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中。
一名身穿花紋睡衣的老者站在皇家學院外,雙手拄着拐杖,仰頭看着那張封印了整個學院的巨型卡牌。
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滿是滄桑的痕迹,而他的身形也早已佝偻,雙目耷拉着眯成一條縫,仿佛随時都會睡着。
在他身後,幾名将軍站成一排。
“實在對不起,沒想到還驚動了您。”羅斯将軍小聲道。
“少廢話,拿檢測卡來。”老者打着哈欠道。
一張卡牌飛快的送到他面前。
隻見這張卡牌上畫着一座時鍾,與普通時鍾不同的是,在時鍾的每一個刻度上,都鑲嵌着一顆眼睛。
一共十二顆眼睛。
它們眨也不眨的盯着整座皇家學院。
“學院裏還剩多少怪物?”老者問道。
随着他的問詢聲,一行不斷變化的數字浮現在時鍾的上方。
老者靜靜的注視着數字。
幾十分鍾後。
整場剿滅戰結束。
數字歸零。
老者這才将卡牌丢給身邊的侍從,開口罵道:“我牌打到一半,聽說你們這裏出事,連赢的錢都沒顧上拿,趕緊跑去皇室解釋,然後又馬不停蹄的跑來給你們鎮場子,你們這群龜兒子,每天就不能省點心?”
所有軍人低下頭,一聲都不敢吭。
老者眯起眼睛,盯着羅斯将軍道:“小羅斯,你在煉獄的時候,是怎麽死的?”
羅斯将軍低聲道:“報告總司令,我當年是挑戰神靈失敗而死的。”
老者歎了口氣,搖頭道:“活着的時候不省心,死了之後在永夜中還是不省心,看來當年你是白死了。”
“對不起,總司令大人。”羅斯将軍垂頭道。
“别對不起了,你看看你們這群可笑的家夥,天天還想着争取權利?跟皇室下絆子?要求平等?啧啧啧,搞清楚這裏是什麽地方!”
老頭越說越生氣,将拐杖扔在地上,大聲道:
“這裏是無邊無際的永夜!一生的時間都走不到盡頭,更不知道埋了多少恐怖的家夥。”
“一旦有超出我們應對能力的沉眠者出現,整個人類國度都會滅亡,就這種情況下,你們還不忘内鬥?”
“各位,都團結一點吧,否則靈魂被怪物吃掉的時候,那就真的無法後悔了。”
老頭說完,身形一閃,從原地消失不見。
隻剩下将軍們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龐将軍歎了口氣,站出來大聲道:“好了,撤銷封印,派戰場清理部隊進入皇家學院,再派人手,去把學生們都接出來——行動!”
“是!”
衆多軍官應聲道。
……
城市的另一邊。
某個寂靜的小巷子裏。
井蓋被悄無聲息的移開,一道身影輕輕落在地上。
柳平。
他把井蓋重新放回去,四下一望,隻見周圍沒有任何人,這才站起身,朝着巷子外走去。
“要解除附身嗎?”趙婵衣默問道。
“解除,從現在開始,不能讓任何人誤認爲我是非人的存在。”柳平道。
“好。”
趙婵衣應了一聲。
柳平的身形漸漸變得正常。
他走出數十米,忽然站定。
狹窄的巷子裏本就隻有一條小路,而天空中忽然飛來一道黑影,悄然落在小路的中央,擋住了道兒。
一道昏昏欲睡的聲音響起:
“帝國金質勳章的獲得者,皇家英年早逝班的柳平同學,這麽晚了,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遊蕩?”
幽暗的路燈照亮了對方的身形。
——卻是一名須發皆白、穿着花色條紋睡衣的老頭。
趙婵衣的聲音忽然在柳平心中響起:
“需要動手嗎?”
“不,我知道這個人,你一定不要出現。”柳平道。
“他很厲害?”
“不是厲害不厲害的問題,而是沒有必要。”
柳平心中無數念頭閃過,突然笑起來:“有時候爲了過上正常的生活,我們這樣的人不得不把自己隐藏起來。”
老頭驚訝道:“這麽自信?柳平同學,我們可以交一次手嗎?”
柳平道:“你太強,隻需一擊,我的靈魂就消散了。”
“我把實力壓制在你的程度。”
“你确定?要知道像你這樣跟我說話的人都死了。”
“那就試試吧。”
老頭身形忽然從原地消失,下一瞬出現在柳平面前,手中拐杖如閃電般朝柳平胸口點去。
柳平仿佛早有預料,身子一扭便避開拐杖,反而迎着對方踢出一腳。
老頭頓時被踢飛在半空。
“咦?”老頭再次驚訝出聲。
“不許耍賴啊。”
柳平說着,雙腳輕輕一蹬,整個人飛起來,瞬間便打出了肩撞、肘擊、擺拳、膝撞、回旋踢——
咚!
老頭被踢飛出去,輕飄飄的落在地上。
他拿出一張卡,對着柳平照了照。
卡上顯現出幾個字:
“人類靈魂(自由)。”
老頭收了卡牌,笑吟吟的道:“小子,你在煉獄的時候,是怎麽死的?”
“搶女人。”柳平道。
“那個女人一定不一般。”
“對,她是别人的未婚妻,那是一個龐大的家族,但最後我把她搶到手了。”
“她的未婚夫呢?”
“他去死了。”
“啧,真是個兇殘的毛頭小子,難怪敢孤身一人潛入學院對付蟲子——話說你到底是什麽職業?好好回答喲,這關系到我是否會讓人來審問你。”老頭半真半假的道。
柳平正要說什麽,忽然想起那名騎士的話——
“我給你唯一的建議,是利用另一種騎士職業進行掩蓋——記住,唯有騎士職業,才可以與‘守獄騎士’融合,并成功的掩蓋這個職業的存在。”
沉默了一息。
柳平雙手捧在胸口,神情肅穆的念道:“爲了大地上的愛與正義,我在此召喚神聖的餐食,代表上天的慈悲,将這些聖餐無償的贈予爾等。”
他身上散發出柔和的白光,宛如天使臨世。
緊接着,一道又一道白光浮現在柳平面前,具現爲長長的餐桌、銀質餐具、金色燭台和一個散發出優美曲調的音樂盒。
濃湯、面包、牛奶、沙拉、葡萄酒、腌魚、牛排、水果、甜點、咖啡等等,它們散發着香氣,熱騰騰的擺滿了長桌。
柳平側身讓開位置,朝着餐桌一指,說道:
“這就是我的職業,它是一個神聖的、慈悲的、必定爲人類帶來希望的職業,如果您想吃點什麽——請随意。”
老頭原本一直眯着眼,看到餐桌出現,他猛然瞪圓了眼睛,又聽了柳平的一席話,連嘴巴也微微張開。
下一瞬。
巷子裏爆發出一道蒼老的尖嚎:
“神聖騎士!竟然是神聖騎士!”
這道聲音是如此渾雄而充滿力量,以至于整個巷子裏産生了一股狂風。
“嗯?您知道我的職業?”柳平捂着耳朵,訝異道。
老頭瞪着他,艱難的吐出一句話:
“該死的,我多久沒看到這個職業了。”
“您真是見多識廣。”柳平佩服道。
老頭惡狠狠的吐了口吐沫,說道:“神聖騎士——你們都是一群天生的騙子!”
他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殺氣散的一幹二淨,扭頭就朝巷子外走去,口中絮絮叨叨的說着:
“跟一個小騙子浪費了這麽多時間,我早該知道會上這種當。”
“絕不能讓别人接近你。”
“你這種又喜歡搶女人又喜歡騙人去死的家夥,一定會破壞帝國的穩定。”
說完,他身形忽然消失了。
柳平站在原地,等了數息,不見任何動靜。
他忍不住聳肩道:“這就走了?”
忽然,一張卡牌從天空徐徐落下,靜靜懸浮在柳平面前。
隻見這張卡牌上寫着三個遒勁有力的大字:
“委任狀。”
柳平正莫名其妙,隻見那卡牌“嘭”的一聲化作一份文書。
文書上寫着:
“茲有皇家學院英年早逝班優秀學員:柳平,在本次封印戰中以寡敵衆,英勇卓越,特授予中尉軍銜,準入帝國司令部,處理文檔材料。”
“——帝國總司令:波旁。”
柳平皺了皺眉,又展開。
這老家夥,終于還是沒看出來自己乃是守獄騎士。
但——
他爲什麽對神聖騎士有這麽大的反應?
皇家圖書館的所有書籍中,都沒有神聖騎士的記載。
原本自己也隻是用來掩蓋真實身份。
——這老家夥知道這個職業。
從他最後的反應來看,似乎曾經吃過這個職業的虧?
那麽,他把自己弄到司令部去,又是什麽意思?
柳平站在原地,陷入思索。
虛空中忽然冒出來一行行燃燒的小字:
“你被停留在了這一秒。”
“本月的登神戰将在這一秒中進行,并決定你的生死。”
“最後一次确認,你是否要作爲娅娜的卡牌,爲她進行本場登神戰?”
“确認!”柳平道。
一抹光纏繞在他身上,帶着他和他的餐桌一下子鑽入虛空,消失不見。
……
空蕩蕩的競技場中。
柳平和他的餐桌一起出現。
又一行小字浮現:
“由于聖餐術是你的技能,所以視同你的延伸,被一同帶進了本次登神戰。”
“請等待敵人出現。”
柳平一眼掃完,渾不在意,一步步走到競技台的邊緣,開始思索這次的利害得失。
——剛才那個老頭子一露臉,自己就看出來他乃是帝國總司令。
畢竟,老頭子乃是鼎鼎大名的人物。
就連皇家學院裏,都有着他的雕塑和畫像。
在一番坦誠而又富有成效的溝通後,他把自己調去了司令部。
如果别人這麽做,皇室必定要詢問一二。
但總司令做出這樣的調動安排,沒有人會爲此過問。
——特别是,自己已經用掉了皇室的人情。
那麽,這老頭子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柳平歎了口氣。
形勢轉變的實在太快,自己連審問錢周武的時間都沒有。
原本一切神不知鬼不覺,但誰能想到,帝國總司令親自來跟蹤自己——
這就沒法子了。
如今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默默的想着,轉過身去,望向競技場對面出現的那一頭巨獸。
那是一頭渾身燃燒着烈焰的巨蜥。
它足有七八米長,一落在競技場中,首先看了看柳平,然後又望了望那滿滿一桌的美味佳肴。
“我聞到了美味的力量!”
巨蜥吐了吐信子,一張嘴猛然張大,幾乎比整個身形還大了數倍。
它用力一吸——
整張餐桌連同所有的食物都被它吸入口中。
巨蜥盯着柳平,鼓囊囊的大嘴不斷吞合,把所有食物吃的幹幹淨淨。
“不錯的食物……那麽,接下來該吃你了。”
巨蜥一搖一晃的朝柳平靠攏。
“等一下。”柳平道。
“怎麽?小家夥,你還想掙紮嗎?那可是徒勞無功的。”巨蜥冷笑道。
柳平搖搖頭道:“你這種沒有禮貌的家夥,沒得到允許就貿然吃光了桌上的東西,假如還不付賬,我可是會不高興的。”
巨蜥一哂,不屑道:“你又能怎樣?”
柳平不再回應。
他默默的從褲兜裏摸出一塊巧克力,放在口中慢慢嚼着。
随着他的咀嚼,虛空中顯現出一行行燃燒的小字:
“你發動了聖餐術。”
“對方吃下了免費的第一口餐食。”
“對方的進食已經過半。”
“對方沒有付賬。”
“對方吃掉了幾乎所有食物,除了你在發動此術之時藏起來的一塊巧克力。”
“你吃掉了僅剩下的這塊巧克力,以至于對方無法完成本場完整的聖餐。”
“注意!”
“對方的聖餐中斷了!”
“它即将陷入虛弱狀态,在一天之内頭昏眼花,失去力氣,無法全力戰鬥。”
“三,”
“二,”
“一!”
“對方陷入了虛弱狀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