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仲進入谷内就見一個老者面帶笑容站在草廬門口。
這老者松形鶴骨，器宇不凡，身穿‘鬼谷’二字長袍，此刻一手撫須一手背在身後。
“太好了，鬼谷先生在家。”
聞仲看清上方之人欣喜抱拳道：“鬼谷先生，好久不見。”
“聞太師，好久不見。”
鬼谷子笑着将聞仲請入了草堂内。
聞仲入内就見廬中幾排架子上滿堆了一些書卷，窗外盛栽松竹，清氣飄然，心中贊歎果然是不世的隐世高人。
兩人分主賓坐定。
鬼谷子笑道：“太師爲殷商柱石，要務繁忙，不知今日何來啊？”
聞仲臉不紅心不跳道：“偶然路經寶地，想起鬼谷先生，特來拜見。”
鬼谷子意味深長的笑道：“當真如此？”
聞仲點頭笃定道：“當真如此。”
沒想到你聞仲這濃眉大眼的家夥說謊也不打草稿啊……鬼谷子笑道：“太師休要瞞我，今日你必爲北海平叛之事而來。”
聞仲見話被戳破隻好禮貌不失尴尬的笑了笑道：“天下之事果然盡已在先生胸中。”
“北海局面混亂，窮山惡水多妖邪，另有七十二路諸侯，整個殷商能破北海者除了你聞仲外再無第二人。”
鬼谷子感覺此刻手中要是多一把羽扇好像更應景：“當然，你聞仲也有這個實力破局，可你又猶疑不決，想必原因定在朝堂，而非北海。”
聞仲一臉訝異的抱拳道：“先生真乃神人也，不錯，我之猶疑是在朝堂。”
神人？老夫是真人……鬼谷子笑道：“說說看。”
聞仲沉吟道：“先生對當今殷商怎麽看？”
“自當今商王登基以來，氣數由衰轉盛，朝堂有你聞仲和黃飛虎，文能安邦，武可定國。”
鬼谷子微笑道：“下方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萬民樂業，四夷拱手，八方賓服，天下一片太平之象啊。”
聞仲意外的看着鬼谷。
随即就見鬼谷子歎道：“可惜如今的一切繁榮都是表象，正如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落日前的餘晖……”
不行了，必須得給手中找一把羽扇了。
不然說的話再牛掰但始終沒有運籌帷幄感覺啊。
聞仲神情一震，但還是抱着僥幸道：“先生此言何意？”
鬼谷子道：“正所謂盛極而衰，衰極而盛，盛極了……而盡。”
聞仲苦澀道：“殷商氣數當真已……”
鬼谷子沉默了一下，不答反問道：“太師可曾見過人間有屹立五百年不倒的樓閣？”
從大禹之子啓奪位創建了第一個王朝夏，到四百多年後夏王桀暴虐，再到商祖成湯推翻夏朝建立殷商，滿打滿也不過兩個王朝。
但如今殷商已曆三十一王，立國已經五百餘年了。
雖然這是一個神話世界但将來每個王朝末年該有的通病殷商也是一個不少。
階級固化，結黨營私，王權不穩，吏治敗壞……
現在的殷商就像是一座建立了五百年的高樓，曆經五百年風雨出現了各種問題，即将傾覆。
其實就是凡人家裏有這樣一座老樓，肯定也不會花大力氣去修複，而是會選擇拆倒重建。
畢竟拆倒重建遠比修複一座随時要倒塌的要更省時省力多了。
聞仲這次沉默了很久後起身道：“我在朝堂，還可壓得住堂上人心，但現在看來，這回我不離開大王身邊是不行了。”
天眼麽……鬼谷子輕輕颔首，聞仲的确是不走不行了。
這次北海之局可以說就是爲了調走聞仲而安排的，畢竟那邊的局面，除了聞仲外誰去了都不好使。
聞仲一走‘封神’的劇本就會展開了。
假如他幫聞仲料理此事也肯定會有新的事去纏住聞仲。
因此要破局的地方不在聞仲身上，還是在朝堂。
聞仲起身朝鬼谷一拜道：“此番叨擾先生了，仲已有了答案，就告辭了。”
鬼谷輕輕颔首道：“太師客氣，此行你但去無妨，必能凱旋而歸。”
“多謝鬼谷先生吉言。”
聞仲轉身大步朝着外面走去，隻是臨出門時腳下一頓：“敢問先生，大商可有救麽？”
鬼谷子沉吟了一下道：“老夫也在思考此事。”
聞仲笑了一聲，大步出門草廬，離了鬼谷乘着墨麒麟而去。
鬼谷子則來到了草廬門口，望着遠方，喃喃道：“氣數……”
他記得封神原著裏很多神仙都說，大商氣運已盡，西岐明主将出，這是天數。
以前他不是太懂，但現在……他好像明白了。
這次神仙借王朝更疊完劫，但其實神仙根本沒有幹涉太多，就是爲兩方陣營當打手。
西岐這邊有姜子牙，殷商這邊則有申公豹和聞仲這兩個大坑四處拉人。
至于朝代交替雖有各方面的原因，但他覺得更多是階層徹底固化底層的人上升無望後，不再選擇沉默，而是反抗将資源來一次洗牌和再分配。
當然這是後來的事了，殷商階層這方面的弊病不能說沒有，但作爲第二個朝代還是别的方面問題更多。
“天數乎？人心也！”
鬼谷子的目光慢慢亮了起來，看了眼朝歌方向，神情有些古怪。
以前的弟子出山以後鬧出的動靜太大，一次次挑戰他的血壓和心跳，
而這回鬼谷一脈的兩個弟子出山後都靜悄悄的，沒一點動靜，讓他不知怎麽的，還有點不太适應。
是不是該下山看看去……鬼谷沉吟着。
畢竟不久後女娲宮之事他若不在旁邊就不太好辦了。
聞仲返回朝歌後，當即進宮求見商王請纓往北海平叛。
王允，降旨整頓三軍，擇日出征。
……
玉泉山。
轟隆隆！
一座數十萬斤的小山緩緩升起又一點點落下，而在山下一個渺小的身影正伏在地上做俯卧撐。
“八十八，八十九……”
小白汗如雨下念念有詞。
不遠處楊婵、青雲、龍龜以及纏着繃帶的赤天正幾個驚愕的驚愕，目瞪口呆的目瞪口呆。
玉鼎分身在衆人身邊輕輕颔首。
那天戰鬥完後，第二天小白就又投入訓練當中了，不得不說是一個努力型天才。
“真人，他每天就是這麽訓練的？”
赤天正忍不住道，自從他醒來後對玉鼎的态度一下變得相當尊敬。
能把一個血脈不純的廢物三年教到比肩他這個經過嚴格訓練的巫族戰士程度，
沒說的，他服。
“嗯？”玉鼎瞥他一眼。
赤天正愣了一下趕緊改口道：“師父！”
玉鼎輕輕‘嗯’了一聲，這種半路來的徒弟也就懶得費神教什麽了，沒那種養大養成的感情，跟着一起練吧。
“你是天才，但有時候太依仗自己的天才的身份了一切都太順了從而看不起努力，比起你小白才是貧道眼中的天才。”
玉鼎分身道：“一個努力的天才，三年風雨無阻苦修不惰才有今日成果，你吃不了這種苦。”
赤天正咬咬牙：“我可以。”
玉鼎分身淡淡道：“逞強并不能讓你變強。”
赤天正若有所思抱拳道：“請師父教我。”
玉鼎分身一指小白道：“去，跟着他一起練。”
赤天正：(_)
還不是一樣？
赤天正縱身一躍，跳下去，在小白的一百次俯卧撐後接過了小山。
“你們倆要試試嘛？”
玉鼎看向楊婵和青雲。
“我？”
想起小白和赤天正隆起的肌肉和小山般的身材，楊婵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不不不，師父，我就算了。”
她覺得女孩子不需要那麽強壯的身體。
青雲看了眼小山咽了口唾沫道：“老爺，您說要找到适合自己的方法，我感覺這種方法并不适合我。”
“你小子……”
玉鼎搖了搖頭看向楊婵道：“對了，婵兒，後山的蓮池怎麽樣了，還沒開嗎？”
封神大劫太危險，他想要借寶蓮燈護體啊！
楊婵沉吟道：“一池蓮花都開了，應該快了快了。”
我讨厭快了快了……玉鼎分身很是無語。
許久後，兩人出現在玉鼎身邊。
小白臉不紅氣不喘，赤天正彎着腰滿頭大汗氣喘如牛。
“都說了不要逞強，非不聽。”
玉鼎分身搖頭：“凡事都有一個适應的過程，非要逞強一蹴而就。”
赤天正看了眼小白一萬個不服道：“師父……放……心弟子沒……沒事！”
得了，适合你小子的路找到了……玉鼎心中搖頭這心高氣傲的天才就缺一個對手。
一個他看不起還總是比他厲害一丢丢，但就是追不上的對手。
“你們倆好好練着，過一陣爲師打發你們去一個地方曆練一下。”玉鼎分身轉身道。
原來聞仲北海平叛花了十多年。
不知道這一回需要幾年呢？
……
東勝神洲。
某處不知名的山上。
碧霄在呆滞的玉鼎眼前揮手無奈道：“玉鼎你那是什麽表情？”
玉鼎甩甩頭，回過神來看了眼左右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借一步說話。”
“我同意。”
碧霄看了眼左右也很認同的點了點頭。
當即兩個人鬼鬼祟祟的離開。
不久後，兩人出現在了一座勾欄中，有美貌的小娘子在彈着琵琶奏琴弦。
四周坐滿了‘騷客雅士’，正随着歌聲搖頭晃腦。
碧霄拉着玉鼎在角落坐下要了幾個小菜，然後掏出了自帶的三仙釀。
“不是，碧霄仙子，你怎麽能帶貧道來此污穢腌臜之地？”
玉鼎無奈道：“方才貧道來是爲了找你，迫不得已的，你這……”
說着又往唱曲兒的小娘子身上看了幾眼，咳還真别說，碧霄這姐們兒挑地方是專業的，來的地方人好看曲兒好聽。
不愧是閑來無事勾欄聽曲的老手。
碧霄撇嘴道：“瞎說，此乃風雅之地，還有我跟你說在這種地方誰也找不到你，包括師尊他們，我有經驗。”
師尊找不到……玉鼎猛地愣住，看了眼左右忽然目光亮了起來。
倒不是說找不到，而是紅塵本就是濁氣，夜晚這裏更是充滿了歡樂的動靜和聲音。
縱然是他們師尊隻怕也不肯多瞧一眼吧？
好，以後議事就來這裏。
碧霄笑道：“怎麽樣，明白了？”
“此等地方還是……咳咳，少來。”
玉鼎幹咳一聲轉移話題道：“對了，你方才說的關于瓊霄仙子秘密……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的眼前不由的想起多年前來玉泉山時的眯眯眼仙子。
碧霄正嚼着花生米盯着唱曲花魁娘子，聞言點點頭：“當然是真的了，我們都合作關系了我騙你幹什麽？”
玉鼎蹙眉道：“可是瓊霄仙子看起來挺溫柔挺和善的啊，當初她來找我時也說她略通醫理……”
“她是醫毒雙修你這都想不來？”
碧霄無語的撇了眼玉鼎：“你别看我脾氣爆，但我平時最怕我二姐了，你跟你徒弟沒事少惹她，呂嶽你知道吧？”
玉鼎怔了怔點頭道：“瘟仙呂嶽？”
“沒錯，呂嶽是瘟仙她是毒娘子，跟呂嶽一樣人見人怕碰見了都繞着走。”
碧霄道：“還有後來有次她不小把我毒翻了後遭到師尊訓斥，就丢下毒道鑽研醫道了，後來定居三仙島後我發現她私底下又偷偷鼓搗上了。”
“毒娘子，跟呂嶽齊名……”
玉鼎嘴角抽搐有些失神。
碧霄喝了口小酒繼續道：“而且我發現她現在喜歡自己挑戰自己。”
“此話怎講？”玉鼎道。
碧霄後怕道：“她先是制作一種毒藥，再研制出解毒的靈藥，這點三仙島上的靈獸最有發言權了，你說我還敢在家裏待嗎？”
玉鼎嘴角抽搐。
完了，仙子人設又塌房一個。
“這話我也是跟你說你可别洩露出去哈。”
碧霄說着看向玉鼎忽然調笑的：“等等，你那是什麽表情，你該不是對我二姐有意思吧，需不需要我幫你也撮合一下？”
玉鼎義正辭嚴道：“碧霄仙子你在說什麽？我把你當朋友你竟然想讓我當你姐夫？
我玉鼎是那種人嗎，我心中隻……”
碧霄撇撇嘴擺手打斷道：“行了行了，你這種劍仙啊太沒勁，心中隻有劍，沒有感情。”
我心中隻想要幾個玩得不錯的大姐姐啊……玉鼎幹咳道：“劍最需要遠離的，就是感情。”
哎，自他重生以來主修九轉玄功，
斬仙劍都快生鏽了，還算什麽劍仙？
改天随機挑選一個幸運的作惡仙人斬了去。
“所以我說你沒勁啊，不過現在比以前好點了，好了，該你說楊戬的秘密了。”
碧霄挑眉道，将她葫蘆裏的三仙釀一杯給一杯滿上：“來嘗嘗，我二姐釀的三仙釀味道怎麽樣。”
“你二姐還會釀酒？不會有毒吧？”
玉鼎看了眼杯中之物嘀咕道：“我說怎麽勁兒這麽大。”
“玉鼎兄，瞧你說的，我還會害你嗎？我不也喝了不少？”碧霄道。
“我徒兒嘛你小時候就見過，被我帶上山後悉心調教，那小子天分高人也争氣。”
玉鼎喝完笑道：“嘿，那小模樣兒長得也跟貧道年輕時候一樣俊，三年不到就返虛圓滿下山悟道了。”
“三年返虛？不是八年才下山嘛？玉鼎兄你是不是喝醉了吹牛啊，來來來，邊說邊喝。”
碧霄哈哈笑道：“良辰美景喝一杯三仙釀再來這勾欄聽個曲兒，就是神仙也不做。”
她給玉鼎又一連敬酒。
很快玉鼎臉上帶上了幾分醉意：“吹牛？你當貧道什麽人，告訴你不是我吹，我徒弟三年就已經修成八九玄功可以下山了。
可是他太年輕氣盛了，又滿腔仇恨，我擔心他行事不計後果，闖下滔天大禍，所以又磨了五年的性子，就這那小子還手拿開山斧是從南天門砍到蓬萊東路眼都不眨一下……”
那小子這麽強嘛……碧霄眸光閃動，因聽到楊戬的這些秘欣暗暗驚喜，感歎自己沒有看錯人，又看到喝醉了的玉鼎而很得意。
她笑着又給玉鼎倒上：“不愧是玉鼎道兄，這行事考慮的就是周密，來來來，爲楊戬能有你這麽好的師父再幹一杯。”
又是一番推杯換盞後，碧霄看到傳聞中的劍仙玉鼎大着嘴巴如竹筒倒豆子什麽都往外說的時候心中暗暗道差不多了。
“玉鼎兄，你說楊戬他最在意什麽？”她問出了蓄謀已久的問題。
狐狸尾巴露出來咯……玉鼎大着舌頭道：“你是不是想問……怎麽樣才能搞定我徒弟呀？”
碧霄趕緊點頭：“玉鼎道兄知道？”
玉鼎哈哈一笑一把攬住碧霄的脖子：“那貧道跟你說碧霄道友，你可是問對人了。
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了解楊戬了，那小子就是我一把尿一把，咳，帶大的，我也告訴你，他心中最在意的人那肯定是他妹跟他娘了。”
碧霄被攬住也沒生氣，隻是琢磨道：“他妹妹跟他娘？”
玉鼎紅着臉嘿嘿笑道：“沒錯，搞定她們……事情就成了一大半。”
碧霄的目光亮了起來。
玉鼎哈哈笑道：“對了，碧霄道友，雲霄大姐姐有沒有什麽，嗝~~秘密啊？”
“咦！”碧霄一把推開玉鼎沉吟道：“我大姐麽……倒是常年待在島上，秘密不多，對了，她結巴。”
結巴……玉鼎眼中神光一閃，難怪他數次見到雲霄時都是個啞巴新娘，看起來沉穩大氣又話少。
也難怪當年瓊霄來打聽他是怎麽治好申公豹的結巴的。
可是大羅金仙也會結巴嗎……玉鼎表示不信。
這裏面肯定也有鬼。
“玉鼎兄？玉鼎兄？”
看着躺在桌上的玉鼎碧霄得意道：“切，早就聽說你玉鼎真人眼中隻有劍，沒有其它，知道你酒量差沒想到這麽差。
任你名傳天下的大劍仙，最後還不是被我碧霄灌翻大着嘴巴什麽都往外說？哈哈哈！”
徒兒啊，爲師是被碧霄算計了，以後你可不能怪爲師哦……玉鼎慢慢的閉上眼慢慢入睡。
心安且理得！
别說這三仙釀勁兒很大，但是喝完真的通體舒泰很舒服。
他是醉了，但腦袋異常清醒，根本就不迷糊。
這次交換來的情報非常有用，下次真到萬不得已跟三霄約架的時候，他勝算起碼能增加兩成。
什麽？
問他增加完後能有幾成？
總共兩成！
雲霄不在的話，十成！
ps：九月結束也完成九萬字目标了，先更錯字明天睡醒後改，大家國慶快樂！