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大河從他們不遠處向着斷崖奔湧而行，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玉鼎轉過身，望着瀑布，背對兩人。
“跟着爲師深呼吸，吸氣……”玉鼎輕聲說道。
黃羽和周武對視一眼，似有電弧在空中交錯，下一刻兩人同時長長吸氣：“嘶……”
正當周武感覺肺部差不多快滿了時候，扭頭看了眼旁邊，瞳孔不由收縮，就見黃羽吸氣的頻率一點不比他低，但此刻還在深深的吸氣。
看到這一幕，周武心中又是震驚，又是不服，于是……張嘴不吐氣，又吸了起來。
“嗯？”黃羽很快也覺得自己肺部差不多了，扭頭一看旁邊，就看到了又吸了口氣，挑釁似的看向他的周武。
幼稚……黃羽淡淡瞥了周武一眼，有些不屑。
隻有小孩子才會這樣争強好勝，但……他多修煉了好幾年，輸在這裏是不是也有些……丢人？
想到這裏，本來準備換氣的他張嘴不吐氣，又深深吸了一口。
于是接下來空地上，兩個人互相盯着對方開始了較量。
“嘶……”這邊吸一口閉嘴，那邊立馬張開口接上吸一口，然後盯着對方。
不一會兒，周武的臉就憋成了豬肝色，眼冒血絲，身體已經搖搖欲墜，但依舊死死盯着對面，嘴角扯着笑。
黃羽的情況就好了很多，但一張臉也憋的有些通紅。
“跟着爲師的節……嗯？”
這時，他們前方的玉鼎緩緩吐出一口氣，回過頭，立即臉色一黑，氣的差點兒胡子都吹起來。
接着隻見他身影一閃，一瞬出現在了兩人後，毫不猶豫兩掌拍出。
“噗！”
“噗……”
兩人吃痛，下意識張開了嘴，新鮮的空氣立即湧入兩人的口鼻，就見黃羽身子一晃，粗喘了幾口後很快臉色恢複如常。
周武的修爲本來低，此刻一換氣立即跌倒在地，索性，他直接在地上躺平，如一條上岸的魚一般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小武，你現在就有這種競争意識，爲師很高興，但你的做法，爲師很失望。”
玉鼎盯着周武道：“你記住，揚長避短，方是智者所爲，以己之短搏人之長，争一時之氣，這……則是愚蠢。”
“是！”周武幹笑着，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這時，又一隻手伸在了他跟前，周武有些意外的擡起了頭就見黃羽背對朝陽披着晨曦，整個人似乎都在發光。
周武伸出手去，第二次被那隻強有力的手拉了起來。
這時候，玉鼎已來到了兩人身後，雙手捏劍指點在兩人背後。
登時兩人瞪大了眼，隻覺得剛剛那一瞬間，他們呼吸猛的停滞了一下，緊接着，在一股強大力量的引導之下，他們身不由己的按一種特殊的節奏呼吸了起來。
“閉上眼，不要分心。”
玉鼎閉着眼淡淡道：“至于能領悟多少……全看你們的造化。”
聽到這話，兩人神情一凜，趕緊閉上眼開始記這種節奏。
随着這種節奏，很快，他們口中吐出了一口白氣，緊接着兩人下一次吸氣後渾身一顫，神情再度猙獰起來。
周武雖然在竭力壓制那種劇痛，但，渾身還在劇烈的瘋狂顫抖着，方才這口氣仿佛一口洶湧的烈酒入喉，湧入了肺中，接着被點燃，整個肺都化成了火海在燃燒。
至于黃羽……雖然好了很多，但身體也在顫抖着。
那一口氣仿佛冰冷黑暗的水将他淹沒，讓他有種無法呼吸的感覺……
而這兩種感覺，他們并不陌生，因爲之前吐納法，吞吐天地靈氣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接觸過了。
隻是，吐納術極爲緩慢，而這次無比急促，帶來的痛苦程度自然更劇烈。
盡管他們的精神意志也足夠強大，幾乎可以忍受這種痛苦，但肉體因痛苦做出的反應此刻他們卻有些控制不了。
哼，你們兩個小子再給我内卷啊……玉鼎看着兩人的反應，心中輕哼，尤其是周武這小子，也是個狠人兒，剛才憋氣差點兒把肺炸了。
剛剛折騰完肺，此刻那天地靈氣入肺，那此刻給他們帶來的痛苦體驗程度自然是加倍和超級加倍過了的。
“忍住！天降大任于人，必會勞其筋骨，苦其心智，痛其體膚……”
玉鼎平靜說道：“當然，主要是你們這樣的話，爲師沒法教你們下一步。”
聽到這話，兩人顫抖的身體又是猛的一震，緊接着，兩人死死咬着牙，顫抖的劇烈的身體竟然慢慢安靜了下來。
“不錯……爲師果然沒有看錯人。”
玉鼎眸光閃爍，能做到剛才做不到的事，這說明兩人的精神意志，又大增了一次。
“那麽，關鍵部分……來了。”玉鼎低喝道。
下一刻兩人渾身一震，口鼻間，一個冒出藍光，一個冒出赤光，他們隻覺得那種火焰和冰水大量的湧入他們肺部。
緊接着，這些火焰和冰水随着這次呼吸，随着靜脈猛的擴散到了身體的四肢百骸中……
而随着這種感覺，帶來的，便是他們隻覺得體内力量一瞬間暴漲，仿佛無窮無盡一般。
“啊！”兩人猛的睜開眼，仰天發出長嘯，眼中分别亮着赤光和藍光，狂暴的靈力激蕩，從他們的周身傾瀉出去。
玉鼎見狀，不慌不忙的擡腳落下，那些狂暴的力量還沒散發出去就在他的腳下化作小小的微風，消弭于無形，甚至沒損傷到鬼谷的一草一木。
做完這些後，玉鼎将劍指從兩人的背後取了下來，吹了吹，靜靜看着兩人。
他的吐納術是修煉用的，吸天地靈氣以武道修煉的方式煉化爲己用，而呼吸法則是一瞬間吸取大量天地靈氣，增強力量後爆發出去。
武夫體魄強大，進戰強于脆皮練氣士，再加上這種呼吸法……
玉鼎望着兩個弟子就像欣賞着兩件完美的傑作，至于兩個徒弟，此刻則瞪大雙眼，看着天空，回味着方才的呼吸節奏以及爆發出靈力的感覺。
“師哥，你……記住了多少？”
許久後周武回過神來，低聲問旁邊沉吟的黃羽。
“七七八八吧！”黃羽瞥了他一眼道：“你呢？”
“我……唉，差不多吧！”
周武眼底閃過一抹喜色，故意聽了口氣，臉上遺憾道：“唉，師父教的這個也太難了，我去旁邊再領悟一下。”
哈，師哥，沒想到吧其實我全記下了，這次是我赢了……周武握劍的手一揚，架在雙肩上，雙手抓着朝不遠去走去，剛背過身他的臉上就露出了愉快的微笑。
黃羽看着他遠去，嘴角微掀，目光有些意味深長：“師弟，其實我——全記下了呢！”
别說，過去的他雖然身居高位但被一些事物煩得透不過氣。
可到了這裏後，他的生活變成簡單，隻有修煉，現在多了個競争者，但這樣的日子比起過去卻有意思了太多。
至于呼吸法……他的意志力比周武更強，方才肺受到的損傷小，所以痛苦更輕，自然更清醒，記住的也就更多。
中午。
玉鼎正在蘆篷邊，從他開創出的縱橫心法中演化劍法，忽然眉頭一挑側身躺下，裝作假寐。
不多時，隻見周武偷偷摸摸打量四周，最後來到了蘆篷跟前。
見到玉鼎在午睡，歎了口氣，糾結一番後轉過身，準備離去。
然後……“是小武麽？”
“師父，是我！”
周武大喜轉身，就見玉鼎盤坐在蘆篷上，于是趕緊來到蘆篷前跪下。
“怎麽，爲師傳你的呼吸法，練好了？”玉鼎道。
周武有些心虛道：“沒有……”
玉鼎挑眉道：“那你的意思是……呼吸法沒記住？”
其實他的那呼吸法要求極高，不能有絲毫差錯，所以就算天資不錯的也需要練個幾十次才能掌握記下。
而記住隻是第一步，接下來是短時間内，吞噬大量靈氣入體，接着輸送進四肢百骸一下子爆發，這需要長久的訓練。
“也不是！”周武看了玉鼎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玉鼎笑了笑道：“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周武見狀也不猶豫了，直接道：“師父，你覺得我追上師兄……需要多久？”
“三年！”玉鼎道。
周武咬咬牙，道：“如果我加倍修煉呢？”
“六年！”玉鼎淡淡道。
“啊？”周武愣了愣，又咬牙切齒道：“那我夜以繼日，不眠不休呢？”
好小子，這麽卷，是個狠人……玉鼎伸出一根手指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不到一年……”
“真哒？”周武擡起頭，喜出望外。
玉鼎繼續道：“你就得英年早逝！”
周武：∑(?Д?)？
玉鼎淡淡道：“而且就算你苦修三年，你趕上的也是今日的羽兒。”
“那豈不是我永遠無法追趕上他？”
周武頹然坐在地上道：“那師父你教我還有什麽意義，還不如現在就讓他把我剁了。”
“你真這麽想？”
玉鼎淡淡瞥他一眼：“這樣死了你會甘心麽？”
周武神情一緊，嘿嘿笑道：“當然不會甘心，可師哥比我生的早，我娘把我生晚了，我能有什麽辦法？
要是同一個起點決鬥被殺，那是我技不如人敗了也心服口服，可現在……我真沒法服啊！”
玉鼎沉吟片刻，看他一眼道：“此事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這小子說的也有道理，生的晚，修煉的晚的确是難以彌補的劣勢。
無疑，他在這兩人都沒有修煉之前收徒是最好的，可惜那會兒他還不知在哪忙着呢，更不知道他竟然會成爲鬼谷一派的開山祖師。
縱橫同門相争的規矩定下了，但現在兩個弟子實力方面，相差懸殊，隻怕周武很難撐過出谷的那場對戰啊。
“你……能吃苦麽？”玉鼎盯着周武。
他可以幫這小子提升實力，但絕不是給丹藥的方式，黃羽的實力是汗水換來的，這小子要追上自然也要如此。
“一年？”
周武忙不疊道：“能吃，隻要能趕上師哥，弟子什麽苦都能吃。”
說實話，他雖天資好但以前也沒什麽争強好勝之心，直到來了這裏遇到那位師哥，他久違的好勝心才被激發。
他們這位師父說的不錯，他能感覺到，他們彼此真的是生命中最大的對手。
他相信，那位師哥的心裏一定也有這樣的感覺。
所以他不管付出任何苦，他也要變強，隻爲與那位師兄來場棋逢對手的對戰。
“好！你先去吧！”
玉鼎擺擺手，他是不是得對黃羽做些另一方面的補償了，嗯，修煉之外……對了，黃羽不是帶着疑問來的麽？
周武拱手帶着喜色退了下去。
鬼谷上方的山林中，黃羽正在閉目盤膝而坐，雙手掐訣搭在膝上，運轉呼吸法口中吸入一縷縷淡藍光芒，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痛苦。
“呼……”不過很快這口氣他沒有堅持住就吐了出來。
“不要着急，修煉無小事，任何時候，急功近利都是大忌。”玉鼎淡淡道。
黃羽看他一眼道：“是！”
玉鼎看着遠方，輕聲道：“爲師要開始特訓了小武了。”
黃羽怔了怔後點頭道：“弟子明白，他的實力與弟子相差懸殊，的确做不了弟子的對手，更難以完成師父讓我們決定天下命運的要求。”
“你能理解最好，爲師開創兩種道路，需要兩個不分伯仲的弟子傳承。”
玉鼎歎息道：“你們二人是千萬中無一的人中龍鳳，而勝者，需要你們去決定，而這，便是你們的命運。”
“師父不必特意來解釋一趟的。”
黃羽輕聲道：“路是我自己選的，如果我不來這裏，師父還是會将這些傳給師弟，到那時弟子豈不是更難了麽？”
玉鼎挑挑眉，目光幽深，心中輕歎一聲，如果你不來的話，或許那小子也不會來了。
“師父傳我吐納術，呼吸法，已于我恩重如山，我知道這點就足夠了。”
黃羽平靜道：“師父是想從我們中找出更優秀者繼承鬼谷，決定天下命運，而不是讓弟子殺一個不夠做我對手的人，否則師父做這些又有什麽意義？
而且……弟子能感覺到，他的确是弟子命中的宿敵，可要是他太弱的話，縱使弟子勝了他，殺了他，又有什麽意思？！”
“好！”玉鼎深深看他一眼：“你心中有任何疑惑，待你出山之時，爲師給你解答個清楚明白。”
聽到這話，黃羽猛的睜眼目中露出喜色：“多謝師父！”
他也沒忘這才是他上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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