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我們要加入戰場了！”
柳平大聲吼道。
巨大的戰甲上，一切邪魔齊齊高呼回應。
在它們前方的虛空之中，無數六道輪回世界的碎片鋪陳開來。
一個又一個末日在世界中飛速流轉。
這種力量是邪魔的克星！
那三位身形龐大的首領正在想辦法與所有末日周旋。
柳平意念一動。
高如天地的巨大黑色戰甲渾身一震，開始朝着前方的虛空飛行。
趁這時——
柳平放出重重藝術家的幻象，令三位首領和戰甲上的邪魔們彼此無法發現。
他自己則凝聚了一道神念，瞬間穿透無窮世界碎片，抵達了某個世界。
——那是一個科技側的世界。
在貧民窟的一棟高樓上，有着時間與奧秘的力量波動。
這股力量波動牽動着自己的注意力，仿佛從一開始，它便在等着自己現身。
柳平落下去，化作一名身穿黑甲的男人，朝牆壁上望去。
隻見牆壁上用極其普通的顔料塗抹出奧秘女士的身形。
柳平出現之際，奧秘女士頓時朝他望來，開口道：
“爲了躲避邪魔，我們已經離開，隻有一句話要叮囑你。”
“記住。”
“煉獄神柱的柱靈跟你是同盟。”
奧秘女士說完，構成她身形的所有顔料頓時消失一空。
牆壁上一片雪白，什麽也沒有了。
柳平怔了一息，忽然反應過來。
是啊。
當初團長知曉了一切，陷入沉睡之中——
他說時機合适之時，他一定會醒來！
柳平忽然察覺了什麽，頓時回歸本體，立刻令巨大戰甲擡起頭，朝戰場的中央望去。
隻見那變化紛呈的末日之中，數道末日的力量之芒漸漸變得緩慢，被三位邪魔首領控制住。
“哈哈哈！末日的力量即将爲我們所用！”
“謝道靈，你也不過如此！”
“你永遠也别想尋回你的那個術！”
它們紛紛狂笑出聲。
柳平屏息感應，果然發現不少末日已經被邪魔的力量污染、控制。
這樣下去可不行！
他擡起手，釋放出重重疊疊的幻象，令自己戰甲上的一切邪魔産生了某種察覺——
它們察覺到，在三位首領之中，那個相對較弱的首領身上不時透出某種不協調的氣息，就像它不是它，而是其他什麽——
比如謝道靈。
它不僅有些像謝道靈，身上還散發出末日獨有的力量。
“諸位，你們都得到了戰甲的加持，能看清真相——請助我一臂之力，我們一起幹掉謝道靈！”
柳平高聲吼道。
“沒問題。”
“幹掉她，讓衆生的努力全部化爲虛有。”
“結束一切！”
“未來屬于我們！”
戰甲上，一切邪魔大聲應道。
柳平微微點頭。
現在他總算明白爲什麽自己的“藝術家”可以蒙蔽所有邪魔了。
“藝術家”來自武經、謝道靈、一切邪魔之力、巨大戰甲。
它是所有力量的合集，在自己身上具現成了表演系奇詭之力。
雖然不是戰鬥技能——
但沒有人能對付“藝術家”！
柳平深吸一口氣，操縱着巨大戰甲用力一抖。
一片片黑色鱗甲從戰甲上脫落下來，如蜂群一般在虛空中飛速旋轉，最終凝聚成一柄黑暗長矛。
“諸位，全力！”
柳平厲聲吼道。
一切邪魔、乃至整件巨大戰甲上的所有邪魔之力全部凝聚起來，彙入黑暗長矛。
柳平屏息而立，在不可被看見的虛無之中靜靜等待。
一息。
兩息。
三息。
那位邪魔首領實力最弱，在漫長的戰鬥中，終于第一個露出了破綻。
末日的數量太多，它終于被打中了一下，身形頓在半空。
幾乎是同一瞬間——
巨大戰甲的面甲上，兩顆猩紅的眼瞳放出熾烈光芒。
柳平動了。
不動則已，一動便是全力出手。
“啊啊啊啊啊，去死！”
他怒吼着，将那柄黑暗長矛奮力擲出去。
長矛在數重虛幻光影的遮蔽下，瞬間穿透了那位首領的胸口。
謝道靈又豈會放過這個機會？
長矛貫穿那邪魔首領的一瞬，便有數十道末日之力凝聚而來，在邪魔首領身上一抹——
“不！”
邪魔首領爆發出絕望的吼聲，身形頓時一分爲二。
柳平突然出現。
他穿着那件黑暗戰甲，身形大如天地，直接降臨在戰場上，一把抓住了那邪魔首領分開的身子。
“大人放心，不會死的，我來救你！”
遮蔽了所有邪魔的感官後，柳平高聲朝着另外兩位首領說道。
他身上的戰甲再次崩解出一塊塊鱗片，彼此彙聚在一起，構成一道堅固的鎖鏈。
柳平将那邪魔首領的兩半屍體一捆，朝後一退，口中說道：
“兩位大人請繼續戰鬥，我去救它！”
說完便不見了。
剩下兩位邪魔首領對望一眼。
“殺謝道靈！”
“走！”
兩位首領朝着六道輪回的深處飛去。
柳平綁了那屍體，重新歸于煉獄神柱上，一手抓住鐵索，一手攀住燃燒的神柱。
“團長！”他高聲喝道。
煉獄神柱上，漸漸浮現出一道身影。
——正是當初與他有着盟約的舊日神主。
“你有什麽打算？”這位神主問道。
“我将以邪魔之法吃掉它身上的所有力量，這個過程很可能失控，你要束縛住我。”柳平道。
“煉獄神柱堅不可摧，倒是可以用來束縛你，但你也要想辦法控制住自己，以免被那邪魔所趁。”神主道。
柳平道：“這好說，等我消化完它的力量，我就是所有邪魔中最強的了。”
“——就算是那兩位首領，也要聽我号令！”
他控制着巨大的戰甲，緊緊貼在煉獄神柱上。
當他開始默念着邪魔之咒，虛空中漸漸有一枚枚充滿兇厲氣息的釘子具現出來，将他的手、腳、頸、頭死死釘在神柱上。
“好了……我要開始吞噬了。”
柳平不住喘息道。
“開始吧，我也會幫你。”煉獄神主道。
突然。
四周的虛空劇烈震動起來。
煉獄神主回頭一望，歎息道：“謝道靈戰敗了。”
“什麽？”
柳平心神一震，立刻朝虛空望去。
隻見在那六道輪回世界的深處，謝道靈已經成長爲修行者，但始終無法與末日之術會面。
兩位邪魔首領傾盡一切手段，讓她與術分離，最終她的力量已經枯竭，再也無法與邪魔戰鬥。
虛空一閃。
兩道身影悄然浮現。
奧秘女士。時間之主。
“柳平，先别急着吞噬那邪魔的力量，眼下我們隻剩最後一次機會了。”奧秘女士滿面憂色的道。
“還有機會？”柳平問道。
“你忘記了？時間是分爲兩面的，眼下我還能釋放一次這個術，令時間分裂出另一面——這是最後的希望。”時間之主道。
“如果這次我們依然輸了的話……”柳平道。
“那才是真正的結束，因爲你是邪魔，就算你赢過了所有邪魔，最後降臨的也是邪魔的終結之紀元，衆生不會再有任何機會。”奧秘女士道。
柳平略一沉默，開口道：“我去助你們一臂之力，這裏請幫我暫時鎮壓我的屍體，在那些可以分神的時候，我将回到這死去的身體裏，繼續吞噬力量。”
奧秘女士攤開手。
一道充滿毀滅力量的光芒在她手中不斷徘徊。
“這是一道相當強大的末日之力，本是謝道靈的後手，現在就用在你身上吧。”時間之主道。
“它會不定期沖刷你的身體與戰甲，一切寄居于你身上的邪魔無從躲避，隻能承受。”奧秘女士道。
她放出那道光。
光芒瞬間化作通天徹地的毀滅光柱，徑直打在巨大戰甲上。
一個個邪魔承受不住這股力量，紛紛從戰甲上跌落下來，化作一個個黑色骷髅，在神柱上承受着煉獄之火的炙烤，一時不得脫身。
“成了！”時間之主喝道。
“接下來的計劃是什麽？”柳平問道。
“我們來吸引那兩個邪魔首領的注意力，你伺機進入六道輪回的時間長河中，尋找一個合适的契機，去幫助那個術靈，讓他能回到謝道靈的身邊。”奧秘女士道。
“術靈究竟是誰？”柳平問。
奧秘女士和時間之主對望一眼。
“你對他……很熟悉……”
奧秘女士輕聲道。
虛空中，突然傳來一道道劇烈的震動。
兩位邪魔之主發出憤怒的吼聲：
“時間……奧秘……你們竟然還藏了一條世界線！”
“這是沒用的！”
時間之主神情一動，拉住奧秘女士的手，沖柳平道：“我們走了，盡量爲你争取機會——全靠你了！”
話音落下。
兩人瞬間消失不見。
隻剩下柳平——
他以意念凝聚成身軀，化作一名身穿黑甲的男子，悄然離開神柱，穿過無窮的時間。
“我對他很熟悉……會是誰呢？”
柳平自言自語道。
他站在時間的長河上，看着數不清的曆史片段生成，看着一切的生滅，漸漸明白了那個人的身份。
他擡手釋放出藝術家的力量，開始爲自己編織身份。
然後。
當那一刻來臨——
柳平一步跨入曆史中的那副畫面裏。
一切從模糊變得鮮明。
風。
火。
煙。
血腥味。
沸騰熱氣。
哭喊，奔跑，轟鳴。
數不清的職業者，穿着各種盔甲，手持兵器，正在跨過一條大江。
大江上方，一道遮天蔽日的黑影來回遊蕩。
嗚——吽！
黑影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
圍攻它的人類職業者，像下餃子一樣紛紛墜落入江水中，化作滿江屍體。
“最強的一頭魔神在這裏，我們過不了魔雲江！”有人倉惶叫道。
“後方情況怎麽樣了？”另一道聲音喝問着。
柳平循聲望向那人。
隻見那人身穿戰甲，手持一柄長劍，被層層疊疊的職業者保護在中間，站在一處指揮戰鬥的高台上。
這是一名劍仙。
他的模樣有些滄桑，臉上有着數道觸目驚心的傷痕，滿是疲憊之色。
歲月流轉，他卻顯得更加年輕。
——所有的一切都對不上。
但他的那雙眼沒有變。
明亮的，堅定的，不被歲月改變的眼。
“……師父……”
柳平輕聲道。
正在這時，天空傳來一聲高喝。
卻見一個滿身是血的人飛落下來，在地上連滾幾下，被旁人扶起。
“快說。”那年輕男子開口道。
來人喘息不定，大聲道：“負責守護王城的九府職業者，根本沒有出現！”
“王城即将陷落！”
他的聲音有些驚慌，帶着無可挽回的絕望語氣。
“我們的神靈呢？”年輕男子問道。
“神靈還在抵抗！”
“不行，我們的神打不過它們，它們數量太多了。”另一名指揮官道。
“是的，但江上的魔神太厲害，我們無法抽身去支援。”年輕男子沉聲道。
所有人都沉默了。
柳平躲在人群中，靜靜看着這一幕。
因爲死在了這裏，所以沒能與謝道靈相見——
是這樣嗎？
時間與奧秘把他藏的很好，但最後還是戰死于此地？
既然死了，必然去六道輪回投胎，喝下忘川水，會忘記更多，再來一遍的話，又要曆經無數磨難，想要見到謝道靈，希望更加渺茫。
忽然有一名身穿金甲的女人從後方飛來。
這女人簡直絕色無雙。
“百花宗的遊擊将軍，王靈秀來了。”有人小聲道，
“王将軍，你怎麽來了。”年輕男子回過神，問道。
“照這樣下去，我們必敗，不是嗎？”女将軍問道。
年輕男子沉默半晌，道：“是的。”
女将軍感傷的歎口氣，道：“可惜我師尊不在了，我大師兄，二師兄也都不在了，隻剩下我自己。”
年輕男子沒有說話。
女将軍又道：“顧青山，你是人族僅存的劍仙，我記得你會那一招屬于劍仙的秘劍，同歸。”
柳平默默聽着。
——他叫顧青山，這便是他在六道輪回中的名字。
“住口！”一名人族修士義憤填膺，說道：“同歸一旦用出來，顧先生也會身殉！”
年輕男子攔住那人，輕聲道：“是的，我會那一劍。”
女将軍道：“我願犧牲我的性命和所有修爲，助你發動那招劍術。”
她望着年輕男子，眼中散發出奪目的神采。
“我們已經沒有辦法了，唯有這一劍，能破因果，能斬一切，還請顧先生成全。”她說道。
年輕男子望着天空上的巨大黑影，苦澀一笑。
“這魔神是妖魔的終極兵器，”他緩緩說道：“單憑你我兩人的性命催動這一劍，根本無法戰勝這位最終的魔神。”
——最終魔神。
柳平仰頭望去。
天空暗沉。
橫貫天空的巨大怪物，幾乎将天光完全遮蔽。
那個怪物通體由無數顆頭顱構成。
人類的，妖獸的，魔鬼的，未知的。
每一顆頭顱同時閉上口，又同時張口。
數不勝數的攻擊，眼花缭亂的攻擊，從每一張口中釋放出來。
整片天空，負責攻擊的人類修士不斷被擊殺，屍體跌落江水。
“這是……已經脫離了控制的末日衍生之物，被邪魔們用來滅絕一切衆生。”
柳平心中暗道。
“至少需要兩名封聖境的修士，我們才能對付它。”名爲顧青山的年輕男子望着天空道。
“可是聖人們早已隕落。”另一名将軍頹然歎道。
“看來無論是現實世界，還是這裏，都隻能走向毀滅了啊。”又一名将軍歎息道。
軍營裏的匆忙和喧鬧漸漸平靜。
冷風吹拂。
風中一片死寂。
修士們停止了手上的事情。
在最終的魔神面前，一切行動都顯得可笑而毫無意義。
修士們伫立不動，就像一座座雕塑。
他們的臉上，不甘憤怒和絕望痛苦交織成扭曲的表情。
陸陸續續，有女修哭出聲來。
沒有辦法了。
沒有機會了。
一切都到了即将終結的時刻。
柳平沉吟數息，從衆多修士之中走出來，一步一步走上高台。
“獨孤将軍，怎麽了？”顧青山慎重問道。
——這是柳平爲自己編織的名号與身份。
衆目睽睽之下，柳平看着對面的年輕男子，開口道：“興許我們這裏打了勝仗，其他地方就不用考慮是支援我們，還是支援王城——他們來得及回去救王城。”
“對，這是唯一的方法，但是以我個人之力，就算犧牲生命，也無法斬殺這頭魔神。”顧青山道。
柳平屏息一刻，身子徐徐下沉，單膝跪地，雙手抱拳。
“顧先生，我願同歸。”他平靜說道。
這一刻，所有的喧嚣都已遠去。
寂寂無聲之中，柳平的聲音遠遠傳遞開來，在整個軍營中來回飄蕩。
一股莫名的情緒在人們心中萌芽。
那女将軍見狀，立刻提起拖地的甲裙，單膝跪地，望着顧青山。
她那絕色無雙的臉龐上，顯露出超脫生死的淡然。
她抱拳道：“顧先生，我願與你同歸。”
修士們默默看着這一幕。
緊接着，一個接一個的修士單膝跪地，雙手抱拳。
人群似乎散發出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他們在這股力量中，表明了自己的心志。
整片軍營，數萬職業者和修士全部單膝跪地，望向顧青山。
人們大聲的說出自己的決死之意。
“顧先生，我願同歸。”
“不如同歸。”
“同歸！”
“我願以我之血，與先生同歸。”
……
西風烈烈。
顧青山站在風中，環顧四周。
整個軍營，除了他，再無一人站着。
每個人都單膝跪地，朝他雙手抱拳，眼中是一片決然之色。
顧青山緩緩單膝跪下，朝着衆人抱拳道：“生死而已，今日我與諸君同歸。”
話說完，他轟然飛上天空。
在他身後，所有修士全部站起身來。
數萬修行者，一齊朝着天空中那道身影望去。
飛至一半，顧青山長吟一聲。
“劍來！”
霎時間，千百道飛劍出現在虛空之中。
這些飛劍疾速飛落而下，來到每一名修士的身邊。
修士們伸手抓住身側的劍，開始燃燒自己的修爲、生命、魂魄，将所有力量注入飛劍。
這一刻，所有人齊聲吼道：“與君同歸！”
他們化爲熾烈的光輝，融入手中長劍。
所有長劍自動飛起來，完整而有序的組成了一道散發熾烈光輝的法陣。
劍仙秘法——
劍陣，同歸！
嗡！
轟天的劍氣爆發開來。
山河亂，風雲起。
天光蔽于魔影。
卻有劍氣縱橫，直沖天際。
顧青山手持一柄長劍，乘着劍陣，一直往上飛。
他沖向魔神。
近了。
更近了。
世界上最後一名劍仙，爆發出生命最後時刻的傾力一擊。
劍出，無回。
璀璨劍芒掃遍天空，祛除所有黑暗。
黑暗中，億萬道痛苦的嘶吼聲響徹虛空。
然而就在這時候，整個命運畫面無限趨于停滞狀态。
一切突然變的緩慢，所有聲音統統消失。
柳平站在原地，目光注視着顧青山身上的所有力量，忽然道：“不夠！”
他随手一揮。
一行燃燒小字頓時浮現在他眼前：
“你确定要将英靈操作界面融入時間與奧秘爲他準備的序列之中麽？”
“以我創造之力，令一切力量融入諸界的末日序列，陪伴在他左右！”柳平道。
又一行燃燒小字浮現：
“請爲此序列命名。”
柳平默了默，開口道：“我們活過的刹那，前後皆是暗夜，但從這一刻開始，一切都要改變。”
“英靈已是過去，新的序列将帶着你穿越時空，重新開始你的一切。”
“這是打碎命運枷鎖的道路，因此我願稱之爲——”
“戰神！”
話音落下。
所有一切恢複了動靜。
天空中，顧青山緩緩張開口，發出一聲怒吼。
光，更加熾烈。
一片白光在天地間鋪陳開來。
白光漸漸暗淡，化爲虛無，而後是黑暗。
畫面隻到這一幕。
顧青山忽然從原地消失。
他脫離了這一刻，去到了一切戰鬥開始的那一刻。
一切即将重來。
柳平微微一笑，身形朝後退去。
這一次，自己将出現在六道輪回的曆史中。
一切都将不一樣了。
（全書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