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沉思不語的姬發,子受沒有再說什麽。
此刻再說什麽倒就顯得有些多餘了。
“師哥,我餓了!”
姬發忽然摸着肚子懶洋洋的說道,他的臉上又露出那種玩世不恭的笑容:“第一回來你的地盤做客,一頓飽飯你不會舍不得吧?”
再有一兩個時辰天都要亮了……子受嘴角微抽,起身默默地出了房間。
随着子受出去,姬發臉色笑容慢慢消失,看着手中的劍,神情再度凝重起來。
本來他以爲師父說,他們兩人将會決定天下的命運,他還以爲是讓他們兩個去挑一個明主去輔佐來各施所學。
畢竟……
大商立國至今已有五百餘載,到如今積攢的問題十分嚴重。
内部吏治敗壞,階層固化,貴族自身生活奢靡,對下剝削平民與奴隸,矛盾嚴重;
此外,作爲大商分封下來的諸侯國,諸侯國遇到危險大商會出兵進行救援,作爲條件諸侯國也要定期供養大商。
前幾任商王對外連年征戰,雖擴大了大商版圖打擊了四方蠻夷,但同時損耗了大量國力與人口,
而這種對外戰争最是耗費國力。
諸侯國也需要出錢出兵幫助大商作戰,最後這些代價自然會平攤到諸侯國平民身上,大商與諸侯間的矛盾也不斷惡化,國内平民怨聲載道,不滿大商統治久矣。
可以說現在的大商就像被架在了火堆上。
隻需一點火星就會點燃,最後化作平民的憤怒之火席卷大商,将之焚燒殆盡。
到時天下必然大亂,群雄并起,征戰建立起新的王朝角逐出新王,而後新王再分封跟随他們的功臣由此拉開和平民的界限。
可是新的王朝也會腐朽,多年以後,王朝和貴族又會被平民們的怒火焚燒殆盡,從而再度大亂,群雄逐鹿,最後再出現新的王朝貴族……
這一切就好像是人族的宿命。
周而複始,輪回不止,永遠沒有盡頭。
作爲鬼谷傳人他們需要挑選符合自己道路的明主一展所學,決定天下歸屬。
他不用說,家裏就有現成的家業,那位兄長雖然文藝了些沒但怎麽說也是自家人,倒也是不錯的選擇。
故此,他此番來朝歌,一爲尋覓那位師哥的蹤迹,二則是觀察民情和朝歌地形好爲将來攻進朝歌做準備。
隻是唯一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位朝夕相處了數年之久亦友亦敵的師哥竟然是那位繼承王位不過數年的新王。
若是往前推算……這位師哥應當是下山不久便登上了王位。
姬發歎息:“師父,這些你早就算到了是吧?!”
難怪他在鬼谷的時候總感覺二十多的師哥活的好像比幾十歲的老頭兒都累,背負了很多一樣。
這要換成他隻怕都要跑路了。
不一會兒子受端着一個托盤進來了,盤中是兩桶飯和幾盤菜一壺酒。
在鬼谷的時候,他們師父不吃飯可以,但他們兩人不行,盡管養尊處優被人伺候慣了的他們心裏萬般抵觸做飯,但最終還是屈服在了饑餓的肚子叫聲下。
姬發倒是不客氣,很自來熟般端起碗筷大口大口吃了起來,仿佛這裏不是大商王宮而是自家。
子受見狀也端起另一碗飯刨了起來,因爲對面真的坐了一個會跟他搶飯吃的飯桶!
兩人很沒有的吃相的将一桶飯幾盤菜風卷殘雲一掃而空。
“嗝~”
姬發吃完打了個滿足的飽嗝拍着肚子笑道:“本來上乘内功煮出來的飯就好吃,尤其今日是商王給我煮飯做菜,哎喲,更香了。”
子受神情平靜道:“今晚這裏的不是商王。”
他擡頭直視姬發道:“當今諸侯勢大,大商又内憂外患,不如我們兩家結盟聯手如何?”
“飯也吃了,酒也喝了,招呼也打了,是時候該走了。”
姬發打了個哈哈,将劍連鞘扛在雙肩上朝外走去,臨近門口時他腳步一頓似乎想說什麽,但最後什麽也沒說出來。
子受平靜看着這一切,同樣什麽也沒有說。
鬼谷三年,他們都太過了解對方了,有時候比他們本人都了解自己。
故此他們知道現在說讓對方放棄之類的話有些多餘。
當然了,如果對方真的背離了自己的道路那反而就不是他們所認可的人了。
殷商大廈将傾,但作爲商王,子受無法割舍放下祖宗的基業和他的臣民。
這是他所背負的責任和命運。
他沒有選擇!
姬發就沒有那麽多的負累了,所以他可以更理性清楚的看到殷商的問題,并分析利弊,選出最優的答案。
推倒重來無疑最簡單粗暴也是最符合萬民期待的方式。
哪怕他知道,王朝更疊就像是一個輪回,永不會有休止,但他也沒有可以解決的辦法。
他隻能在當前的時代,做出當前最優的選擇。
“真好看啊,還跟在鬼谷看到的一樣。”
院子裏姬發擡頭呆呆看着月亮,低聲道:“師哥再會了。”
院中的人已消失在了原地。
房間裏,隻剩子受一人坐在桌子爲自己倒了一杯自斟自飲。
月光從大門灑進來,将他一人獨酌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
忽然,他似是聽到了什麽拿起旁邊的劍,锵的一聲,長劍出鞘。
随即就見劍上出現數道裂紋,接着斷成了幾截‘铛铛’掉在桌子上。
子受微微一呆。
……
驿館裏。
“小爺的劍怎麽碎了?”
姬發看着斷成幾截的劍,有些欲哭無淚,感覺自己的心也要碎了。
這可是他們在鬼谷修煉時用的劍,放在山下那也是神兵利器,十分好使,結果昨夜一戰竟然碎了?
什麽時候這劍那麽脆了?
“多年不見那家夥實力竟恐怖如斯?”
姬發驚疑不定,可是他回想昨夜的交手,他們的實力還在伯仲之間。
最起碼是同一水準上面。
“或許……不是劍脆了,而是我變強了。”
姬發若有所思,那就隻能尋新的劍了。
随即他又想起子受最後的提議。
“結盟?好一個連橫之策,師哥啊師哥這麽快你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來了。”
“先讓我西岐與你結盟,給你争取時間,待你解決了内憂外患,便輪到了我們西岐是吧?”
姬發翻了個身,懶洋洋的把被子蓋到了自己身上打算補個覺。
雖然到他這個境界對睡覺的需求不大了,但沒辦法,他就是喜歡睡覺。
所謂連橫便是事一強以攻衆弱,想盡辦法分化、反間敵人們。
是,他們是師兄弟,所以更需要防備了。
但結盟或者開戰太複雜了,還涉及到了他們背後的利益集團,關鍵兩邊還是對立的。
當初帝辛祖上幾代可是都想将他們西岐處置而後快的。
再說了自己也不是西岐一号位啊!
他不确定在生死之際那位師哥會不會讓他一命什麽的,但他很确定,隻要有機會對方會毫不猶豫一口吃下西岐。
……
次日,早朝。
文武大臣分列兩邊。
“有事啓奏!”
“大王,臣有奏,昨夜有不明身份的危險人物于城中大戰,毀壞欽天監旗下觀天樓一座,民宿若幹,傷了三十多人,臣無能未能将人拿下請大王責罰……”
黃飛虎出列開始請罪。
這一幕引起一衆文武大臣的騷動,都有些吃驚。
“大王,老臣也有罪,昨夜抓敵時老臣也率玄鳥司出來協助,也未能拿下,請大王責罰。”太師杜元銑道。
子受眼皮一跳,淡淡道:“那就各自罰俸三年,用來修建損毀的觀天樓,同時城中戒嚴以防此等宵小再出來鬧事。”
被毀的不是自家東西不心疼啊!
昨晚他都想去城外了,結果姬發那混蛋出手太快根本沒給他開口的機會。
下次他馬踏西岐時打個招呼看到時候姬發心疼不。
罰俸……黃飛虎和杜元銑對視一眼,心中長出了口氣。
須知這幾日可不同,
八百諸侯齊聚朝歌前來朝觐。
作爲負責城内安保工作的兩人來說昨晚這事兒屬于很嚴重的失職了。
隻是罰俸三年算是很輕很輕的處罰了。
畢竟到了他們這位置,祖上早已積累下來了大量産業,早已不靠俸祿來吃飯了。
隊伍中,又準備出來啓奏往下撥款修樓的大臣悻悻的退了回去。
“謝大王!”
兩人退了回去。
“大王宣四鎮諸侯進殿!”
……
姬發正在老爹姬昌的貴賓房中補覺。
他父親的房間檔次高,睡起來舒服,也沒有人來打攪。
直到姬昌推門進來。
姬發回頭瞥了眼,發現自家老父神情不太好看,不由道:“不是去朝觐了麽,出什麽事了?”
姬昌看了眼門口低聲道:“大王要對你蘇叔父動手了。”
“嗯?”姬發一驚。
他那位師哥怎麽會出這麽一手昏招?
畢竟諸侯們雖然來了但家中還有頂梁之人,一旦他們出了事家中之人必率衆造反,說不定就會成爲點燃大商的那顆火星子。
不過仔細一問這才明白原來朝中有兩個奸臣名費仲尤渾,這兩人深得商王帝辛的信任。
對此姬發很能理解。
有能臣幹好事,那也總得有人幫帝王幹髒活累活不是,總之對于帝王來說朝堂上,不管是清流或者奸臣任何一家獨大都不是好事。
也是因此諸侯來朝歌都會給兩人送禮,畢竟不怕得罪君子,就怕得罪小人。
當然這禮也不白送,如果他們真的不小心觸犯了大王,那兩人也是真的會出力幫忙說好話。
可是蘇護沒送禮故而被兩人記恨,今日向帝辛進言說蘇護有個女兒,國色天香,溫婉賢淑……
姬發歎息道:“蘇叔父人太桀骜與剛直,又是除我們外最大的一路諸侯,又經常出言不遜,大王不收拾他收拾誰?”
至于所謂想迎娶女兒,無疑是想找個收拾蘇護的由頭罷了。
畢竟他知道那位師兄本身并不好色,不然他父親都多少個女人,多少個孩子了,再說了作爲人王都會缺但唯獨不會缺女人。
而對蘇護這是一種态度的測試。
答應了自然好說,但同樣的也會削減蘇護在諸侯中的聲望。
你蘇護不是骨頭硬嗎,最後還不是低頭了?
不答應?那正好殺雞儆猴收拾你。
姬昌歎息道:“誰說不是呢,你那蘇叔父的性子你也知道,這會兒在午門外提了反詩,帶着人馬返回冀州去了。
大王震怒,估計很快就要選人去攻打冀州了……”
“不好……”姬發忽然叫道。
正要說什麽間,驿館院中已響起一個聲音:“西伯侯姬昌接旨!”
父子二人不由的面面相觑。
“好好好……好一個連橫之策。”
姬發怒極反笑,沒想到帝辛的動作這麽快,這麽快就算計到他們的頭上了。
他父親本就與蘇護私交甚厚,讓他們西岐的兵馬去打冀州,一來讓關系破裂二來正好消耗了他們兩國的國力。
“什麽連橫?”姬昌詫異道。
姬發搖頭道:“沒什麽,父親,去接旨吧,我們要去打冀州了。”
姬昌臉色難看道:“這……難道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姬發搖了搖頭:“辦法也不是沒有……”
姬昌眼前一亮:“快快說來。”
姬發低聲道:“造反!”
“什……”
姬昌驚慌看了眼左右,見沒人才低聲道:
“當我沒問過!”
接着急匆匆前去接旨了。
姬發歎了口氣,其實吧,他也覺得現在不是造反的好時候。
畢竟造反也要講究個名正言順的。
現如今雖然吏治敗壞,雖然階層固化,雖然平民和奴隸們過得很苦……
但是講真的作爲商君還真沒有太大的過錯。
你名不正言不順,造反就沒有道理了,是吧?
總而言之,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這一切似乎沒有什麽改變,但似乎又發生了什麽變化。
此時,在遙遠的玉泉山。
金霞洞内。
玉鼎閉目盤坐在雲床上,胸口發光,有五色之氣流轉,而頂上有一株散發清光的植物結着三個花朵。
“呼~吸,呼~吸,呼~”
玉鼎靜心凝神按照特殊的節奏呼吸着,此刻他正在摸索着想嘗試斬三屍從而快點修成大羅。
封神大劫已然開始,不快點修成大羅金仙讓他真的很沒有安全感。
所謂斬三屍,不是傳聞中什麽斬卻善屍惡屍來踏入更高領域而是煉氣士體内的三隻蟲。
“莫證~大羅~”
正當玉鼎全心全意嘗試時,忽然,冥冥中不知從什麽地方傳來一個聲音。
瞬間,
被這麽一打擾,玉鼎頂上三花立時回落,胸中五氣光芒内斂,周身的氣息有些混亂起來。
“是誰?”
玉鼎睜開眼,眼睛有些紅,咬牙惡狠狠道。
他感覺自己這會兒能單刷随侍七仙。
不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