自己嘴裏塞。
一大口一大口的塞。
不吃芒果的人，其實是對芒果的味道接受無能的。
秦粵也是，果肉才到嘴裏，她就有了想嘔吐的沖動。
可她拼命的抑制着，努力的把果肉往肚子裏咽。
一口一口的咽。
沒多會兒，她的脖子，臉，都開始發癢發紅，特别難受。
但她卻發現，這些痛苦，抵消了她心裏的一大部分痛苦。
比起心裏的痛苦，她更願意承受身體所帶來的痛苦。
秦粵不停的掉着眼淚，卻拼命的吃着芒果，手還時不時的抓撓着身上的紅疹。
吃着吃着又笑了，隻是那笑比哭更難看。
她忽然間就有些理解，爲什麽她媽媽當年堅持要離開爸爸，堅持要跟他離婚了。
媽媽是不想讓爸爸看到她這樣自我折磨的樣子吧。
肯定很醜，所以她也不願意讓喬十一看到。
秦粵吃完了一整盒的芒果，整個人躺在地上，痛苦的掙紮着。
她覺得就這樣死了也挺好的。
所以她放棄了掙紮，就那麽躺在地上，雙眼直勾勾的看着天花闆。
過了好久好久，她感到小腹一陣不适，那種不适并不是來自于吃多了東西所帶來的不适。
有些痛，但又不是痛得很讓人難以承受。
她蜷縮起來，用手按着自己的小腹。
可這并未緩解，她掙紮着起來抓到了手機，出于一種本能的打了個求救電話。
醫院的救護車很快就趕了過來，用最短的時間把秦粵送到了附近的醫院。
醫生見狀，診斷出她是食物過敏導緻的渾身紅疹，正準備用藥。
秦粵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抓住了醫生的手說，“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給我做一個早孕測試。”
聞言，醫生怔了一下，随後反應過來立即讓護士去取了試紙過來。
當醫生把最終結果告知秦粵的時候，她好像有點意外，又似乎不意外。
“你現在屬于早孕階段，很多藥物都不能使用，不過我這邊會給你開一些溫和一點的藥物來緩解你過敏的症狀。”醫生迅速做出了治療方案。
秦粵的手一直按着小腹的位置。
微微用着力，似乎是想挽留住什麽一樣。
雖然醫生用的是較溫和的治療過敏的藥物，但用完之後，秦粵還是覺得舒服了許多。
她渾渾噩噩的躺在病床上，不時會有護士過來查看她的情況。
因爲她這邊沒有陪護的家人，又是一個懷了孕的女生，護士就格外要照顧一些。
到了後半夜，渾身的紅疹都下去了，也不癢了，但還是紅腫得厲害。
護士給她端來了水，讓她試着喝一點。
秦粵努力的吞咽着，即使這種吞咽讓她很不舒服。
可能是因爲之前吃了太多東西的緣故，加上過敏，她喉嚨腫痛得厲害。
但還是很配合的接受着治療。
喝了點水她舒服了不少，迷迷糊糊就睡了。
隻是這一覺睡得并不踏實，她做了很多很多的夢。
夢見了媽媽，夢見了爸爸，還夢見了秦粵，以及一個怎麽也看不清臉的小女孩。
明明是個很小的孩子，卻跑得很快很快。
夢裏的秦粵，特别擔心小女孩，怕她摔倒，就不停的追着，一邊追一邊喊道，“你别摔着，别摔着了。”
追了一路，卻猛然看清楚前面是一處深不見底的萬丈懸崖。
她吓得大叫了一聲，隻希望那小女孩停下往前跑的步伐。
可那女孩卻沒理會她，繼續往前跑。
“等等”秦粵尖叫了一聲從夢裏醒了過來。
因爲這一場噩夢，她直接坐了起來，渾身都在冒着冷汗，額頭的汗水更是順着臉頰流淌下來。
秦粵窒息了幾秒後，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值班的護士聽到了動靜進來查看親口，見秦粵急促的呼吸着就問她怎麽樣了。
秦粵這才搖搖頭說，“我隻是做噩夢了。”
護士摸了摸她的額頭，見不那麽燙了，也就松了口氣，“沒事了，你已經不發燒了，過敏的症狀也減輕了，就是這紅腫可能要幾天才能消散，這幾天的飲食要特别注意了。一切都要以清淡爲主，知道嗎？”
秦粵茫然的點着頭。
“還有，你現在懷着孕呢，得補給一些微量元素才行，周醫生已經給你開了，醫囑上都有交代怎麽吃，記得嚴格按照上面的吃，另外我幫你愉悅了産檢，你一周之後過來産檢就好。”護士還是很熱心的。
秦粵很感激，謝過了護士。
“不用客氣，一定要照顧好身體，才能照顧好肚子裏的寶寶。”
那一刻，秦粵感覺到了溫暖。
一個來自陌生人給予的溫暖。
她忽然覺得，情況可能沒有那麽糟糕。
盧思柏又站在喬十一辦公室前不敢敲門。
都來來回回好多趟了，愣是沒找到敲門的勇氣。
偏偏手上的工作積壓成山的，不進去不行。
他拍着胸口鼓勵自己，“人生自古誰無死，拼了。”
他過去敲門，裏面傳來了喬十一近乎沒有溫度的聲音，“進。”
盧思柏推門進去，幾乎是正步的走到了喬十一辦工作前，把厚厚的一疊文件放到他面前，用飛快的語速說道，“喬總，這是等你簽批的文件，麻煩你批閱一下。”
“先放着。”喬十一看都沒看他一眼。
盧思柏看了看辦公桌上，另外的幾疊文件，閉着眼豁出去的說道，“喬總，這些文件都很急。”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盧思柏後背開始冒冷汗。
好一會兒，喬十一才開口，“兩小時後來取這些文件。”
“好的喬總！”盧思柏趕緊回應，“那我兩小時後再過來。”
說完就一溜煙似的溜出了辦公室。
喬十一坐在椅子裏，視線重新落在了那些堆積如山的文件上。
第幾天了？
好像已經沒有時間概念了。
每一次都在告誡自己，把這些情緒消化，調整好狀态，開始投入工作。
可是一天又一天，一天複一天，他依然沒找到狀态，也沒消化掉這種情緒。
偌大的喬氏，都還在等着他去運作呢
喬十一深吸一口氣之後，打起精神開始批閱起文件來。
隻是那效率，遠不及從前。
本來以爲兩小時可以批閱完，可到了下班的點，他都還沒看完。
不過總好比一點都沒批閱得要好。
盧思柏也不敢催，大不了加班加點的等着就好了。
這一忙，就到了深夜。
批閱完最後一份文件，盧思柏徹底的松了口氣，看看時間問喬十一，“喬總，你還沒吃晚飯，要不一起去吃點東西吧，正好大家都沒吃，我安排一下。”
“不用了，你們去吃就好。”喬十一拿起外套就出門了。
盧思柏有些擔憂的看着他，想了想，還是給林暖打了電話，“你送喬總回去吧，他狀态不對，對了，他也沒吃晚飯，想辦法勸他吃點東西，這樣下去人可撐不住啊。”
“知道了。”
車上，林暖從後視鏡裏打量了一下喬總的狀态。
很差。
不過一周多的時間，喬總的狀态很明顯的變差，人也瘦了一圈。
當然林暖什麽也沒說，隻是默默的盡職的開着車。
将喬十一送到家之後，林暖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在他下車的時候問道，“喬總，盧特助說你還沒吃晚飯，我給你煮一點吃的吧。”
“不用了。”喬十一拒絕了她的提議。
林暖想勸說兩句的。
誰知喬十一又道，“你隻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好，其他不該做的就别碰。”
“是。”林暖微微颔首。
喬十一開門進了屋。
林暖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過她到是不意外喬總會這麽說，一直以來，喬總都是個很有邊界感的人。
而林暖，也從沒想過要越過那個邊界。
隻是她有一點想不太明白，她都已經跟秦小姐說清楚了，秦小姐也相信她了，爲什麽還是跟喬總鬧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